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犹如一颗炸弹，瞬间让病房内的空气变得更加紧张。
叶翔目光微微一缩，眉头皱得更深了：“林清岚？”
叶欣则是微微眯了眯眼：“林家？那个有婚约的……”
林清岚见到这一幕，心里也有些不爽，她最讨厌被人当成透明人一样忽视，更不喜欢别人用这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于是她冷冷一笑，双手抱胸，直视着叶翔：“是我，林清岚。”
叶希立刻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赶忙对着林清岚挤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林小姐，咱们都是一家人，别这么严肃。”
叶翔冷冷看了一眼林清岚，又看向叶希：“你什么时候和她见面的？”
叶希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刚见面不久。”
叶萱倒是不管这些，一眼就瞥到了叶希手腕上的输液接口泛红，她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担忧：“小希，怎么又用药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叶希微微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二姐，别担心，没事。护士一会儿会过来帮忙处理，别忙活了。”
但叶萱的眼睛明显泛着红，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声音微微颤抖着：“难受死了吧……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说没事呢？今天都吐了四五次了……”
叶希想让气氛轻松点，强打着精神调侃道：“二姐，真的没事。”
林清岚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从未见过有人这么虚弱，还能在病痛中逞强地笑着。明明叶希刚才看起来要死要活，现在却还能微笑着和家人开玩笑，而这些叶家人围在他身边，显然心疼得不得了，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关切和不安。
“他自己都说没事了，怎么你们家人就是不信？”她嘴硬地说道，尽管心里那股复杂的情绪让她自己也觉得别扭。
叶萱顿时瞪了她一眼，眼神里写满了不满：“你知道什么？小希每次都说没事，可他到底受了多少苦，谁知道？痛的人又不是你。”她随即又柔声对叶希说：“小希，你别听她乱废话。痛的话就说，别硬撑着。”
林清岚被这么一怼，心里憋了一口气，正想反驳，但话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她本来是来取消婚约的，结果却站在这间病房里，看着这一家人为了一个虚弱的病人团结得像铁桶一般，显得自己格格不入，反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是个怪人……”林清岚在心里暗暗嘟囔，目光落在叶希苍白的脸上，心里那股烦躁又隐隐回来了。
就在这时，护士终于赶来了，看到病床上的一片狼藉，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亲切的责备：“哎呀，不是留了个桶吗？来不及用了？难受死了吧，这就给你换一套新的床单。”
叶希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虚弱地说道：“是我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护士笑着摆了摆手：“哪儿的话，老是这么客气，病人嘛，总有不舒服的时候。你再忍一会儿，一会儿我让老秦过来帮你洗个澡，清爽些。”
叶希点了点头，显然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林清岚站在一旁，看着护士熟练地处理叶希的呕吐物和更换床单，心里不由得一阵复杂。虽然她自己没生过大病，但看得出来，叶希现在的状态显然已经糟透了。这人明明虚弱得快趴下了，还非要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烦死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没搞清楚状况。叶希会弄得全身都是呕吐物，是因为他刚刚让她拿垃圾桶，而她当时误以为他在骂她，结果自己气急败坏地回怼。搞得现在自己还像个傻瓜似的站在这里……一想到这，林清岚的脸微微发烫，心里越发不爽。
不知不觉，她嘴里嘟囔了一句：“我以为他是在骂我是垃圾桶。”
话一出口，林清岚自己都愣住了，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护士、叶希，还有一旁原本正聊着天的叶氏三兄妹，全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她，脸上满是惊讶和意外。
护士忍不住笑出了声，一边换床单一边调侃道：“小希哪会骂人啊？他一直最懂事了。哪怕弄疼了他，他都不吭一声，怎么可能骂人呢？”
