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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两人用完餐后,叶希轻轻咳了下,开口道:“清岚,中午要是没事,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清岚挑了挑眉,满意地抿下最后一口拉菲。

“一个我喜欢的地方。”叶希微笑着回答。

这时,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服务员走进来,将一叠文件递给林清岚:“林少爷让我交给您。”随后恭敬地退出房间。

林清岚带着好奇翻开文件,看到上面满满的微博评论,嘴角不禁上扬,露出满意的笑容。心里不禁赞道:“这小子还真够听话的。”

“走吧,去你说的地方。”她笑道,将文件随手收好,与叶希一起回到马瑟拉提。经过一次轮椅收纳的经验,这回她动作流畅了许多,几下便将轮椅折好放入后备箱,整个过程甚至不需要叶希出声指导。

叶希坐上车,脸上的笑意稍显勉强。他身体内的疼痛已逐渐蔓延开来,隐隐有些支撑不住。今天为了不让自己嗜睡,他放弃了止痛药,但这种自我牺牲的代价却一点不小。咬紧牙关,他忍耐着身体的痛感,将地址报给了林清岚。

她察觉到他微微的异常,偏头问道:“你没事吧?”

叶希微笑着点点头,语气仍然平静:“没事的,放心吧。”

林清岚看着他 “行吧。”

林清岚将车驶入一条蜿蜒的山路,逐渐远离了艺术街的喧嚣。前方的景色随着山势变得宁静,清新而开阔。很快,他们便来到一间叫 “听松居” 的茶室,坐落在半山腰间,四周环绕着青翠的竹林,掩映着小巧别致的木质建筑。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伴随着山间的微风,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竹香与茶叶的清香,浸润着每一个呼吸,令人心神顿时宁静下来。

茶室背倚青山,前方是一汪澄澈的小湖,湖面静如明镜,映出山与天空的影子。湖水不大,沿岸种满了绿意葱茏的莲叶,几朵残荷点缀其中,显得淡雅又清幽。偶尔有微风拂过,湖面泛起一丝涟漪,像是为这片静谧添上了几分灵动。小湖上架有一座弯曲的石桥,桥上植着几株古老的樱花树,花瓣随风轻落,漂浮在水面上,为湖水增添了几分柔美。

因为路程不算远,叶希难得的能够自己下车,不必林清岚像之前一样帮助。虽然有些痛,但对叶希来说,还是能忍受的程度。

茶室门口,一条小径蜿蜒曲折,铺满了光滑的青石板,两旁是低矮的绿植与苔藓,宁静中透出一丝禅意。推开茶室的门,里面的陈设简约而雅致,细竹窗棂透着柔和的光,窗外能隐约看到远处的山影,窗边挂有手绘的山水画卷,与窗外的风景相得益彰。几张精致的矮桌错落有致地布置在四周,木制的地板上铺着柔软的垫子,四周摆满了素雅的盆栽与书籍,让人一进来便有种被抚慰的感觉。

“听松居”并非寻常人可以进入之地,即便再有财力,也需经过严格甄选方能成为会员。这茶室只对真正具备儒雅气质和文化底蕴的老钱名流开放。懂茶道、爱艺术,崇尚自然与内敛的沉静之人,才被允许在这里品茗清谈,享受半山茶景的幽雅。所谓“听松”,意指那些能在风华喧嚣中依旧保持淡然的雅士,如此氛围并不适合追逐潮流的网红,或者缺乏内涵的富豪。

这里的会员从不张扬,且对外极为低调,互相之间多是君子之交,习惯在喧嚣之外寻找心灵的宁静。茶室更不允许打扰他人,故而成为那些真正追求生活品质的人士的静心之所。

服务员们身着传统中式服装,步伐轻盈而优雅。一位年长的服务员快步上前,低声问道:“叶小少爷,还是按照平日的安排吗?”

叶希微微点头,“嗯,对了,这位是我的朋友,需要登记吗?”

