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池一般会在周五下班以后和Louis约在公司附近的清吧里面喝上一杯。
这里的灯光是昏黄的,慵懒的民谣填满整个酒吧,音量恰到好处,既不打扰思绪,又不显得冷清。
季子池和Louis分坐在原木桌的两边,面前各自摆了一杯颜色鲜艳的酒。
这本该是一个氛围惬意的闲聊,可是却因为Louis说出他要回法国后变得有些沉默。
季子池一直知道Louis是一个感性的人,但是没料到他竟然会因为柳眉而放弃在汉中的事业。
季子池抿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后问道:“确定了吗?”
Louis点了点头,“我必须和她在一起,我爱她。”
季子池端起酒杯缓慢的摇晃,青柠香溢了出来,他扯了扯嘴角,“你和柳眉在一起不到三个月。”
Louis往前挪了挪,手肘支在桌子上反手撑着下巴朝着季子池语气笃定的重复了一遍,“对,但是我坚定她会是和我共度余生的人。”
季子池注视着Louis,看清他浅灰色眼瞳中的认真,只能妥协,“好,但是你们离开之前我要和她见一面。”
“自然。”Louis举杯朝着季子池示意,“我很开心你能支持我。”
Louis是个行动派,当天晚上就定好了吃饭的时间,挂断电话之前他还兴奋的告诉季子池那个餐厅原本已经被预定满了,可是刚好碰上了有客人取消了预定,所以才抢到了一个极好的位置。
当季子池坐在餐厅里,侧过脸看向窗外缓缓流淌的江面时才知道这个位置的视野有多开阔。
深蓝色的丝绒飘带似的江面将城市两岸的璀璨灯火尽数收纳,粼粼波光上跃动的是汉中市美的令人心惊的夜景。
季子池看向餐桌对面的柳眉,她比照片上看去的更加有气质,黑发红唇不显得凌厉,像是旧画报里面的女郎,沉静而优雅。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穿的是一件V领的针织连衣裙,刚好可以露出和Louis脖子上一模一样的黑金项链。
三个人的话题从最开始的寒暄开始,到季子池向柳眉分享Louis在大学时的糗事,最后自然而然的将柳眉作为了话题的中心。
季子池看着她,笑道:“这样说,你已经决定在法国定居了吗?”
柳眉点点头,轻声解释,“我本来就在那边待过几年,现在刚好时机合适,如果事业发展的好,我决定就在那边定居了。”
服务生在此时开始上菜,餐桌上便安静了下来。
等到吃完了饭,季子池安静的看了柳眉一会,季子池知道她肯定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侧着脸和Louis小声交谈。
季子池笑道:“你和Louis很般配。”
柳眉闻言愣了一下,随后转过头看向季子池,脸色变得郑重起来,语气陈恳的说:“谢谢。Louis很重视你,你能支持他和我一起离开,我很感激你。”
“爱情很伟大。”季子池看向他们交握着放在桌面上的双手,“彼此相爱的恋人能坚定的选择陪在对方身边,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赞颂的事情。”
Louis端起酒杯朝季子池示意,“公司这边就辛苦你了,我会尽快和总公司那边协调让他们派人过来帮你的。”
季子池和他碰杯后点了点头,“你放心。”
三人分别时皎月已经高悬,季子池站在路边看着他们两人肩并肩渐行渐远,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忽然想起来当初和Louis决定回国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兰卡待了三年,枯燥的大学生活实在是难熬,他反复的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待在这里读自己并不喜欢的专业。
阴雨绵绵的季节让他整晚整晚的睡不好觉,他想要一头溺进欲.海里沉沦,又鄙夷那样的自己。
塞满了矛盾拉扯的情绪即将崩溃的时候Louis告诉自己一个好消息——他决定退学了。
季子池忽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有了一个改变一成不变的生活的借口,他毫不迟疑的向Louis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我也要退学。
然后,他们两个不学无术的年轻人,坐着飞机跨过大半个地球回了汉中市。
起初的那段时间是真的难熬。
虽然分公司是总公司的全资子公司,但是员工却并不买空降的集团小公子Louis的账,所以Louis虽挂了一个经理的职位,却没有任何实权,自己就更不用说,不过是个连周末都没有的普通员工。
他们两个人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终于让一切走上正轨——Louis拥有了话语权,而他也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现在Louis要走了,去守护他的爱情。
季子池沿着街道慢慢悠悠的走,虽然这里是他待了二十多年的汉中市,周围的一切他都非常熟悉,可是他却又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陌生。
一种奇怪的孤独感莫名的攀升。
