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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齐了所需要的金子,接下来的几天,宋书意安静地待在院子里等许平章来找她。
她只知道许平章是宫里的侍卫,但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当值。
谢池月已经连续几天没出现了,那间全是虫子的房间整日紧闭着门。
约定好的时间到了,宋书意看了一眼那间紧闭的房门,随后将所有金银揣在怀里出了门。
许平章拿出来钱袋,递到宋书意面前,“这是我攒的一些钱,你若是钱不够,就尽管拿去用。”
宋书意连忙摆手,“不用了,平章哥,我已经把钱凑够了。”
许平章闻言顿了下,那可是十两黄金,她是怎么在短短几日就凑齐的?
“好,绿书,到了之后我在房门口守着,有事你就喊我。”
她跟在许平章身后,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小巷。
“宫里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这是太监住的地方,自然是偏僻一些。”
说着,许平章指着一处不起眼的小屋,那间屋子窗门紧闭,门口还有未化的雪。
“绿书,张大监是宫里的老人,不少太监都是他的徒弟,据说自从黎娘娘死后,所有侍候的宫人都被处死了,张大监也是去处理他徒弟尸首时,他的徒弟强撑着一口气告诉他的。”
宋书意点了点头,心下了然。
她凑近门口,轻敲了几下门。
“张大监,我是三殿下宫里的绿书。”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猛地从里面打开,佝偻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宋书意被那双灰暗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随后上下扫视了她的全身。
“来了?进来吧。”
尖细的嗓音响起,宋书意浑身打了个寒颤。
随着进屋,这才看清屋内的全貌,昏暗的房间内处处点着香薰,屡屡香烟升起,却也抵挡不住房内的臭气。
宋书意屏住呼吸,将手中的金子放在桌子上。
“张大监,按您的要求,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那双浑浊的双眼瞬间亮起,紧紧盯着桌上的金子,枯皱的双手急不可耐伸向金子。
宋书意及时将金子收回。
“我要的东西?”
他扯了扯嘴角的皮,“瞧我这记性!”
“那位娘娘啊,可真是被圣上放在心尖上的人!”
说着,他将目光看向窗外,仿佛在看一个尘封许久的故事。
那时的谢溪山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外敌不断来犯,驻扎在边疆的黎家,出了个女将军,名为黎月。
谢溪山怎么不算英雄儿郎,亲自挂帅,登上战场,与黎月一同对抗来犯,男儿英姿,女子飒爽。
并肩作战的两人很快互生情愫,当时黎家再三反对,却敌不过二人早已情定终生。
黎月最终脱下了战袍,踏入了谢溪山的后宫,成了后宫唯一的妃子。
第一年,边疆安定,百姓安乐,两人浓情蜜意,宫里的人总能在那位黎娘娘脸上看见幸福的笑容。
那时的谢溪山,除了朝政,便是黎娘娘。
第二年,边疆安定,百姓安乐,只是黎娘娘脸上增添了一分惆怅。
她想念远在边疆的父母、哥哥。
只是后宫,不是随意进出的地方。
第三年,边疆安定,百姓安乐,黎家那位老将军年迈,奏书将世子位传给那位黎娘娘的哥哥。
只是朝中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
因为世道安定,黎家,便成为了这安定的世道上最大的忌惮。
那位黎娘娘脸上增添了几分忧虑,却也在内心深处安慰自己,她的谢郎会有自己的判断。
第四年,边疆安定,百姓安乐。
朝堂上终于确定,拥兵的将军不再有用,文臣终于站在了舞台中央。
世道安定,改革势在必行,那位登基了几年的皇帝,也急不可耐地该着手于自己的丰功伟绩。
宫里的黎娘娘日日忧思,可她的谢郎,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她的哥哥要被召进宫中加爵继位。
“将你父母一同叫进宫里来吧,朕不忍心见你日日忧思。”
她笑着看向这位温柔的帝王,急不可耐地送去了家书。
她的谢郎,真好。
可他们怎么一直在流血?
好多血、好多、好多好多血、好多好多
“救救他们!怎么办?!救救他们!谢郎!!”
她喊的撕心裂肺,瘫在地上,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可她的谢郎稳坐在高位上,身旁的太监用着尖细的嗓子宣旨。
“罪臣黎江、黎阳,朕念尔等思女心切,特召入宫,恩宠有加。然尔等狼子野心,妄图伺机篡位。
幸有黎妃察破奸计,不惜天下灭亲。其忠君爱国之心,日月可鉴。今特晋封黎妃为贵妃,以彰其功,以慰其心。”
......