服务员礼貌地颔首答道:“是的,我们会将需要的手续带到碧落轩。请随我来。”

服务员带着两人缓步走向叶希在听松居中最喜爱的雅间——碧落轩。推开轩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素雅的屏风,屏风后摆放着两只木桶和一双双竹质拖鞋,细节之处透出这间雅室的从容和雅致。

林清岚踏入室内,立刻感受到一股平和静谧的氛围,像是远离了尘世的喧嚣,静心之地。她看到叶希缓缓地弯腰脱下鞋子,然后将双脚浸入木盆中温热的水中,神情安静而专注。他的右手微微用力,支撑着整个身体,小心地完成每一个动作。因为弯腰,他稍显疲惫,等起身时,闭上眼片刻,等头晕稍稍平复后,才穿上竹拖鞋,慢慢站起。服务员小心搀扶他入内,几乎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才缓缓前行。

叶希微微点头道:“谢谢,辛苦了。”

“您不必客气。”服务员微笑回应,随即退出。

林清岚微微一愣,迅速跟随叶希的动作,把双脚浸入温热的水中,感受到一股轻柔的舒适,仿佛洗去了城市的浮尘与疲倦。

碧落轩内部由红木矮桌和传统席垫组成,矮桌低矮而精致,红木的纹理在灯光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木香沁人心脾。窗外景致一览无余,一半是青山翠柏,另一半是潺潺溪水,在窗前流过,山水相映,仿佛将天地间的清幽与沉静融为一体。这一刻,四周安谧如画,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庄重与宁静。

等林清岚坐定,服务员将一份精致的茶室菜单恭敬地递到她面前。林清岚翻开一看,茶单上列着一系列来自名山古林的上等茶叶,绿茶、乌龙、普洱……种类繁多,每一款茶名下都详细标注了产地、年份及特性,甚至连茶树生长的海拔、温度和采摘方式也一一描述在旁。茶单上还附有每种茶叶的泡制方法,字里行间透出对茶道的虔敬。

叶希微微喘息着开口道:“记得你……说你喜欢喝茶,所以……带你来这儿。”

林清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又被提起,不由得轻哼一声,“你要喘不上气就闭嘴,我自己不会看吗?”

叶希淡淡一笑,仿佛并不在意她的语气,微微靠向椅背,服务员立刻从柜子里取出几只枕垫,小心地将叶希轻轻扶正,先把一只长长的靠枕放在他左侧,接着又在他腰间垫了一个软垫,尽量让他保持舒适。叶希用右手抬起自己略微僵硬的左手,小心地将它放到旁边的长枕上,调整好姿势后,他低声道:“谢谢。”

“叶小少爷,客气了。今日还是照旧吗?”服务员温和地问道。

“嗯,就菊花茶吧,”叶希微微点头,呼吸稍显急促,“再加几个糯米糕点,我记得……我姐姐说过这里的糕点好吃。”他缓缓地说着,语气中带着温和的笃定,“桂花、玫瑰、红豆、红糖……都带上来,让清岚试试。”

服务员微微颔首,轻声问道:“这位小姐是否有特别偏爱的茶类?还是说我稍后再过来?”

林清岚不假思索地答道:“不用了,给我明前龙井,茶叶要细嫩的。”

服务员会意地低头微笑道:“好的,小姐。稍后我会将您需要的茶具与龙井茶叶送上,祝您品茶愉快。”

见他离开,林清岚立刻转向叶希,语气中带着几分“管家婆”式的审视:“你怎么点了那么多糕点?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吃?有问过我意见吗?”

