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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晏清平已经睁开了眼睛,茫然又愤怒地看着李昀,他知道李昀正在做什么,而那就像是当一个建筑师艰难地修建起一座塔楼,临近封顶之时,转身却看见有人连地基都给他挖穿了,最后甚至试图将整座塔楼掀翻,而那也是晏清平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明白什么叫做拆台。

而晏清平虽然愤怒,却依然处于忽然苏醒的短暂困境之中,并不能确定他所处的环境完全属于理性投射,所以即使他看见融化的太阳在李昀身上滴落成鳞片的光晕,他也以为李昀没能及时藏起的那部分形态只是他的错觉。

晏清平甚至直接抓住了李昀的衣领,而李昀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收起锋利如刀的翎羽,才没有划伤晏清平。

李昀低声说:“你知道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在想什么吗?”

晏清平却极端不冷静地抓着李昀,甚至还在用力摇晃,只想剥夺他崇拜自己的权力。

“想你**!你就是这么崇拜我的?敢拆我的台,我***!”

李昀却反而平静了,却是过于平静的看着晏清平,而在他越来越近的眼睛之中,晏清平忽然本能地意识到不应该再刺激李昀,然而进行恶意破坏的人明明是李昀,晏清平却感觉到正在被道德制裁的人是他。

晏清平说:“我并不会死亡,那只是制作假象的手段,我认为你应该能给予充分理解。”

第三舰队曾向“孔雀”投喂过高能量弹,在那之后“孔雀”都将进入长时间类似休眠的状态,而那时晏清平曾尽可能地近距离观察过“孔雀”。

晏清平猜测“孔雀”内部存在着类似时空胶囊的气泡体,很可能是低能量却高密度的磁性介质空壳,而这正印证了联盟某篇学术论文中的猜想。

而如果意识在被吞噬后能直接进入空壳,最后就会被“孔雀”当成气泡吐出,只是在能量汹涌的“孔雀”内部准确进入空壳的概率,可能就像是一个盲人在风暴乱流中用枪射中鸟群中一只特定飞鸟的某一根羽毛。

所以李昀冷笑,说:“理解?理解你**!如果你确定不会有任何危险,为什么你在行动之前,没有和我进行任何的交流?你甚至还在故意迷惑我,让我以为你将抛下我,去登上联盟客梯,而我竟然还真的相信了你!”

晏清平感觉到机体有些失温,脸上却在发烫,他并不能习惯这种类似于心虚的感觉,但他更不能习惯李昀这种强横的指责,那让他感到自身的权威性都在受到质疑。

“那当然是因为行动还是具有一定失败的概率,而你很可能会无法理智的对待。”

“那你认为你有多大概率能够免于死亡?”

晏清平谨慎的说:“百分之三十。”

李昀又开始冷笑,晏清平立刻说:“智脑机推算出的只是最低概率,但我个人认为其实成功概率会更高一些,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们并没有足够时间进行争论,而我知道你不会同意——”

“所以你明知道我不会同意你做出如此危险的行为,你都知道,可你还是这么做了!”

李昀忽然不再平静,暴起一般将晏清平掼在了地上,想要继续殴打他一般地压了上去。

那已经是近乎殴打的姿势,完全不顾及晏清平是否会受伤,而晏清平几乎被直接摔晕了,连想都没想就抓起他那已经不具备任何功能的防护面罩砸向了李昀。

李昀甚至都没有躲,所以他的防护面罩也被砸碎了,当他们再没有遮挡的看向彼此,连呼吸似乎都成为微烫的警告。

而李昀注视着晏清平的眼睛正在成为意识和机体之间唯一的漩涡,那是相比“孔雀”还要更可怕的精神场域,因为晏清平甚至不知道李昀想要吞噬的到底是什么。

当当——

模拟叩门的声音忽然响起,断成两半的星核飞船之外,被李昀驱赶而出的人群又在慢慢聚集,他们已经感知到李昀之前所释放出的那种封锁所有生命裂痕的死亡黏质正在被慢慢剥落。

而危机感一旦消失,他们再次开始做出提议,因为他们不能理解当联盟已经请求再次和谈,李昀为什么还在驱动临界星进行那场自杀式的星爆袭击。

所以他们也再次选出代表,请求进入飞船,向李昀和晏清平提出终结撞击的提议。

三轨星上正在进行的多方会议之中,魏熙丞看着监测器中传回的关于临界星的数据和影像,也难免反复陷入沉思,最后却只能提出疑问。

“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列那却说:“他们很可能只是在忙于解决他们之间的冲突。”

曾经和那两个人共同经历过整场S1销毁行动的列那认为他已经很了解李昀和晏清平,所以他知道那两个人一贯的作风就是越是危险之时,越会偏离正常逻辑。

只是连列那也没有想到的是李昀并不是还在坚持要进行星爆,他只是在忙于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根本就是已经忘记了临界星还在他之前的指令之下不断偏离安全运行轨道,正在撞向来不及逃跑的三轨星。

魏熙丞说:“他们经常会这样吗?”