叶萱则毫不犹豫地护起了弟弟，语气尖锐：“一定是你把他逼急了，才会让你觉得他骂人。我们家小希从来不骂人，再说了，‘垃圾桶’算哪门子骂人？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林清岚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僵住，心头猛地一沉。怎么回事？我不过随口一说，现在倒成了我在刺激他？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心里又烦又恼。尤其是叶萱那句“他从来不骂人”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这话说得，好像她多没脑子似的。
她不甘示弱地开口，嘴硬地反驳：“那他自己也没说清楚啊！只说了垃圾桶，谁能懂他到底要干嘛？”
叶希虚弱地靠在床头，无力地耸了耸肩，语气轻柔：“不怪你……是我没说清楚。”
叶萱看着叶希那憔悴的神情，心头的怒火一下子蹿了上来。她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背，语气温柔：“小希，别再说话了，休息吧。”
随即，她的眼神冷如刀锋，毫不掩饰地扫向林清岚，语气中满是为弟弟抱不平的愤怒。
“林小姐，”她冷冷开口，声音透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或许你不清楚我们家小希的情况。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几乎每一天都在忍受痛苦。别人多说他一句，他从来都是笑笑，不跟人计较，连骂人都不会。你倒好，误会了就算了，还冲着他发火。说他骂你是垃圾桶，他当时是让你帮忙拿垃圾桶！他已经难受的连句话都说不完整，跟你求助，你却把这样的小事当成了人身攻击，真是厉害。”
叶萱的眼神如刀，狠狠扫向林清岚，话语里满是责备和不满。
她指了指叶希身旁的心脏监护仪和正缓缓滴入的强心药，语气越来越冷：“你知道这几天小希经历了什么吗？他连觉都睡不好，身体一直在承受着痛苦。刚才我们才松了一口气，想着他能好好休息一会儿，才愿意出去吃顿饭，你倒好，一来就打扰他，害他又得靠药物撑着心跳。你知道这药有多强吗？用了就吐，吃什么吐什么！这种药痛苦得像在做化疗一样，能尽量少用就少用。你以为刚刚他吐成那样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刚才为了稳住心脏，又用了这种药！”
叶萱的语气冷得像冰：“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用药了，他的身体受得了吗？他今天吐了几次了你知道吗？他刚才忍着疼痛不说，是为了什么？为了不让你难堪！可你倒好，一进来就闹得他再受一轮罪！”
林清岚被叶萱这一连串的质问怼得一时语塞，心里的不服气和委屈混杂在一起，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她本来是来提取消婚约的，结果现在反而被数落成了罪魁祸首。这让她有些难堪，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她觉得自己被叶萱当成了彻底的外人，一点余地都没给留。
叶萱不等林清岚开口，继续步步紧逼，语气中满是冷意：“你说你是来看小希的，可我看现在更像是来添乱的。林小姐，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是要干嘛？如果你是来取消婚约，那就痛痛快快地提出来，别再让他为了你忍受这些罪！这个婚约是老一辈定下来的。你不想嫁，我们也不稀罕把小希交给你这种人。别以为林氏现在壮大了，你就高人一等。我们叶家还真不欠你什么！”
林清岚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嘴唇微微颤抖着，心里满是说不出的屈辱和愤怒。她最讨厌别人用这种俯视的语气对她说话，尤其是被逼得一无是处地站在这里，仿佛所有的错都在她身上一样。她向来骄傲，根本没想到一场探望会让她面对这样的指责。
叶希听到姐姐话中的火药味，挣扎着抬起手，轻轻拽了拽叶萱的衣袖：“姐，别说了，不是她的错……她又不清楚我到底什么情况……”他尽量让语气显得平缓，试图让这紧张的气氛缓和些。
叶萱感受到弟弟的拉扯，心头的怒意略微平息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小希，你就是脾气太好，谁都不忍心怪。这人都在病床上躺成这样了，她还当我们亏欠了她似的。”
叶欣也加入了，微微皱眉，看向林清岚：“林小姐，不管什么误会，现在的情况你都看见了，难道不该向我弟弟道个歉吗？”
叶希见两人联手，担心场面失控，连忙开口劝阻，语气依旧温和：“大姐，别了，真没什么大事，犯不上为难别人。我这身体，自己没照顾好，不能怪到旁人头上。”
说着，他瞥了林清岚一眼，眼神带着些急切，示意她趁机离开。
林清岚却一动不动，根本没看懂叶希的暗示。她倔强地抿紧了唇，微微扬起下巴，显然不打算轻易退缩。
她抿了抿唇，直视着叶欣，声音虽然有些迟疑，却充满了坚定：“我今天是冲动了，我承认，也确实不该吵到他……但我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来找茬的。”
叶欣微微皱眉，不悦地看着她：“不是来找茬的？那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她冷冷地问道，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叶希见气氛越来越紧张，勉强支撑着笑了笑，柔声说道：“好了，都别吵了，林小姐只是来看我……嗯……我很感谢她愿意来一趟。”
林清岚不自觉地愣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挽回局面，却听叶希轻咳了一声，语气虽轻，却让她莫名觉得脸上发热。叶希淡淡地补充道：“毕竟，她还特意带了花，心意到了，不是吗？”