叶希只是温和一笑,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笑容带着他一贯的沉静自持。林清岚盯着他,忽然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略带恼火地翻了个白眼。

“算了,看在你有心带我来这么个好地方的份上,姑且原谅你。”她自以为大度地宣布,随后从包里掏出那一叠文件,放到他面前,“这是你的功课,好好看看,网上我们现在被传成了什么样。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要怎么回应才不至于露馅。”

叶希看了看文件夹,淡淡地应了一声,却并没有急着打开。手指轻触在封面上,他只是静静地停顿了一瞬,目光温柔而平和。

不久后,服务员轻步送来茶具与龙井,一套精美的青花瓷器在桌上微微映出光泽。林清岚扫了一眼,满意地点头,随即熟练地将茶叶置入壶中,水温在她手中被精确掌控,注水时的水流柔缓而专注,仿佛她在完成一场心无旁骛的仪式。茶叶在壶中旋转沉浮,茶香微微散开,与周围的宁静格调融为一体。

叶希微微一笑,看着她,“你泡茶的时候,倒是少了平日里的霸气,多了几分耐心。”

林清岚略带得意地笑笑。不久,服务员端来了叶希的菊花茶,菊花安静地躺在托盘中,清新得仿佛刚被采摘,花瓣间还留着几点晶莹的水珠。服务员向叶希微微点头示意,叶希笑了笑,轻声道:“麻烦帮我泡吧。”

服务员颔首,熟练地用热水在菊花上轻轻冲洗一圈,将菊瓣“唤醒”,然后用夹子小心地将一朵完整的菊花放入精致的茶壶。茶壶微微加热,花香渐渐弥漫。片刻后,他将一杯温热的菊花茶放至叶希面前。

叶希轻声道了声:“谢谢。”

糕点很快送了上来,每一款都小巧精致,宛如一件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红豆、桂花、玫瑰和红糖口味的糯米糕整齐地摆在瓷盘上,色泽柔润,散发出细腻的香气,似乎轻轻一碰就会融化。桂花糕上撒了一点金黄色的花瓣,点缀得恰到好处;红豆糕则透出淡淡的粉色,晶莹剔透,像是在光下微微闪耀。整个糕点盘犹如一幅色彩柔和的画卷,令人食指大动。

林清岚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柔软的口感和甜而不腻的香气在嘴里弥漫开来。她眯起眼睛,满意地赞叹道:“确实很好吃,小希,你要不要试试?”

叶希笑了笑,温和地摇头,“不了,我不能吃糯米。”

林清岚皱了皱眉,略带无奈地说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能吃吗?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的。”

叶希目光温柔,带着几分自嘲:“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挺无聊的?”

“有点儿吧。”林清岚半开玩笑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好奇地问道,“你就没试过做些什么别人说你不能做的事吗?”

叶希沉吟片刻,似是回想起什么,唇边勾起一抹微笑,“你知道我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林清岚好奇地探身。

叶希眼中浮现出些许怀念与苦笑,“有一次,我趁人不注意从医院溜出去,偷偷喝了一杯冰奶茶。当时天气热,街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喝,我一时好奇,想知道奶茶到底是什么味道,有什么特别,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喜欢。我还不敢喝带糖的,选了个无糖少冰的伯爵奶茶。你猜,喝了两口后发生了什么?”

林清岚挑眉猜测道:“你觉得太好喝,忍不住喝完了,还点了一杯带糖的?”

叶希轻轻摇头,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我胸口发闷,疼得在奶茶店直接晕了过去。后来被好心人送回医院,直接进了观察室,留院待了一个星期。”

林清岚愣了一下 “就这样?”

叶希:“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茶里的咖啡因,还是因为冰,又或者是牛奶,反正我之后就不敢了。”

林清岚好奇的追问 “你就试了那么一次吗?没干过别的?”

