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干的？”锡林指着黑洞门厅地板上那一群人问埃罗。
黑洞号内部的景象比外面还要混乱，地上散落着玻璃与木头的碎屑，像刚经历一场□□的浩劫似的，一群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有人已经晕倒，有人还抱着自己的胳膊腿哀嚎。让刚进来的锡林一行顿时无处下脚。
如果这群人都是埃罗一个人干翻的得话，那他的武力约等于一辆装甲车。锡林默默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
“不不不不全是。”埃罗摆手。“我打，一个，其他的，他们打，我我去弄电脑就就……”
几十人的关注点都在自己身上，埃罗的话愈发地支离破碎。锡林耐着性子听了好一阵，才面前拼凑出这二十分钟船内发生的事儿来——
埃罗按照锡林的指令从东门偷溜进来，在理想状态下本应该悄无声息的摸到操控台附近进行程序替换。可惜天不随人愿，原本在船上没什么存在感的他在这种不需要存在感的时候反而变得显眼起来。行踪被守在这里的三位图蒙同伙发现，眼看着就要把他也一起抓来套上项圈。
情急之下，埃罗抄起倒在墙边的铁棍乱挥，还真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地一棍子敲晕了其中一个。晕了一个不要紧，剩下被困在船里找不到希望的人还以为埃罗是锡林派来的先锋勇士，一拥而上将图蒙的手下与操作台隔离开，这才给了埃罗去修改程序的空隙与时间。
也就造成了船舱内这副一片狼藉的样子。
“多亏你破解了中控程序，不然我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锡林拍拍他的脑袋，由衷地感谢。之前都没发现埃罗的程序能力这么强，还是性格让他吃了亏。
“不用谢！”埃罗下意识地回答完又连忙捂住嘴，“我的意思是还是老大指挥的好……”
“好了，夸的就是你，奉承我做什么。”锡林摆摆手，指挥手下人去拿拆项圈的东西，顺便把这片狼藉收拾一下。“你们先收拾，我跟我们的总会计说点事。”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进船长室。
艾琳娜已经在这里等候许久，锡林将门带上，下一秒就没骨头似地摊倒在自己的小沙发上。
舒服。时隔许久重新回到自己的地盘，锡林只感觉浑身一轻，人都快飘起来了。
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
他回到了黑洞。
人在安心的环境里闭上眼睛就想睡觉，但对面的艾琳娜已经将手里的资料翻得哗哗作响。察觉到女士对自己懒散表现的不悦，他认命地睁开眼坐直。
艾琳娜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他：“这是你不在这段时间船上的开销明细，时间截止到半个月前，那个时候我开始不被允许接触船上事务。”她顿了下，“有两个人跟图蒙一起去血帆了。他们应该是前天走的，我从一周前开始被完全限制在房间里没办法出门，最后一次见到图蒙也是大前天，所以没发现。传递的情报有误，抱歉。”
“没事不重要，你知道图蒙给他的手下吃的违禁药是什么吗。”锡林问。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图蒙嘴里一直念叨的‘力量’是什么，如果真的是某种药品，最坏的结果就是它早就在黑洞中悄悄流通，直至现在。
“药？”没有目睹那两人身上出现的诡异现象，艾琳娜看上去有几分疑惑，她摇头：“没听说过图蒙手里有什么违禁品，你审剩下那三个或许能问出点什么。”
“要审人，还要救人……”想到这一张烂摊子留给自己的一堆扫尾事务，锡林就头秃。
要审谁自不必多说，要救的人则是那个不幸被罗泽布选中杀鸡儆猴的可怜人。由于毒素没有释放彻底的缘故，他仍有呼吸和意识，也意味着他还有还有活下来的希望。只需要做血液净化清除毒素，虽然后遗症无法避免，但保住一条性命没有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麻烦的点在于……
“图蒙把船医带走了。”艾琳娜说，“这应该是血帆跟他达成的交易条件之一。但我从来没听说过血帆那边缺船医……这很奇怪，他们要这么多医生做什么？”
“可能他们那边死了很多人需要收尸吧。”锡林随口胡诌，“应该……还有别人会用那个生命循环仪器吧？”
“说明书还在，找个识字的去学就好了。”艾琳娜说，“我能暂时当替补做一些用药知识上的指导，大家当了这么多年星盗，小伤口自己基本也能处理。但你还是最好能快点找一个新船医来。”