叶翔微微侧身，冷静的目光落在叶希身上：“希，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去和林叔叔谈谈，退了这门亲事。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更不必为这种事分神操心。奶奶那边我们会一起去解释，你只要安心养病，其他事情都交给我们。”
叶希听了这话，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淡淡一笑，声音轻缓而温和：“哥，奶奶那边还是别提了吧。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这种事哪有必要让她难过。”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向林清岚，神色平静，“再说了，婚约是两家之间的事情，林小姐怎么想也是关键。要是她不愿意退婚，就算我们单方面提出来，也不合适吧？”
他的声音一贯柔和，但话语中的分寸却拿捏得极好，既体贴了奶奶的感受，也尊重了林清岚的立场。
他接着对林清岚认真说道：“林小姐，这事不急。只希望你不要为了赌气不愿意退婚。我这身体你也看到了，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意气之争把自己赔进去。”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中透着几分劝诫，“你是生意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们本来就不熟，也没有必要委屈自己。”
叶萱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紧紧攥着手，忍不住脱口而出：“小希，你在说什么啊！你这样好，她配得上吗？”
叶希轻轻叹了口气。
“姐，我这样子的身体状况，何必再给别人添麻烦呢？”叶希淡淡说道，目光扫过一旁的林清岚，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和疲倦，“就算这次林主任能救活我，你们认为我还能有几次起搏器出问题然后开刀的机会？心脏衰竭迟早会来的。与其继续让这场婚约困住别人，不如早点放人自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我只是不希望让爷爷奶奶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罢了。”叶希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黯然，像是在说一个早已认定的事实。
叶萱听了他这话，彻底忍不住了，眼眶瞬间泛红，语气几乎是哽咽：“小希！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你就算身体不好，也不代表你就不值得拥有好的东西、好的生活！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我们还没放弃，你也不能放弃！”
叶翔和叶欣也微微变了脸色。叶翔虽然依旧沉稳，但眉宇间的忧虑和隐隐的怒意无法掩饰。他站在一旁，沉声说道：“小希，你别轻易放弃。每次手术你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不会例外。”
林清岚听着叶希那一番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充满无奈的话，心里猛地一股火气直冲上来。她一向讨厌这种软弱的态度，讨厌那些轻易认命的想法。她心里越想越气，话还没经过大脑过滤，就直接脱口而出。
“你怕死就怕死，哪里来的那么多借口？”
这话一出口，病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叶翔和叶欣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叶萱更是瞪了林清岚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
可叶希却淡淡笑了，似乎没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冒犯激怒，反而轻声回应：“我还真不怕死，我只是怕让亲人伤心。”
林清岚听到这话，心里莫名有些发酸。怕让亲人伤心？真是可笑！她一边火气上涌，一边心里却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她从小到大一直是独来独往，父母忙于生意，鲜少有时间陪伴她。她从来都没有像叶希这样为别人考虑的习惯，更没有这种怕让别人伤心的软肋。这个叶希，明明自己身体已经这么糟糕了，还在担心别人，真是脑子病的不轻！
“你说你好好的，整天脑子里就想这些事情吗？你没有别的乐趣吗？” 她强硬地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隐隐的不耐和压抑的焦虑。难道他就不能多为自己想想吗？
看着叶希依旧带着淡淡笑意的脸，林清岚忽然觉得自己越说越气。她狠狠地咬了咬牙，语气又加重了几分：“反正你不能死！你死了，我肯定天天到你的坟头骂人。”
她这句话一出，自己都愣住了。我这是在干嘛？说这些没头没脑的混账话干什么？
叶希依旧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了一些。
