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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另一半密钥

消毒水的味道很难闻,但比记忆最后那甜腥的麻痹感和浓重的血腥气要好。唐晏顷维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躺了好几分钟,手指才慢慢试着动弹。

他的视野里是一片模糊的白。

天花板、墙壁、窗帘、被单,全是白的。

身体像是被大型机械碾压过,每一处骨头、关节、肌肉都泛着酸痛。胃里隐隐有抽搐感,喉咙干得发涩,太阳穴深处有根血管在突突跳,提醒他毒素残留的效力。

他花了点时间,才将意识聚拢,锁定这间病房。

门被轻轻从外面推开,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他听到了。

卞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步伐稳定地走到床边。

“您醒了。”她向唐晏顷解释道:“我们现在在医院里,因为您中毒了,所以暂时需要住院,治疗观察一段时间,您感觉怎么样?”

唐晏顷的目光移至她脸上,没有回应问题。

他有别的想问,直接道:“我司机呢?”

卞瑶的视线与他只短短交汇一瞬,然后垂下头。

“抱歉。我很遗憾。”

“……”唐晏顷转眼盯着正上方的天花板:“遗体呢?”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复杂的东西,好像只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问题的内容,却连无关紧要的人都会突发伤感。

在进病房前,卞瑶将医嘱上提示的各项风险,逐一细看过三遍。

其中,有一项叫做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指数最高。

唐家作为跨时代延续上百年的老派大家族,唐天毓这位新时代女性,当年接下掌家重任,可谓是力排众议杀出重围的黑马,其中艰辛鲜为人知。

再到小一辈,唐晏顷表亲众多,但因是唐天毓长子,自小又极慧,而备受族中长辈疼爱,被默认为唐氏下一代继承人栽培。

卞瑶与唐天毓密不可分,深知唐天毓挖空心思培养大公子,这次唐天毓分不开身,更将她派来这边日日守着,可见重视程度。

PTSD属于精神层面,这样的伤害是不可逆的,需要尽可能减少刺激。

她不敢掉以轻心,分辨不出唐晏顷的情绪,只能谨慎作答。

“您放心,已经妥善安排了。家族会给予他国内家人最合理的经济补偿。”

唐晏顷全身乏力,只有手指能蜷缩。

他活动指关节,想下一个问题:“李璟岱人呢?”

这次,卞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根据唐天毓的交代,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唐晏顷,调出一份只有文字的新闻简报。

在“智库”清理数据前,李璟岱将部分资料做了备份。

“詹姆斯先生的手段。”卞瑶低头陈述:“现场被伪造成一场因口角引发的恶性斗殴,和夫人争夺海外遗产继承权有直接关系。”

确保唐晏顷在看,并很冷静,没有情绪起伏或其他不适,她的指尖快速敲击了几下键盘,放出司机的个人档案。

“Cliff,22岁,华人,普通家庭,因家中巨额赌债服务于唐氏。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无亲无故’。”

唐晏顷看着那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不苟言笑,穿灰色正装,当初不怎么会打的领带,拍入职照那天却打得很好。

比唐氏大公子没大多少,那司机是一张很年轻的脸。

他想起,他们最初的相识,庄园管家将人带了来,在一个很普通的日子。

那时候他即将年满十三周岁,正逢青春懵懂,有着小癖好,看过这司机的身体,那处和他**岁时无意间瞧见的李璟岱一般狰狞,却让他心脏砰砰直跳。

于是,他连贴身侍佣也不要了,就让司机哄他睡觉。不想,这司机和那些挤破头想留在他身边的人不同,不仅不愿意,还将他的小动作通过卞瑶汇报给了唐天毓,接着就被唐天毓送去了其他地方。