叶希低垂着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我不敢。我怕……我怕试了之后再也不会醒过来。你可能从来没经历过那种,明明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却硬生生被拉回来,像是溺水的人拼命吸进第一口气,却发现空气充满铁锈般的苦涩。真的……很难受。”

林清岚沉默片刻,语气温柔而真挚:“我确实没经历过,但如果你愿意说,我愿意听。”

叶希对着林清岚微微一笑:“我差不多因该死过三四次了吧。够神奇的吧?我竟然还活着。第一次是在我刚出生不久,心脏就停了,因为心肺发育不全。那时医生紧急把我送进急救室,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世界,就几乎要和它告别了。我靠着外置的婴儿心脏辅助装置活了下来,人生的第一个年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等到情况稍微稳定了,医生才允许我回家,但反复叮嘱: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受惊……‘不能’这两个字,从此成了我童年的禁锢。

“小的时候,其实不懂什么是‘不行’或‘不能’,只是单纯地知道自己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我看着他们在操场上奔跑、追逐,总是羡慕得发呆。偶尔我也试着跑,但只要稍稍快一点,心脏就像被捏住了一样,隐隐作痛,我连喘气都觉得困难。每一次痛的时候,爸妈都会紧张地围过来,眼神慌乱,仿佛我随时会消失一样。渐渐地,我明白了,‘不能’是我生活的常态。我所能做的,就是学会忍耐与克制,哪怕看着别人奔跑,我也只能微笑。

“九岁那年,堂叔来家里借钱,堂弟带来一个玩具炸弹,丢出去会发出巨响。他在花园里玩得欢,我当时人在客厅,可那一声‘砰’却像是引爆了我的身体。心脏猛地停住,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跳动。那一瞬间,我好像被扔进了一个无边的黑暗里,四周死寂,像是溺水的深渊,冰冷、空洞。我以为就要这么消失了……如果不是家里刚好有除颤器,那次我大概真的走了。我爸,妈和哥轮流做CPR,一遍又一遍,直到救护车赶来。上了救护车,急救人员轮流为我做心肺复苏,直到手术完成。醒来后,我左手的神经受损,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从那以后,我的心脏只能靠起搏器维持。不久后,连走路都成了负担,必须靠轮椅了。我依然活着,可那时的我,已经开始对活着不抱什么期待了。

“我渐渐觉得自己像个不完整的人,连自己是谁都模糊了。直到有一晚,我透过微微张开的眼皮看到我妈站在房间门口。她没有进来,只是静静地站着,靠着门框,紧盯着我的胸口,生怕我的呼吸会突然停下来。她的神情中有种难以形容的恐惧与疲惫,仿佛她自己也不知道还能这样撑多久。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活下去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活着,可能是她唯一的希望……”

“之后的几年里,尽管身体越来越虚弱,我也渐渐学会了和我的身体共存。即使心脏时不时传来刺痛,我也只能咬牙挺过。因为我不想看到我母亲再露出那种绝望的神情,那种夜晚站在门口偷偷守着我的模样。我真的……再也不想看到。”

“十五岁那年,大姐和大哥过二十岁生日,本来要去餐馆庆祝的。在路上,我突然感觉心脏像是被拧紧了,窒息、眩晕,我的意识一点点陷入黑暗。那次心衰差点要了我的命,我爸几乎闯了所有的红灯,把我送到医院。抢救结束后,我看到爷爷奶奶消瘦得像两根枯枝,守在我床前。我妈几乎要撑不住,听说晕倒了两次。那段日子,她夜以继日地守着我,眼睛布满血丝,瘦得几乎认不出来。我没忍住心里的酸楚,只能闭上眼不让她看到。”

叶希缓缓吐出一口气,回忆仿佛随着空气弥散开来,带着浓重的苦涩。他停顿了片刻,继续道:“那次之后,医生给我开了更高剂量的药。每天一把药片被倒进手心,一颗一颗吞下去。一开始,我对这种无休止的药物抗拒到了极点。看着那些药片,恨不得一口吐出来。我开始拒绝服药,总想着也许下一次不用药也能撑过去,下一次或许就能自己好起来。可事实证明这是自欺欺人。没多久,身体就出了状况,心脏的跳动即使有起搏器维持还是开始不规律。当时我家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祈求,生怕我会突然离开他们。记得有一次,我爸听说我要拒绝药物,差点掉下眼泪。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无助的样子,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亲手捏碎了他们的希望。所以,最后,我什么都没说,默默吞下那些药片,把所有的反感、厌恶、痛苦都咽了下去。