“然后,黎娘娘便疯了。不久后宰相的女儿登上后位,育有一子一女,说来奇怪,皇后诞下皇子的第二年,三皇子便出生了。”
三皇子,也就是谢池月。
怪不得,黎月这么恨他。
“黎娘娘杀了皇后两个孩子,有心之人都能看出来。”
“为什么?”
张大监颠了颠手中沉甸甸的金子,缓缓开口,“那可是蛊毒,黎娘娘的母亲是个外疆女,黎娘娘会驱蛊人人都知。但圣上不追究,没人能说什么。”
想到她在幻境中见到的黎月那张癫狂的脸,宋书意打了个寒颤。
“那她,到底怎么死的?”
隐约间,她听到门外好像传来了一声铃响,很轻,很短暂。
她甩了甩头,谢池月应当在那个小屋吧,他已经好久没出来了。
“她,是被她的孩子,被三皇子,用蛇鞭,勒断了喉咙。”
宋书意瞪大了双眼,她抖了抖唇,良久,一声轻轻的叹息散在屋内。
“原来是这样。”
在意料之中,又好像在意料之外。
见她反应平平,张大监率先坐不住,“你不怕?”
她点点头,“当然怕,怕自己哪天惹到他,鞭子就勒到了自己脖子上。”
张大监笑出声,“于他而言,杀人哪还需要什么理由?”
宋书意哦了一声,没反驳也没支持。
胡说,她觉得谢池月的世界里,只有惹到他的和不相关的。
他只会杀那些惹到他的。
只是,杀死黎月的,真的是谢池月吗?或者说,真的只有谢池月吗?
最大的凶手,应该是谢溪山。
“那位,当时就在当场,眼睁睁看着,他的皇子,杀了他最爱的妃子。”
“这些,宫里的有心之人,细细打听都会知道,只是——”
良久,他又缓缓开口,只是声音有些轻。
却实实在在传进了宋书意耳中,“没人知道,那时的三皇子中了蛊毒,黎娘娘亲手种下的蛊毒。”
“是她,亲手操控蛊毒,让三皇子杀了她。”
“那时的谢池月,多大?”宋书意滚了滚干涩的喉咙,脑子里,是那个一遍遍,用疼痛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小小身影。
张大监皱了皱眉,他都快忘了,谢池月是三皇子的名讳,“大概,五岁吧。”
“那是他杀的第一个人。”他慢慢补充。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她想起来那个所谓的“任务”,拯救谢池月,给他树立正确的人生观。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当是个不可能做到的笑话,但现在,她突然就想试试了。
许平章一直在门外守着,只是隐约间,总感觉有一道目光死死盯着他,他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
“走吧。”
许平章看着推门而出的女子,他从她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却总觉得她和进去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小书,”他喊住她,许平章已经好久没这样喊她了,自从绿书进宫后,她开始变得嫌弃他。
但现在,他能感到绿书跟之前不一样了。
“你还记得我们的婚约吗?”
“什么?”宋书意还没从刚才的故事中走出来,她偏头看向这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少年。
“就是,入宫前,你父母还活着时定下的婚约。”许平章已经满脸爆红,他其实也不想再提了的。
因为绿书变了,可现在她又变好了。
“额——”
宋书意有些沉默,她挠了挠额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她面露难色,许平章垂眸掩下一丝失落,旋即抬头挂上轻松的笑。
“没关系的,你要是不愿就算了。”
“不是,我没有不愿。”宋书意烦躁地挠了挠头。
“哎呀不对,是绿书没有不愿。”
想到许平章为绿书做的一切,她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她该怎么说,绿书一直在利用他,而且绿书已经死了。
看着面前这个双眼希翼的男孩,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等她完成任务脱离这个世界,“绿书”也就死了。
“我,我还得再想想。”
“许大哥,我先回去了,今日的事多谢你了。”
许平章笑着点头,“好,好,绿书,等你想好了记得告诉我,无论是哪种结果,我都能接受的。”
一阵风吹过,几丝叮铃声被宋书意的耳朵捕捉,回头时,却是空旷笔直的宫道。
她眨了眨眼,又听错了。
“再见,许大哥。”
“再见,小书。”
夕阳西下,夜色爬上天空,宫墙另一侧,一身黑袍的少年听着两人离去的脚步声眨了眨眼。
婚约?
那是什么?
她又何时与别人有了约定?
他用力喘着气,想到他们之间融洽的和谈,胸口有些发闷。
真烦。
一定是她下的蛊毒发作了。
想到那些已经成功的蝴蝶,他很快便能知道是什么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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