黑雾开心地埋在盘子里吃蛋糕。
虞莉恩看着似云似雾的黑色怪物，迟钝地看出怪物的好心情。
看来它真的很饿，吃到小蛋糕就这么开心。
虞莉恩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杯子，询问怪物：“你想不想喝咖啡？”
怪物抬起头，犹豫地看向她。
它知道咖啡，也尝过这种味道。
它不太喜欢苦涩的味道，相比咖啡，它更喜欢蛋糕这种直白的甜味。
但是虞莉恩主动邀请，怪物又不想拒绝。
它探着头小心翼翼看虞莉恩，点头说好。
虞莉恩拿起桌上另一个干净的杯子，给它倒了一半咖啡，将杯子放到它的面前。
怪物向她道谢，先是犹豫地闻了闻咖啡的味道，接着轻轻尝了一口。
它顿住了。
然后，它猛得向后一撤，赶紧后退，远离杯子。
它原本想一退再退，缩在墙角再考虑如何对付这个强大的敌人，但是想到虞莉恩就在自己面前认真地看着它，怪物强忍着没再后退。
黑雾完全停留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如同被定身，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接着，黑雾开始发抖，再次小心翼翼地靠近杯子。
浓郁的黑色不可能再变成更黑的颜色，哪怕外表不变，但虞莉恩完全能看出怪物内心的激烈交战。
“要加糖吗？”她忍不住笑着提议。
怪物点了点头。
虞莉恩刚准备撕开糖包，但怪物再三强调：“世界上最强大的怪物才不会害怕咖啡。”
她若有所思，将糖包放在桌上不再动。
怪物瞪大双眼看见她的动作。
不放糖了吗？
怪物轻轻落到桌子上，小声问：“莉恩，你不用放糖吗？”
“我不用啊。”
虞莉恩神情如常，慢慢品尝咖啡。
怪物佩服地看着虞莉恩，一边佩服，一边悄悄卷起桌上的糖包。
它往自己的杯子里一连倒了三包糖，这才拿起小汤匙认真地搅拌，等糖全部融化，怪物重新品尝咖啡的味道。
这次，怪物连气都来不及喘，像喝药一样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咖啡。
“好喝吗？”虞莉恩很好奇怪物的口味。
“好喝。”怪物很认真地说谎。
它慢慢回到盘子旁边，继续吃巧克力蛋糕。
等桌上的甜品和咖啡全部清空，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
虞莉恩打算离开这里，先去王都其他地方打听关于昨晚袭击事件的消息。
怪物变回黑色帽子，回到她的头上。
到达一楼时，虞莉恩突然想起之前与怪物说好要买一份草莓蛋糕尝一尝，因此停下脚步。
她和怪物都吃不下蛋糕，不如直接买一份带走，等明天慢慢吃。
老板见她下了楼，正迎上来，似乎有话要说。
不过，虞莉恩的话已经说出口：“请问还有草莓蛋糕吗？”
老板愣了一下，接着点头，笑容：“当然有。”
“那麻烦打包一份。”虞莉恩已经站在柜台前准备付款。
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虞莉恩回来后一直没有用通讯器，而是用的现金。
老板打包了一块草莓蛋糕，递给她，接着又给她找了零钱。
虞莉恩离开咖啡馆时，低头扫见手中的那张钱上有一个小小的铅笔涂鸦，看起来像一只猫。
“是刚刚那对兄妹买蛋糕时给老板的钱。”怪物小声提醒她。
虞莉恩没有在意，将这张钱放到自己的口袋里。
她拎着蛋糕，按照之前的设想去王都的其他地方打听消息，如果能用这副伪装靠近魔法学院那会更好。艾迪天天守在魔法学院的门口，要是在那里遇到他，还能正好试探他去邻国的目的。
只是，她正设想各种情况，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路就意识到自己不太对劲。
一道奇怪的白光从眼前弥漫，接着光芒笼罩住她的全身，怪物也意识到不对劲，可根本来不及挣扎。
下一秒，虞莉恩和怪物全都晕了过去。
咖啡馆旁边的小巷子里有光芒闪过，来不及旁人看清，虞莉恩和怪物已经一起消失在这条小巷中。
路人只以为自己花了眼。
·
虞莉恩抓住即将冲上前的怪物，平静地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老者。
从白光中醒来后，虞莉恩发现她和怪物正处于一个奇怪的空间中。
空间中没有别的东西，看不见四周的边界，就连脚下踩着的也不是坚实的土地，他们仿佛处在虚空中。
这里不属于王国的任何角落，应该是有人用魔法构建了一个虚拟的空间。
而构建这个空间并将虞莉恩和怪物拉进来的人，正是传言中昨晚受到攻击、此刻还在昏迷的雷新知。