“为了让心脏维持跳动,医生给我用了极为激烈的药物治疗。医生说,只要我撑过这一年的疗程,就能在未来的几年里稳定心脏的状况,让它维持正常的跳动,不会像那天一样忽然之间心衰。可是你知道吗?那种药效堪比化疗,副作用让我虚弱不堪,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全身酸痛。我的胃经常反酸,每天早上醒来都是一阵头晕恶心。那一年,我把我的十五和十六岁都留在了医院。每天在病床上度过,盯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和时间脱节了。医院的天花板一片白,灯光也是冷冰冰的,刺得眼睛生疼。那种感觉让我觉得,活着和死去其实没什么两样。但我却不敢让家人知道,因为我不敢看到他们眼中的绝望。”

“我学会了在他们面前强撑着微笑,装作一切都还好。因为每当我看到他们脸上那种强忍的镇定,就知道他们也在拼命扛着,为了让我觉得这一切还有希望。我想,也许对他们来说,我活着本身就是希望,所以我只能选择活下去,哪怕那活着的每一天,都像在熬刑。”

“此后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以前还能勉强吃一碗粥、一盘菜,现在连半碗都费劲。心脏虽然稳下来了却越来越弱,胸口时常隐隐作痛,喘气也越发艰难。去年的时候,我甚至发现坐车都成了折磨。由于心脏越来越弱,我身体的血液开始循环不畅,长时间坐着,四肢就会变得僵硬。”

叶希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沉重:“最近一次是我的起搏器出故障。那时候,你问我会不会死,我说不知道。你当时发火了,说我消极。其实我并不是消极,而是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体到底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连我自己都没有答案。”

他顿了顿,目光中有种看不透的淡然,又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最终的结果将会是,现在的半颗人工心脏也无法支撑太久。当右心室也衰竭时,医生会给我换上完全性人工心脏,但那只是暂时的解决方案,不会长久。但你知道为什么只能这样吗?因为我身体的状况,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供体。我早就明白这个事实,却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你是除了我和医生以外,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

他静静看着林清岚:“我的家人需要一个信仰,他们要相信我能找到合适的供体,相信我能挺过下一次开胸手术。这成了他们的希望之光。虽然我知道自己很难撑过,但我不会戳破这个事实,因为我不愿看到他们陷入绝望,看到他们那种无助的眼神。”

“对我来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死后留下的空白,像无边的深渊一样吞噬一切。我不怕死去,但我真的怕死,怕看到他们的世界因此崩塌。”

林清岚听得有些哽咽,低声道:“所以你才会说,‘救得了最好,救不了也没办法’吗……”

叶希苦笑了一下:“是的。我不想死,可是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这副身体能不能撑过下一个开胸手术。坦白说,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早就撑不下去了。我的血型特殊,医院甚至没有足够的血储备。其实当时我在手术台上大出血时,我的路就已经走到了尽头。但我也真的很庆幸……你捐了血给我,我的二姐用她的平台号召大家来捐血。若不是因为这些努力,我恐怕早就没机会在这里了。所以,我活着真的很不容易,我也不敢在去尝试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林清岚轻轻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叶希。”

叶希轻声道:“其实,我能理解你爷爷的选择。手术台是生与死的分界线,上去就是一场赌局。至少他不上台,就还能陪着你们,看着你成家。但一旦上了手术台……结果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对他来说,能够多陪伴在你们身边,可能比什么都重要。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抗拒和你成婚。我知道自己走不了多远,何必拖你入这场无望的局?但想了想,既然我们各取所需,又能帮到你爷爷,那就算了吧。”他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淡淡的无奈和一丝洒脱,“反正我也没剩多少时间,到时候我走了,你就去找个你真正喜欢的人,去过属于你的生活吧。清岚,你是个很好的人,不该因为我而耽误了自己的未来。当然,如果哪一天你觉得无法继续了,想离婚,我也会同意的。这就是我的立场。我们把话说开了,也好。”

林清岚不耐烦地瞪着叶希:“你说这些干嘛?脑子有病是不是?我要和你离婚,我自己不会说?用得着你提醒吗?”

