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闯入会议室的海鸟分明就是属于他人的智脑机,却自由的穿行过所有人的意识之海,只有灰色的微羽融化在那些工程师以精神力构筑的星体气墙之中。
然而当飞鸟落在他们的精神力不断退让而形成的逻辑海岸,那些工程师却发现所谓的精神灯塔远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脆弱。
因为在海鸟之外,他们再也无法回望任何宇宙,直到他们以精神力连接至作为传载体的海鸟,他们才终于重新回到从物质到意识的世界,也就是除非以自身连接传载体,否则他们都将困于感官被强制剥夺的精神力戒具之中。
这种等同于意识劫持的行为完全违背联盟规则,只是在将他们活埋进这片海域的指挥官同样代表联盟之时,一切规则似乎也随之失去道德和秩序效用。
所以当所有工程师都被李昀胁迫着连接进入海鸟之后,晏清平也已经完全脱离曾经的行为准则,似乎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绕过一切关于人权的规定,直接使用管理员权限将所有工程师的精神力注入飞船磁探器。
而当意识失去精神力缠绕,智脑机中转站中就只剩下一群完全透明的个体,所有记忆和心理都如泄洪般汇聚,而所有工程师都能如观潮般看着任何一个人的过往,完全没有任何**,相比之下被剥光扔在街上似乎都是更好的遭遇。
几乎所有工程师都无法相信那是晏清平能做出来的事,而当李昀同样以管理员身份连接入海鸟,一切似乎又有了合理解释,毕竟在他们看来,晏清平就像是被李昀感染的菌株。
而李昀做出那种程度的侵害,必然引起所有人激烈的反抗,但反抗很快就被李昀过度镇压。
“你们刚才不是已召开过小会议了吗?难道都没能对目前的处境做出判断吗?那你们开会时都干了什么?”
李昀不耐烦地看着被他以隐秘方式虐待的工程师们,故意嘲讽的说:“如果你们一定要反对以这种方式自救,那我们还可以投票进行决议。”
所有工程师都终于沉默了,他们也早该意识到不应该去和一个并不讲求人性的人争取人权。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在中转站中排队向虚拟票箱中投票之后,最后的计票结果却是所有人都对意识劫持这种行为投出了赞成票。
于是所有人再次沉默了,毕竟但凡出现一张反对票,每一个人也都能坚定地声称是自己投出了反对票。
但在震惊之后,所有人却也理智地接受了这一结果,毕竟在随时都可以消除的个人**和绝对不可逆的死亡之间,所有人都会做出最理智的判断,而他们也只像是又被剥光了一次,虽然整个中转站再度陷入混乱,却已经自动去除了攻击性质。
李昀却并不满意这个结果,当晏清平再次拒绝与他进行意识融合,独自操控备用磁探器潜入深海之后,被扔下的李昀就一直处于伪装出来的冷静之中,事实却是只要那些工程师再多组织一场反抗,他就已经准备把他们所有人的意识都剁碎后拿去喂“孔雀”。
而那些深海生物虽然不具备强大攻击力,却因为特殊脑部构造而很难被精神力侵入,而它们或许也是人类目前所探知过的自我意识最为强大的低阶生物。
固执和封闭原本是弱点,却在此成为防御最强的武器,相比之下,所有工程师精神力的集结竟然都如钝刀,晏清平却一直驱动中转站前行,一直到每个人都受到或多或少的精神创伤之后,磁探器才能强行穿过深海生物封锁线,最终潜进海沟深处。
那是星核飞船降落在这颗星球之前就已经探测到的星核机箱,承载着这种老旧星球由对撞机构成主要动力能源的原始系统,虽然笨重而低效,却有着其他新型星球所不具备的重启键。
当然从未出现过任何故障的新型星球也并不需要被重启,大概率只能是被直接销毁,就像是那颗与列那一同消失于宇宙深处的三轨星。
磁感器落定在一片切割相对平缓的沟坡,晏清平开始操纵微子钳绘制嵌于海沟过渡带之下的星核机箱结构,就像是一个眼盲的画家,在凭借温度层次去画出从未见过的星图。
极寒和强压让磁探器画出的每一笔都耗费大量能源,而从这颗星球被创造之后就从未停止缓降的海底浊流也在不断冲刷磁探器钳臂。
持续的干扰不可避免地拖慢了绘制进度,当钳臂再次被迫停下绘制,转而清理具有干扰性的硅质沉积物,泥石流般的滑塌沉积物中却忽然伸出了一双手。
那双手上还拿着类似鱼篓的器具,倒扣在磁探器上,就像是抓住了一只螃蟹。
随“鱼篓”一同涌来的是那群拿着武器的深海生物,它们应该从未进入过这种深度的海域,似乎其中多数都产生了强烈的垂死反应,以至行为僵硬无力,就像是机体都被冻结。
而正是因为生物通常不会违背自我保护机制,所以在磁探器穿过它们栖居的岩圈之后,晏清平就从未想过它们也会违背本能的向下潜行,一直追杀它们所认定的入侵者,即使入侵者已经离开它们的领地。
那双拿着“鱼篓”的手却在捕捉和拆解操作上表现出那种生物所不应当具备的熟练,而它在那些生物的烘衬托之下流露出的异常行为和目光,竟然让人想起被鱼群包围的人类幼童。
在磁感器被那群生物乱棍打死之前,晏清平终于感知到它的精神力波动,同时感知到的是从未有过的震惊,他甚至都忘记了愤怒和恐惧。