到了这时，虞莉恩再怎么迟钝也会反应过来，她放在口袋中的那张现金上有雷新知的魔法。
那对兄妹以过生日为理由买蛋糕，在那群守卫的眼皮底下将被雷新知施过魔法的现金交给了咖啡馆的老板，而老板又交给了虞莉恩。
雷新知利用上面的魔法，将虞莉恩带进这个空间。
他们在这里的交谈不会被其他人得知。
虞莉恩看向站在她面前、神情温和中带着坚毅的雷新知。
在魔法学院师生的心中，雷新知教授是一个很好说话，为人和善的人。
此时，他脸色苍白，像是大病一场，但平静的目光掩盖了几分虚弱。
“雷教授，”虞莉恩使劲攥住怪物，主动开口，“昨晚的袭击事件是真的吗？”
怪物察觉虞莉恩认识前面这个奇怪的人，停止挣扎。
但它依然警惕地盯着面前这人。
雷新知缓缓点头：“是。”
“是谁？”虞莉恩连忙问。
可雷新知不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一直在调查死亡魔法。”
很确定的语气。
虞莉恩不好直接隐瞒他，刚想解释，可她听到雷新知的下一句话。
“虞莉恩，你必须立刻停止你的调查。”
她的神情僵了一瞬：“为什么？”
“因为这恐怕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雷新知的语气逐渐加重，“无论你有什么目的，无论你是想要救谁，都不要再调查死亡魔法。若是继续下去，你只会成为这场棋局中最好用的那枚棋子。”
虞莉恩心中一惊。
因着对方的话，她一时哑言，片刻后才问出口：“你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见她一直不死心，雷新知的目光缓缓向下移，看到虞莉恩手中抓着的那顶帽子。
他从这顶帽子上感受到敌意。
“它醒了多久了？”雷新知轻描淡写地问。
虞莉恩神情僵住，她很不擅长说谎，更何况是这种突发情况。
她连忙地把黑帽子往自己的头上扣：“刚刚我的帽子被风吹掉了。”
怪物比她更不擅长说谎，听到虞莉恩的话，很配合地僵在那里，作为一个合格的帽子，任凭她将它戴在头上。
雷新知的目光中有着了然的笑意。
他看着她的动作，不知到底是在看虞莉恩，还是在看怪物。
虞莉恩恍惚中竟在这一瞬间竟觉得雷新知在对着怪物笑。
等她手忙脚乱戴好帽子，微笑着掩盖自己的慌张，雷新知缓缓开口：“这就是那只传说中的怪物？”
虞莉恩暼开目光。
既然遮掩不了，她索性不再挣扎：“雷教授到底想说什么？”
“怪物应该清醒了有一段时间了。”雷新知沉思片刻，饶有兴趣地看着虞莉恩，问她，“不知你是否察觉到，怪物没有心脏？”
没有心脏？
虞莉恩愣住。
她以为雷新知会责备她发现怪物却不上报给王国，或者怀疑是否是她与怪物一起策划了死亡魔法的阴谋。
但她没想到，雷新知竟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虞莉恩摘下帽子，拍了拍怪物，示意它不用再演戏。
怪物从虞莉恩的手中变回黑猫模样，血红色眼睛警惕地盯着雷新知。
与此同时，虞莉恩在悄悄感知怪物的心跳。
可怪物真的没有心跳。
原本应该承载着生命跳动的胸腔空荡荡的，虞莉恩在此时忽然明白怪物为何常常说它“很饿”。
所有的感情和生命力都承载于心，身体如果没有心脏，那就是躯壳而已。
可它的里面是空的。
“它的原型并不是猫，只是一团黑雾，”她说出自己的想法，“黑雾怎么会有心脏呢。”
怪物听到虞莉恩的话，仰头迷茫地看她。
它没有听明白。
但雷新知明白，他的眼中仍然浮现淡淡笑意：“可黑雾也不该有眼睛。”
虞莉恩的心脏猛得一缩。
她不知道突如其来的情绪到底是悲伤还是恐惧。
雷新知的声音继续在她的耳畔响起。
“它就是传说中那只能够毁灭世界的怪物。虞莉恩，你必须要远离这场阴谋，远离怪物，不要再插手这一切。”
这话说完后是长久的寂静，怪物觉得不安，黑猫的爪子软软地贴着虞莉恩的手心，尾巴卷在她的手腕上。
“为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虞莉恩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在颤抖。
雷新知定定看她，终于忍不住叹息。
“因为你已经受到了死亡魔法的影响。你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吧。”
虞莉恩的心重重沉下去。
是的。
她的魔法失控过。
而且不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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