当唐晏顷放学,见来接的不是Cliff,回家就闹起了脾气。和闹小脾气不同,真生气时,他爱砸东西,将整个客厅能砸的全砸了,满地狼藉。

唐天毓无视那满地狼藉,满脸不屑地问他,是不是除了砸东西就没了别的能耐。

唐晏顷立竿见影冷静下来,转头联合自己的另一位玩伴,凭本事去找到人并将人抢回身边。

人是抢回来了,可人家照样态度,不顺他的意,不对他低头。不过唐晏顷开心,放在身边接送放学,天天见着,就当是见到了远在港岛的李璟岱。

去年年关时,满一年了,按照家里规矩,唐晏顷身边的人要全换新,为此,他又和唐天毓大吵一架。

他不想每年都换司机、贴身侍佣、烧饭阿姨、健康管理师,更将这位很合他心意的司机视作亲密的“伙伴”,而今看来,这无疑是他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几分钟后,他又可悲地想明白了。

或许,即使他没有做出坚持不换司机的决定,也无法预判人性最根本的恶,结局还是一样的,换人,也是一样。

一条人命,轻飘飘地就没了。

“无亲无故”,无人追责。

卞瑶见他静默,怕他陷入街头灾难的回忆,说起话转移他注意力,语气冷硬了几分:“那几个被您……反击致重伤的本地打手,背后有詹姆斯的人介入鼓动,已正式对您提出诉讼。而真正下手杀害Cliff的,是一名受雇的职业佣兵,行动结束后就已撤离,目前行踪不明。我们判断,已被詹姆斯秘密保护起来。”

唐晏顷静静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开口,重复前一个问题:“李璟岱,在哪里?”

卞瑶收起电脑,瞒不过去,不能撒谎,不得不回答。

“李少爷启动了‘智库’最高权限,舆论暂时被控制住了。夫人正动用一切资源斡旋。但,L市的司法程序很固执。证据对您非常不利。”

“他猜中了我那一半密钥。”唐晏顷说了一个肯定句,掀起眼眸,“我问的是,他,人呢?”

卞瑶微抬起眼,看着唐晏顷,试图通过面部表情来判断他能否承受接下来的答案。

唐晏顷还是没有异常反应,脸上没有代表情绪的表情,连眼神都古水无波。

“李少爷他,”她终于说道:“在您尚未脱离危险期时,做出了一个决定。”

唐晏顷的呼吸停了一瞬。

“李氏与夫人达成了一项协议。”卞瑶不带任何评判地叙述,“李少爷主动提出,他承认是自己与那些本地混混早有旧怨,冲突因他而起。您只是不幸被卷入的、受到惊吓和伤害的旁观者。所有的责任,由他一人承担。”

她顿了顿,给出更加清晰的说法:“目前,他已正式被扣押,等待后续调查和庭审。他代替了您的位置。”

——他代替了您的位置。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扎进唐晏顷颅腔,瞬间搅动他即将冷固凝滞的思维和感知。

消毒水的味道,身体的钝痛,视觉里的白色,在他的感知里如野火般猛烈燃烧了瞬息,又飞速褪去,只剩下一种震耳欲聋的静默。

他仿佛又回到L市街头,跪坐在那滩黏稠的暗红色血泊旁,看着那个为自己而死的人。

现在,又多一个愚蠢到要主动去受罪的。

李璟岱。

替他进了监狱。

为了保住他,为了平息这场由贪婪和恶意掀起的风波。

真相被掩埋在庇护之下,孤勇被焚烧成骨灰。

真是,荒谬至极。

一股强烈的生理性反胃感,骤然间冲上唐晏顷喉咙。少时两年勤学苦练的满身功夫难以施展,现在他甚至连侧头都无法做到,就这样维持躺平的姿势干呕了几下。

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食管。

卞瑶立即递上一杯温水。

唐晏顷没有接。

那阵剧烈的生理反应过后,更为极致的冰冷和麻木,迅速席卷了他。所有的情绪,惊骇、愤怒、绝望、痛苦……在瞬间压缩冻结,然后被他沉入一片深不见底的死水之中。

水面之上,异常平静。

——把感知毙掉,就不会痛苦。他这样想着,慢慢转回头,脸上不见任何痕迹,甚至比刚才还要显得更为平静。

“我的电脑。”他说。

卞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的反应。

“大公子,您需要休息……”