列那冷笑,说:“基本操作而已。”

而就像是为了印证列那的判断,被选派的代表在擅自进入星核飞船之后,竟然被直接扔了出去,抛射向遥远的地线。

所有人:......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之前的恐惧,甚至认为他们应该继续采取暴力方式去阻止,毕竟无论怎样,结果都可能是死亡。

然而投票结果还没有统计完成之前,临界星终于再次改变运行轨迹,散漫的尘埃在两颗星球喷射的热能燃料之中燃尽,就像是人为烧出一片隔离带,而两颗星球最终回归到稳定的双星运行轨道。

临界星上的长日也终于安静,阳光如金色长廊,从藏有暴雨的云团之上穿过,而长廊末端是几乎占据视线之中五分之一天空的三轨星。

甚至不需要借助望远镜,晏清平就能看见三轨星如同被斜割成两半,一半闪烁着金属灰色的冷光,另一半则厚涂着新生植物的青绿。

而当晏清平想要获取更多信息,却忽然弹出权限不足的提示。

但晏清平认为他现在应该是和李昀正处于冷战状态,所以当他们分开之后,也各自占据了半条星核飞船,而带有信息接收器的那半条星核飞船的控制权限现在属于李昀,所以晏清平完全不想通过李昀去调取信息。

但当他在分到的那半条星核飞船上反复搜检之后,晏清平也没能找到可以替代卫星信号接收器的装置,而公用终端却在反复拒绝他调取信息的请求。

晏清平从未在智能系统之中受过这种气,他很想强行夺取控制权限,但他现在几乎是被李昀绑在了座椅上,而他也确实不想再去刺激终于安静下来的李昀,以免他做出更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请接入指定波段,同意进入多方会议系统。”

通讯屏中闪烁着三轨星发来的信息,就在李昀和晏清平离开三轨星之后,魏熙丞没有任何意外地获得了三轨星上所有机械造物的控制权,但意外的是魏熙丞和列那之间却并未爆发真正的冲突,反而共同分割了三轨星。

所以三轨星一半星球上是由机械造物建造起的科技复兴之城,而另一半星球则是融入了萨瑞泽基因的原始草原和山川。

那种和谐让三轨星被快速修复,最终达到科技与自然的完美融合状态,一切都在进步,所以他们也再次修复了“洛轻鸾”,重建会议系统。

只是很难想象当真正的洛轻鸾接入会议系统,读取到三轨星之上的存储记忆之后,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李昀却直接拒绝了会议邀请,只进入了临时多方通讯系统,甚至要求第三舰队主舰指挥官进入临界星。

第三舰队没有立刻作出回应,而魏熙丞看着监测屏上显示目前只拥有一条断成两截星核飞船的临界星,几乎不能明白李昀为什么坚持指挥官前往并不具备召开会议条件的临界星。

何况在这种逃亡路上召开线下会议,只会增加没有任何价值的风险,而这让魏熙丞也再次陷入被外力强制造成的沉思之中。

“如果你坚持,是否可以提供理由?”

第三舰队终于有所回应,通讯信息中补充:“或许可以先进行会前决议,决定是否召开线下会议,而如果决议通过,我方提议派遣军舰迎接各方代表至主舰参会。”

列那立刻说:“我同意召开线下会议,并提议在三轨星上召开。”

李昀敲了敲通讯屏,如果列那在他手边,可能最终被保存下来的外脑壳也会被他敲碎。

李昀说:“我们都看见‘孔雀’从三轨星运行轨道上经过,所以你就没有怀疑过三轨星到底是怎么从‘孔雀’口中逃出来的?还是你只看见了科技和自然共生的繁荣,忘记了所有毁灭都是从繁荣开始?”

列那再次沉默,李昀就像是教训被人带入歧途的孩子,之后转向第三舰队,冷冷地说:“没有任何理由。”

李昀又再次看向晏清平,说:“只是因为他说过,要求你来到这颗星球,在此之前,我不会再接受任何对话请求。”

临时通讯系统之中一片沉默,似乎没有人想到当开启最不可能的和谈之后,如何开会竟然成了第一个无法通过的议题。

而其实在双方并未真正交战的情况下,“和谈”这一说法也并不准确,但他们都知道这次会议的结果会在很大概率上触及一场真正的战争,因此越长时间的拖延也将带来越大的不确定,而这对任何一方都将增加不必要却足以致命的危险。

“但时间对于你,似乎更为珍贵。”

李昀再次发出信息,试图从信息回复速度和言辞之中计算出第三舰队将采取的行动。

“可是你为什么不选择绕行呢?”

第三舰队依旧没有回复,所以李昀还在仿照晏清平,继续独自分析,在所有危险都开始显化之后,这场和谈已经是在无休止的拖延第三舰队航行,第三舰队却依然没有偏离穿行第四星系的特定航向,似乎有什么正在既定位置等候,又或许第四星系之外还存在着更危险的东西。

李昀嘲讽地看着数据模型,当联盟决议启动第四次迁徙,之后必然调动各个要塞驻军,以此重新编制护卫军队,那么人类世界的防线决堤就只是迟早的问题,所以相对于满是危险甚至是未知生物正在游走的其他星系,“孔雀”笼罩之下的第四星系或许反而成为最安全的航线。

“可是如果继续延迟,你认为联盟主舰会等候你们多久?”

通过分析监测信息,第三舰队远没有达到可以承载一半人类的规模,而从武器装备和行为模式分析,这支舰队更像是由负责攻击和销毁工作的轻机甲构成。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拒绝前往临界星进行和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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