叶希不怒反笑,目光淡然中带着一丝调侃:“我发现了,你好像一遇到感性的问题就会发火。也许这就是你的保护色吧,就像我的礼貌让你觉得我不近人情一样。”

林清岚皱眉,不屑地冷哼一声:“我有问你吗?”

叶希只是笑了,笑得坦然而温和,眼中带着些许无声的包容。那笑容安静、柔和,仿佛一阵轻风拂过,不带一丝侵扰。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无言的理解和温暖,让林清岚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林清岚沉默片刻,仿佛在权衡着是否要袒露自己的内心。最终,她缓缓开口,声音里透出一种不易察觉的脆弱:“那你想知道我害怕什么吗?”

叶希微微一笑,轻声道:“愿闻其详。”

林清岚沉默了一瞬,抬眼看向叶希:“我害怕的,是我从未真正活过。”

叶希凝视着她,等待着她继续。

她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透着一种复杂的讥讽和自嘲:“从小到大,我都是别人眼里的优等生,天之骄女。每个人都好像知道我该做什么、成为什么,而我自己呢?好像从来都只是站在别人眼中的舞台上……像在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里走不出来。”

“我知道,他们说的成功、荣耀都是别人设定的剧本。这些年,我听得太多,所有人都在以一种特别正义的口吻告诉我,这条路上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可是在我看来,根本没有那么复杂,谁都是带着一副面具在演,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演给谁看。”

她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叛逆的笑意:“我一直觉得,事情远没有人想象得复杂。大家都像是在表演。表面上为自己活着,但实际上谁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我厌倦了那些虚伪的剧本,厌倦了每个人都演得一本正经。所以我尝试了所有能尝试的东西,想要挣脱,想要找到一个最鲜活、最真实的我——那个独一无二、不会被任何人定义的自己。”

她的声音忽然放缓,像是在向自己坦白,眼中那抹倔强渐渐淡去,露出某种茫然:“可是你知道吗?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谁。那些尝试不过是不同的面具,换了又换,却始终找不到真正的答案。我以为,只要足够大胆、足够与众不同,我就能活出最真实的自己。但走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好像仍然在模仿着别人对自由的定义。所谓的自我,好像只是一种逃避,一种寻找自我的借口。”

她定定地看着他,带着一种未曾有过的脆弱和迷惘:“所以我最害怕的,是当我走到最后,发现我这一生不过是无数种表演,却从未找到属于真正我的那场剧。”

叶希对她温柔的笑了笑: “你一边抱怨别人表演,一边自己也演得挺卖力。说不定别人都没你看得那么复杂。”

林清岚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说我矫情?”

“我没说。”叶希抿了抿唇,忍住笑意,故作正经地摇头,“只是觉得……凡事不见得有你想的那么深。可能啊,你自己也在给自己加戏。就比如这一叠微博上的评论,不就是你所说的表演吗?”

林清岚愣了一下,似乎想反驳,却被他的话戳中了软肋。她轻叹一声,眼神带着些怅然:“或许吧。你知道吗?人越是努力证明什么,往往越显得空虚。也许我只是想找到一个意义……证明自己是真正存在的。”

叶希喝了一口茶,柔和的对林清岚说:“你当然存在,不用任何证明,林清岚。你就是你,存在于这里,在这个时刻,与你的思考、你的选择一起。你现在已经是最真实的自己了。”

林清岚给了他一个明艳的笑容: “谢谢你,小希。”

两人的下午就在听松居中静静流逝,彼此之间的了解似乎更深了一层。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叶希的脸色渐渐苍白,身体也显得愈发不适。终于,他忍不住开口道:“清岚,能麻烦你帮我件事吗?”