“电脑。”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并没有加重,态度却十分强硬,“还有‘智库’的最高权限密钥。李璟岱的那一半,交出来。现在。”

卞瑶注视了他几秒,最终将桌板搭装好,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台超薄的加密笔记本电脑和一枚U盘,开机后,放在他面前。

“照烨先生那边将‘智库’最高权限密钥做成了这个,只需要插上就能使用,我们没有获悉您的那一半,所以就……”

密钥被插至USB接口,开机后,唐晏顷报出一串再简单不过的指令。

是李璟岱出生年月日的数字组合。

卞瑶诧异了一秒,将其敲进输入框。

屏幕亮起。

幽蓝的光映在唐晏顷毫无血色的脸上,瞳孔深处倒映出飞速滚动的代码流。

他看到了“智库”后台的操作日志。

李璟岱在用他们的“秘密武器”,去抹掉他遭受苦难的证据,去维护那个即将倾塌的旧世界规则下的“稳定”。

他能想象李璟岱在做这件事时那些复杂、纠结的心情。

那种违背他们共同初衷的……自我割裂感,那种亲手玷污理想灯塔的痛苦。

那个总是恪守规则的笨蛋李璟岱,这么多年的每次相聚里的表现,在他看来堪称迂腐,以至于搭建的“智库”的最初,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他也从未设想过,李璟岱会为了他,打破原则,放弃底线。

真疼吧。

唐晏顷的嘴角极其微小地勾动了一下,一闪即逝。

活该。他想。

这痛苦,是李璟岱应得的惩罚。是迟到的代价。

“你可以去忙别的了。”

“好的。”卞瑶躬身说:“请您多休息。”

数日后,阳光漫过医院病房的窗台。唐晏顷的手指已经能灵活地在键盘上不断敲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不再是从前那种带着游戏般灵巧的节奏,而是一种谁也不懂缘由的严谨。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当归药香侵蚀消毒水味,唐天毓走了进来。她眼底有血丝,数日忙碌,终于挤出时间赶到医院。

看到儿子坐在病床上抱着电脑飞快舞动手指的这一刻,她终于变了脸色,那些再累都要保持的雍容和冷静瞬间土崩瓦解。

这就是院方汇报的精神方面没显现问题?

她第一时间转头,狐疑地看向卞瑶,询问的眼神只得到对方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一直是这个样子,不坏,却也谈不上哪里好。

屏幕上是唐天毓见过的漆黑界面,不断滚动着依旧令她看不懂的字符。

唐晏顷的神情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他专注得可怕。

“小顷。”唐天毓试着唤了一声,声音放柔了许多,“你在做什么?感觉好点了吗?别担心,妈妈正在处理。”

唐晏顷没有抬头,目光粘黏在屏幕上,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她只是在与他谈论天气。

唐天毓走近几步,略显笨拙地试图宽慰他。

“关于小璟……他在里面不会受苦,我和你李伯伯已经打点好了。这只是权宜之计,很快,最多到来年春天,就能出来。”

窗外恰好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一只不知名的鸟儿落在窗台外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叫得欢。

唐晏顷的操作停顿了。

他抬头望向窗外那只愉悦的小鸟,阳光从树叶缝隙穿过,在它羽毛上洒下零碎光点。

他看了足足几秒钟。

然后,他用天真平淡的口吻,对唐天毓身后的卞瑶说:“好吵。捉来掐死吧。”

唐天毓脸色唰地白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像是第一次认识他。那双酷似她的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漠然。

他说的不是气话,只是一个处理问题的简单指令。

“……小顷?”唐天毓的声音变得颤抖。

唐晏顷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电脑屏幕,指尖再次开始敲击,语气平淡:“您方才说春天?是啊。我也在等春天到来呢。”

窗台外,鸟儿似感知到无形的危险,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改了唐天毓无视满地狼藉那句,读着我拗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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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另一半密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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