林清岚看到叶希那副模样，心里更不是滋味。他还笑？真是个混蛋！她心里骂着，却又无可奈何。明明是她在发火，可火越发越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不但没有让事情好转，反而让自己更加狼狈。
叶欣冷冷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讽刺：“林小姐的乐趣是骂病人吗？”
林清岚脸色顿时一变，心里的火气更加不可控制地往上窜。骂病人？谁他妈愿意骂病人了！她抬眼瞪向叶欣，刚想反驳，却又瞬间卡住了。她明白自己刚才那番话的确说得不妥，甚至有点像在发疯。但她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尤其是在叶家人面前，她更是倔强地死撑着。
“我才没有骂他！”林清岚声音有些急促，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点似的，倔强地反驳道：“我只是……我只是不喜欢他这种自暴自弃的态度！明明……明明还能活得更好，为什么总想着那些丧气的东西？整天病病歪歪的，谁会喜欢？”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话越说越乱。心里明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你刚才就是在找茬，在无理取闹，可话到嘴边，怎么也拉不下脸来道歉。
叶希正想开口，忽然一股剧烈的疼痛猛然从胸口传来，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他瞬间感到一阵眩晕，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仿佛空气从他的肺里被强行抽走了一般。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顺着额头滑落，眼神开始涣散。他的右手本能地捂住胸口，指节发白，呼吸急促，像是被钳住了喉咙。他想说话，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嘀——嘀——嘀——”心脏监护仪的声音骤然急促起来，尖锐刺耳的警报声仿佛在警告着即将来临的危机。
叶萱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扑向弟弟，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肩膀，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恐慌：“小希！你怎么了？小希！”
叶翔和叶欣也立刻冲到病床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叶翔冷静得像一座大山，但此刻那双平日里总是沉稳的眼睛里却藏着深深的焦虑。他迅速按下呼叫铃，声音低沉却带着压抑的怒火：“快叫医生！”
叶欣的双手不停地颤抖，嘴里重复着：“怎么会这样？小希，你撑住！”
林清岚站在一旁，脸色瞬间煞白，刚才的争执和气恼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她刚才还在骂他，结果现在他真的出事了？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呼吸急促，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脚僵硬得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叶希的疼痛已经到了极限，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声音也变得遥远而模糊。他仿佛被困在一个无形的深渊里，每一次心跳都像是被刀子切割，痛得他几乎要昏厥过去。空气中的每一口呼吸都像在燃烧，他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世界在他眼前渐渐褪色，声音变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当值医生和护士终于冲了进来，推开慌乱的家人们，护士迅速检查着叶希的生命体征，医生沉着地吩咐道：“心律失常！立刻准备急救！马上推他进手术室！快去叫林主任！”
整个病房立刻陷入一片混乱。护士飞快地连接了更多的仪器，医生低声指挥着每一个步骤。叶希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整个人几乎失去了意识。手术推床被迅速推到病房，护士们手忙脚乱地将叶希从床上转移到手术推床上，快速地往手术室推进。
叶萱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脚下却像被钉住了似的，跟在弟弟的推床后面跑着，几乎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小希！你一定要撑住！小希！”
叶翔一把拉住叶萱，声音压低却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冷静点，别影响他们抢救！”
手术室的门在他们眼前“砰”地关上了，冰冷的红色“手术中”灯光亮起，像是一道无情的屏障隔断了生死。
林清岚呆呆地站在手术室外，整个人僵硬得无法动弹。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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