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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吾城

景御山庄C区22号。

罗妙妙驾驶着她的红色玛莎拉蒂归来,将手中的新款LV包狠狠摔在沙发上。

母亲楚裕琴身着一袭真丝睡裙,闻声从卧室出来,真丝面料窸窣作响。她见爱女脸色铁青,立刻快步下楼。

“这是谁这么大胆,又惹我的小心肝生气了?”楚裕琴柔声问道,一手轻轻揽住女儿的肩,“告诉妈妈,妈妈替你教训他!”

“妈咪,我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我的脸都快被丢光了!”罗妙妙说着,眼泪就涌了上来。她猛地抬头,尖声叫道:

“廖管家!你给我出来!”

高瘦的廖管家立刻从书房小跑而出,垂手恭立。

“我让你查的人呢?资料拿来!”罗妙妙伸手催促。廖管家一脸为难:

“大小姐,我们动用了一切手段,花费已超数十万,但结果……确实是查无此人。”

“什么?!”罗妙妙惊得瞪大双眼,楚裕琴也倒吸一口冷气。

“废物!她姓金!我舅舅叫她金董事长!她有个手下叫于俊泽!拿着这些信息再去查!再查不到,你就卷铺盖走人!”

“是是是!属下明白!一定查到!”廖管家冷汗涔涔,连忙退下。

楚裕琴赶紧追问:“妙妙,快跟妈妈说说,究竟怎么了?”

“妈!那个姓金的贱人抢了我看上的男生!她不仅在校园论坛出尽风头,今天还到舅舅面前给我下马威!我的脸都丢尽了!全校都知道我罗妙妙比不上那个金董事长!我从小到大都没这么丢脸过!我不想活了!”罗妙妙扑进母亲怀里痛哭。

楚裕琴心疼地抱紧女儿:“不哭不哭!以我们罗家在江南的地位,还能让外人欺负了?你舅舅还是校长呢!妈妈一定帮你把她的底细挖出来,找到她的死穴,狠狠给你出口气!”

夜色深沉,罗妙妙浸泡在浴缸中,借红酒宣泄着愤懑。

醉意与怒气让她双颊酡红,指甲不自觉地深掐入掌,留下血痕。

突然,浴室窗外黑影一闪,一个充满诱惑的狂笑声仿佛从另一个维度传来:

“想找那个姓金的报仇吗?她让你受尽屈辱,成为所有人的笑料。仇恨吧?她可不是普通人,你赢不了她……不过,若你我合一,便能将她碾碎!”

“谁在那里?!”

罗妙妙惊恐地四处张望,蒸腾的水汽中空无一物。

可紧接着,一个周身缠绕着浓稠黑气的男子如鬼魅般显现在她眼前。

“啊——救——!”

呼救声戛然而止。那非人的存在化作一道黑烟,瞬间钻入了她的七窍。

浴缸中的“罗妙妙”身体一僵,随即,双眼猛然睁开,瞳孔中闪过骇人的红光。

她缓缓抬起湿漉漉的手,一团扭曲的黑气在指尖缠绕、升腾。

“金予……你的末日,不远了……呵呵……哈哈哈……”

一个完全陌生的、带着多重回音的诡谲笑声,从她口中迸发出来。

“妙妙,你怎么了?没事吧?”

楚裕琴推开卧室门,走到浴室外出声询问——她似乎隐约听见了女儿的惊呼。

“罗妙妙”立刻回应,声线平稳得出奇:

“妈咪,我没事,只是刚才脚下滑了一下。”

“噢——”楚裕琴松了口气,又不放心地叮嘱。

“别泡太久了,也别在里头喝酒,快擦干出来吧。”

“嗯,知道啦,妈咪。”里面传来乖巧顺从的应答。

楚裕琴这才安心转身离去。

带着寒意的江风掠过南洲大桥,宇铭失魂落魄地倚着栏杆,望着漆黑江面和远山暗影。

二十多公里路,他从吾溪大学一路走到这里,脚后跟早已磨破了皮,鲜红的血涔涔流出。然而,身体上的这点痛楚,他竟浑然不觉。因为心里的那个窟窿,淌出的血更深,更沉。

他原以为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只是财富的鸿沟,或许穷尽一生尚能企及。可如今才明白,那是权势筑起的银河,纵使他轮回百世也难以跨越。

痛苦如潮水涌来,他忍不住失声痛哭,身体佝偻着蹲下,双手死死抓住栏杆才没有瘫软在地。

原本因为罗妙妙的纠缠,他已是校园话题人物;如今出现一个比罗妙妙显赫万倍的存在,更是将他推上风口浪尖。此刻恐怕全校都在议论,看他如何沦为权贵的笼中雀。

离毕业还有两个月,他能躲到哪里去?天下之大,竟无他容身之处。

他不能一走了之,必须回去面对所有的非议与目光,否则四年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他掏出手机,盯着□□里那个备注“予予”的联系人。

对话框里寥寥数语,无不彰显着她的不凡——

她不是普通的富人,而是遥挂天际的星辰;而他,卑微如尘。

这样高不可攀的人,为何会主动接近他?宇铭此刻才感到蹊跷:初遇时她那复杂的眼神、那滴眼泪……难道,自己酷似某个曾在她生命里刻骨铭心的人?