季子池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然后拐进了一条安静的林荫道,这里是他每天下班后都会走的路。
路旁种的是栾树,路灯穿过交织的枝桠,在静谧的林荫道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有几根枝头还零星的挂着些许枯褐色的、像小灯笼一样的果实,在风里发出极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目光穿过细碎的光影,季子池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
沈应淮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距离季子池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他宽厚的肩膀几乎占据整个轮椅靠背,那双骨节突出的大手正蜷在腿上,里面捧着的是一只小的可怜的猫。
似乎是察觉到了突然闯入的脚步声,沈应淮抬起了头,他的眼神起初是疑惑的,在看清来人是季子池以后忽然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季子池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是在陌生的地方看到了老熟人之后的一种窃喜与放松,这种感觉令他顺从了走到了沈应淮面前。
沈应淮用指腹极轻地挠过小猫的下巴,向季子初池解释这只猫的来历,“睡不着想要出来走走,没想到遇到个小可怜。”
猫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在他盖在腿上的毛毯上蹭着,留下几根显眼的杂毛。
沈应淮的语气变得格外温柔,声量也小了很多,“也没想到会遇上你。”
沈应淮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季子池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以为他是在询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会出现在这里,“刚刚和朋友聚了一下,才回来。”
季子池说完才反应了过来,“你现在住在这附近?”
沈应淮点点头,“腿脚不方便,就随便找了个地方住了。”他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区,“在那里。”
季子池顺着沈应淮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个高档小区,和他的住的地方隔着一条马路,房价却隔了一位数。
几片干枯卷曲的栾树叶,随着微风悄然飘落,一片正好落在沈应淮梳理整齐的发间,另一片则沾在了他的大衣肩头。
沈应淮浑然不觉,依旧专心致志的玩弄着手心里面的小猫。
他的右手完全摊开,几乎能包裹住小猫大半个身躯,他用指腹极轻、极缓地摩挲着小猫一边的脸颊。
季子池看着沈应淮手上的动作,想到了自己曾经和他双手交握时的感觉,他的掌心是温热的,还带着一种粗粝感,摩挲时会让人忍不住的用力贴近,去更加细致的感受那种纹理的存在。
季子池忽然觉得嗓子有点痒,大概是刚刚在餐桌上喝了酒的缘故,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视线最后落在沈应淮肩膀上的落叶上,“我先走了。”
沈应淮抬眼看向季子池,路灯的光线柔和地描摹着他的立体的五官,将他原本冷硬的线条融化得异常温软,他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嘴角的梨落深陷,笑意直接落入眼眸深处,蓝色的眼珠里闪烁细碎而缱绻的光,“要不一起走吧?”
沈应淮将手里的猫捧到季子池面前,“我现在不方便自己驾驶轮椅。”
蜷在沈应淮掌心的小猫甩了甩细长的尾巴,忽然仰起头用漆黑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季子池,随后又软绵绵的喵了一声。
季子池愣住,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它——”
沈应淮低笑几声,“它在向你撒娇。”
像是为了应和沈应淮的话一样,小猫又叫了几声。
季子池打量着小猫,它是一只三花,虽然瘦小但是并没有很脏,“你要带它回家?”
“李恺明天早上会来把它带去医院处理一下。”沈应淮重新将猫放在大腿上,“我这腿有些不方便,所以今天晚上可能需要你帮我一起简单的安置它一下。”
沈应淮凝望着季子池,语气变得愧疚而迟疑,“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叫李恺现在就过来。”
季子池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了,“现在已经不早了,我今天先陪你带着猫回去吧。”
沈应淮脸上的笑意加深,朝着季子池眉眼弯弯的道谢,“好,那就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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