它确实不应该算作是深海生物,但也绝对不是人类,在那些深海生物因为具备抵抗精神力控制的大脑构造而难以被操控的情况之下,竟然有人类在无法完成入侵之后,反而将自身意识完全投射在其大脑之中,就像是以自身融入其中,从而控制那些深海生物。
所以那是被人类意识强行融合的深海生物,只是当那个人带领那些生物破坏磁感器之后,他也将更深的进入那如黑洞般的脑磁场,属于人类的意识将不再能逃出鱼类生物的大脑,所以那个人也再也回不去了。
而晏清平虽然知道当他们计划重启这颗星球,联盟舰队指挥官很可能会在探知后进行阻拦,所以李昀才会留在中转站外等待反击,但他没有想到联盟竟然会派遣人类以意识融合低阶生物。
晏清平终于放弃了那台磁感器,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他看见的却是愤怒的李昀。
李昀甚至是想伸手掐住晏清平的脖子,目光之中有一部分却像是被寒冷的星际风潮摧折过的脆弱星光,晏清平忽然意识到那种愤怒是源自情感反应,而不是恶意攻击,所以并没有反抗。
“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李昀正陷入不可预知走向的狂怒,在他无法触及的深海之中,在磁感器已经遭到严重破坏之时,晏清平竟然没有立刻返回中转站,反而是在观察那群深海生物。
甚至在短暂的意识片段之中,李昀竟然以为晏清平是想去救那个用自身意识融合鱼类的人,简直就像是在逃出自杀式袭击之后,竟然还想要去救袭击者的某种**。
李昀对着晏清平的脸,骂不出那么脏的话,却似乎能做出更脏的事,在李昀又一次去扯晏清平的防护服时,晏清平却忽然说:“我原谅你了。”
李昀:......
“你知道我为什么原谅你吗?”
李昀低头看着晏清平,他在此刻竟然完全能感知到晏清平所想的是什么,所以他几乎要被气到精神力失常,也就是很可能就要被气疯了。
李昀在发疯之前,语气却反而再次平静,没有任何表情地说:“因为我对你搞个人崇拜。”
晏清平点头,他虽然并不完全认同这个答案,但或许正是因为李昀的个人崇拜情结,才让他在设定自身行为准则时不可避免地参考李昀所崇拜的“晏清平”的那部分,而那也让他有了对自身都隐藏的烙印,而烙印之上是李昀的名章。
所以晏清平知道他和那个永远留在深海鱼群之中的人已经不同,他将不会再因为联盟的派遣而成为没有意义的实验品,所以当晏清平也看着李昀,他忽然觉得个人崇拜似乎也并非完全难以接受。
晏清平说:“那你知道我将对你做什么吗?”
李昀并没有决定原谅晏清平,却又似乎被晏清平此刻的温和所迷惑,竟然慢慢放开了掐着晏清平脖颈的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手臂就很自然的搭在了晏清平的肩上。
而以他人视角看来,他们就像是并肩坐在公园长椅之上,共同应对一个夏日午后的时间陷阱,而当所有工程师的意识彻底从中转站中回归自身,那些人甚至还会听见李昀轻声对晏清平说过的话。
而在现实世界之中,即使是遇到迷雾之中的幼鹿,似乎也不会有人再使用那样轻缓的语气。
李昀轻易做出承诺,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投赞成票。”
李昀知道当联盟舰队为阻止星球重启,甚至派遣出敢于将自身转变为鱼类的“死士”之时,晏清平就必然会做出在所有人看来都更为偏激的决定。
“你们到底在计划什么?”
那些工程师感知到了明显的不安,试图阻止却又寻找不到任何可以阻断李昀和晏清平意识连接的方法。
李昀明知危险,却并不想反对,甚至是带有怂恿意图的靠近晏清平,之后闭上了眼睛。
“我们稍后再见。”
宇宙如同荒野之时,太阳似乎也只是一团篝火,而当意识碰撞之后融合,他们成为从太阳灰烬之中惊飞的鸟,又被无数星球镜面折射成“凤凰”的虚影。
宇宙随之变得狭窄,窄的只留下一扇门,而当走过那扇门,无论“孔雀”处于怎样的状态,它都会立刻醒来,因为它永远都能看见和听到有关人类的一切,即使只是伪装成“凤凰”的能量波动。
而那强烈的能量波动正是来源于晏清平和李昀意识的再次融合,相比逃出“齿轮”之时的融合实验,他们正在进行更完整的融合。
那也是相似核聚变的能量反应,却能存在于人类机体之中,而当李昀完全让渡自身意识权限,他被拿走的不仅仅是翻涌的心脏和利刃般的肋骨,他也同时失去一切感官和记忆,那是无限接近死亡的状态,但他知道他和晏清平会在转瞬的人间或是永恒的星空之中稍后再见。
而在清空所有临界星群的内卫星之后,第三舰队正在短暂停落,却像是忽然看见群飞的鸟正在撞破壁垒般的云层。
当第三舰队指挥官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前,“孔雀”已经接收到了晏清平所发出的信号,而当受到拟态“凤凰”的刺激,联盟所制造过的一切能量弹都将不可能再能喂饱“孔雀”,第四星系也将再次被吞没,而这一次也将再没有人能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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