思绪及此,头颅骤然剧痛!右脸的泪痣灼热一闪,大量混乱影像轰然涌入——

【“予予,好好活着,来世再见……”胸口插着长剑的男生说完这句话,便没了声息。那张脸,竟与他一模一样。】

【浑身是伤的金予抱着男生嚎啕大哭:“皓琛,不要死……我要你活着!”】

【洪水滔天,皓琛与金予正在营救被困车中的一家四口。】

【金予奋力拖着老奶奶游向岸边,却被对方猛地按入水中……】

【皓琛抱着小男孩奋力向前游,对身后的险情一无所知……】

【一家四口全部获救,金予却消失在浑浊激流中。】

【皓琛崩溃哭喊:“予予,你在哪?我错了,我不该带你来……我不能没有你!”】

【金予的“遗体”终于被打捞起来,运到了殡仪馆……】

【她竟是孤身一人,男友皓琛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他肝肠寸断地前来辨认……】

【就在遗体即将推进火化炉的瞬间,她的手指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宇铭震惊得无以复加。那些画面是什么?是金予的过去吗?

皓琛……莫非是我的前世?

这似乎能解释她初见时的眼泪,解释她为何无缘无故地接近他、帮助他。

她,究竟是何人?我,又究竟是谁?

崂晟山黑洞。

巨大的空间如同沉寂的足球场,漆黑中满是巨大幽暗的水潭,水面偶尔泛起不易察觉的微澜。洞窟中央,一个普通房间大小的平台上,笼罩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透明结界。

恶魔头目项陨就被囚禁在其中。

他盘膝而坐,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至腰际,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那袭古风黑衣流转着暗光,质地丝滑,在结界的微光下泛着幽暗的色泽。

“——你终于来了……”

低沉而疲倦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带着某种早已料定的平静。

他微微抬起下巴,被发丝半掩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穿透结界,准确地投向黑暗中的某处。

金予确实来了,只是隐去了身形。她没想到项陨在如此境地下,感知依然这般敏锐。

虚空微动,她终于现身,悬停在半空中,静静地俯视着结界中的囚徒。

一年前的画面瞬间涌上心头——

那一场正面交锋,她足足准备了二十二年,八千多个日夜!自从皓琛在她怀中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她便踏上了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这些年,她循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斩断恶魔无数爪牙,一步步逼近真相核心;她日复一日在绝境中磨砺神力,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孤寂与痛苦。

支撑她的,不仅是蚀骨的仇恨,为挚爱报仇雪恨,更是要将这荼毒世间的黑恶势力连根拔起,还苍生一个朗朗乾坤的宏愿!

那一日,她携着二十二年积攒的所有力量与怒火,杀穿了恶魔巢穴。神力所至,摧枯拉朽,无数恶魔小卒在她手中陨灭,邪恶的污血几乎浸透了巢穴的每一寸土地。

当她终于冲破最后一道阻碍,杀到巢穴最深处时,看到的却是项陨正与几个“妖女”纵情声色、寻欢作乐的景象。靡靡之音缭绕,与她身后炼狱般的场景形成刺目的对比。

见她持剑闯入,身上杀气腾腾,项陨只是漫不经心地轻轻一笑,推开了怀中的温香软玉,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眼中毫不掩饰地闪过惊艳之色,目光流连于她周身那纯净而强大的金色光芒,竟一时失神,抚掌轻叹:

“原来这天底下,还真有仙女的存在呢!”

“别动怒,”那时的项陨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仿佛周遭的尸山血海与他毫无干系。

“绑架并折磨你和你男友皓琛的事,是我手下一個不安分的副将尤楔擅自指使的。你若还没清理门户,我倒是很乐意……代劳。”

“纵然非你指使,但你身为恶魔头目,纵容手下为非作歹,同样死不足惜!”金予怒不可遏,神力迸发,操控着数以万计的石块向他激射而去。

项陨立即变幻出巨大的厚厚冰墙阻挡,随即幻化出无数水晶飞镖还击……

此刻,在这寂静的结界内外,往事如潮水般在两人之间涌动。

项陨抬起头,透过透明的结界望向她,眼中神色复杂难辨。

“女人终究是女人,你这般困住我,又杀不了我,有何意义呢?”项陨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洞中回荡,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疲惫与挑衅。

他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已经一年有余,岁月的磨损远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窒息。

尽管偶尔有忠心的爪牙能冒险潜入,禀报外界动向,对他嘘寒问暖,却无人能撼动这日益坚固的结界分毫。

金予的力量,在岁月流转中竟愈发精纯。

金予悬于半空,周身流淌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宛如黑暗中的神祇。

她冷笑一声,音色清冽如冰:

“意义?呵呵……将你囚于此地的每一天,看着你的势力土崩瓦解,爪牙四散奔逃,只能如鼠辈般偶尔偷袭——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这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噢?”项陨拖长了尾音,眼底竟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喜悦。

“那你今日为何而来?莫非…你终于绝望了?灵魂转世终究是镜花水月,你的皓琛,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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