林清岚疑惑地抬头:“干嘛?”

叶希缓缓说道:“到我的背包里,有一个小药袋,把它拿给我,好吗?”

林清岚看了他一眼,毫不迟疑地站起来,走到屏风后,将药袋找到,递给他。

叶希微笑着接过袋子,手指有些僵硬地翻找着药瓶,直到找到他需要的那两瓶药。他的胸口微微作痛,肌肉也隐隐酸痛。只见他靠着一只手,缓慢地拧开了止痛药和心颤药的瓶盖,倒出几片药片,一口吞了下去。“抱歉啊,清岚,我这身体算是给我发了警告。今天真的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出来。”

林清岚略显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

叶希微笑着点了点头:“等会儿我大概就会在你车上睡着了。这药效有点强。所以要是我没回应你,别多想——我估计就是睡着了。”

林清岚一听,立刻站起来:“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叶希按了服务铃,语气平静:“嗯,等服务员过来。我双腿……已经动不了了。”

林清岚愣住了,瞪大眼睛:“什么?”

叶希淡然地解释道:“别急,我之前和你说过,坐太久血液循环会出问题,尤其是这种席垫。血液循环变差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林清岚半张着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啊?可我们也没坐多久啊……”

叶希淡淡一笑:“这席垫本来就压迫血流,我这样坐着,血液循环下降是正常的。”

话音刚落,服务员便轻轻敲了敲屏风,轻声道:“叶小少爷。”

叶希点了点头,示意道:“麻烦帮我坐到轮椅上。”

“好的。”服务员迅速推来轮椅,熟练地俯下身,轻轻一提便将叶希放入轮椅中,动作流畅得像行云流水。叶希坐下后微微喘息,身体依旧有些无力地倚在服务员身上,显得气力不济。

等到头脑的眩晕稍稍缓解,叶希才调整了一下坐姿,坐直了些。服务员退后一步,拿出他的鞋子,正要为他穿上时,林清岚走上前,淡淡地说道:“放着吧,我来。”

服务员微笑着点头:“好的。叶小少爷和林小姐慢走。”他转身要离开时,叶希轻声道:“谢谢你,岳秦。”

岳秦微微一笑:“您客气了,希望您常来。”随即离开了。

等到人走后,林清岚蹲下身来,轻轻将叶希僵硬而冰冷的双腿抬起,仔细替他穿上鞋子。她发现他的腿不仅僵硬冰凉,甚至还有些肿胀。她将他的双脚稳稳地放在轮椅的踏板上,又注意到他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腿上,便替他轻轻放到轮椅的扶手上,系好安全带,再用薄毯盖在他腿上。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穿上自己的鞋子。

叶希静静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林清岚只是做了一次,便将他的需求都细心地记在心里,这一份细致让他无比动容。

林清岚随意地问道:“你自己能动轮椅吗?还是需要我帮你?”

叶希微微一笑,绵了绵唇,轻声道:“可以帮我吗?”

林清岚没有多话,径直走到他身后,推着轮椅向停车场走去。到了车旁,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解开他的安全带,随意地踢掉自己的高跟鞋,踩在草地上,弯下身将他扶入座椅内。她没想到叶希的身体竟连坐稳都成了难事,一放手,他的身体便无力地倒向驾驶座。林清岚一惊,连忙伸手将他扶稳,替他坐好,绑上安全带,才安心地折叠他的轮椅。

此时的叶希早已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清岚坐进驾驶座,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叶希摇了摇头,声音微弱:“送我回家吧,等药效上来了,会好一些。”

话音刚落,他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没过多久,他便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沉睡,安静地靠在座椅上。林清岚看着他的侧脸,叹了口气,轻轻发动了车子,缓缓驶向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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