“麻烦你了。”锡林说，“那账本那边我就再找两个人替你看……”
“不用，账本我自己看就行，我不放心让别人经手。”艾琳娜拒绝得干脆。
她这样坚持，锡林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微微含首：“那辛苦你了。”
“嗯。”艾琳娜应下，“你想好要讲些什么了吗？”
“我？”锡林没听懂，“讲什么？”
他听到艾琳娜恨铁不成钢似的叹息。
“出行前演讲。经历了这么一番颠沛流离，你作为船长总得说些什么，才能把涣散的人心聚集起来。”
锡林完全没有想到这一步：“我该说什么，你教我。”
“滚。”艾琳娜的声音无悲无喜。
“……”锡林承认自己其实挺怕她的，被他骂了这么一句，就捂着头灰溜溜地逃走了。
他走出船长室，外面的大厅已经被打扫干净，三十余名船员都待在那里。他们互相拆卸对方的项圈，谁也没说话。船内保持着诡异的沉默。这段阴霾般的日子在每个人心里都留下了裂痕，即使乌云已散，裂痕也需要时间和精力去消弭。
大家一起喝酒吃肉的景象犹在眼前，现在气氛低迷到这个地步，锡林心里也像压了块石头般。
开门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数十道目光齐齐向锡林看过来。
“各位。”没有退缩的理由，锡林上前一步走到大厅中央。
“对不起。”他垂下头。“是我识人不清了。”
“如果我早点狠下心，把图蒙斩草除根，这次事情就不会发生。”
他得为他自己，也为这些追随他的人说一声抱歉。
“对不起。”那颗总是抬着，在刀架在脖子上时也不曾底下的脑袋现在深深地垂下。
船员们没说话。他们能说什么呢？无论是责骂还是宽慰在此刻都显得有些浮于表面。但谁都知道这并不是锡林的错。当年的他仅以一份船长临死前留下的口谕上位，根本不足以让他拥有能撼动图蒙地位的能量。
事情发展到这一遭，不能归因于某个个人。
或许他们也有错。他们信任图蒙，敬重他，在事情发生的最初拥护他为权利代理，直到他展露野心。他们中的一些人也曾或多或少的相信过锡林对老船长是谋杀的传言。其实这些传言本身就是从黑洞里传出来的，不然谁会知道别的势力权力更迭的内幕呢？
沉默往往也是一种回答。锡林抬头：“但我要说的是：我们仍是黑洞。以前是，往后也会是。如果有谁真的想走，现在说，我不会留。”
没人说话，大家只是沉默地摇头。锡林环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门口。
“索罗亚。”
红发的男人少有的有些拘谨，他站在门框的內里，站在黑洞的领地上——
没有收到邀请的外人可不能待在这里。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想留在船上？我记得你家里还有妹妹吧。”
“要。”索罗亚直视着锡林，绿色的眼睛里是少有的决绝。
“老大，我要留在船上。”
“好。”锡林没有追问原因，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丢给他。
“这是副船长的秘钥，拿好了。”
“好好，诶？”索罗亚下意识接住，听清楚锡林说的是什么后，他差点左脚拌右脚摔倒。
“诶什么，现在你是副船长了，跟大家伙介绍一下自己吧。”锡林挥挥手。
“我我我。”年轻人一下子受到这么多关注，脸红得快和他的头发一样。
“我是索罗亚，额，我……”
“男子汉大丈夫，挺胸抬头。”锡林拖着下巴看他，“说不出来就别说了，以后有的有的是机会。”
“那算了。”索罗亚秒怂。
你真怂啊？
“好吧，那以后再说。他不太聪明，你们记得让着他点儿。”锡林无奈的笑笑，开始给余下的人分配任务：“你们在船上巡逻一下，留意有没有监听监视设备留下来。你们，去审讯室盯着那俩人。还有你们，和艾琳娜一起清点一下具体损失。布伦布尔？”
“到！”厨师小伙从椅子上跳起来，背绷得笔直，这样子就差给锡林行个军礼了。
“做饭。”
“是！”他捶捶胸脯，“包在我身上。”
他左顾右盼了一下，神秘兮兮地凑上来，压低声音：“老大，嘿嘿，我还有个问题。”
“说。”
“那个小家伙是你的谁啊？”他指着小孩发问。
锡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小孩坐在一个软垫子上身边悄无声息地围了一圈人，像看稀有生物一样围观着他。谁也不敢上手，谁也不敢搭话，但谁的目光也没从他身上挪下来过。
小孩子在星盗的船上，确实是一种很稀有的存在。
“食材。”锡林说。
“今天晚上吃铁锅炖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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