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觉得楚女士可能是什么福星。
她在饭桌上随口说了一句，最近听说有个新的招聘平台，问叶初要不去投简历试试。反正现在也工作也不好找，不如都去试一试，叶初抱着这种心态在楚女士说的app里添加了自己的简历，也点了几个投递。
她也就是像打卡一样，每天中午和晚上定时查看邮箱和所有招聘平台的私信。收到了一封面试通知。能去面试总比在简历环节就被刷下去的好。
这都快七月初了，楚女士的暑假都快要开始了。毕业赋闲在家和放暑假完全是两种心态。以前觉得两个月像是两天，一眨眼就过去了，懊悔不已，现在叶初每天过得都像一个月一样漫长，她在家还不到一个月，听说自己以前的同学都陆陆续续找到工作准备上岗报到了。一瞬间像是只有叶初还在苦苦挣扎着投简历。
半个月前室友和研究生同门的好姐妹还会搭理她，互相分享心得，诉说毕业的难舍难分。现在，已经找到工作的忙着参加入职培训，像叶初这样的，也都渐渐不愿意暴露自己的不体面。姐妹的小群渐渐被各自“就业求职群”“招聘群”消息撵到了列表最下面。
面试通知是一个小工作室发来的。叶初的大部分简历都是投给看起来规模比较大，比较正规的公司。这是叶初投的唯一一个工作室，她起初没有考虑工作室，倒不是觉得人家不靠谱，而是这种工作室一般都比较讲究个性、创意、新颖。
这些东西，对叶初来说是奢侈品，她没有。
叶初会投给这家叫“诡世”的工作室，也是因为工作室的创始人，叶初很眼熟。
简白，J大的学长。叶初记得他，叶初大一的时候他大四，建筑系的学长。大一之后，叶初就再也听过他消息了，但是她对这个学长的印象，很深刻。
也许，这位学长能看在自己的本科也是J大建筑系的份上，给自己一口饭吃。叶初已经受不了在家当咸鱼了。网上所谓的那些充电放松休整一段时间的鸡汤，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来的。在家给父母当全职女儿的心理压力也不比在外面给老板打工来的少。
叶初记忆里的简白只是一个挺拔的背影，他跳上展台，斗志昂扬，天花板的顶灯在他的头上好像他本人散发出的光芒。叶初坐在这里和对面三人大眼瞪小眼，坐在最中间那个头发乱糟糟，睡眼惺忪的人，就是简白。
三十分钟前叶初找不着工作室大门的时候，还是简白给她指的路。诡世的办公室在商圈后身的写字楼里，三十多层的写字楼，每层都有二十多个铺面，诡世就在其中一层的其中一间里。叶初在回廊里走了一大圈，正好遇到穿着人字拖头发乱糟糟的简白出来扔垃圾。叶初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人，半个钟头后坐在了她的对面，还是C位。
看得出来，简白的最高礼仪就是换下了脚上的人字拖，可能还洗了把脸。至于头发……不像是理发店能创作出的卷发，估计是不可控的自然卷。配上他的狗狗眼，叶初幻视了自己家楼下阿姨养的那只比熊。
即使对面坐的是比熊，叶初的紧张也没有得到缓解。简白一左一右分别做了一个穿洛丽塔洋装的女生，一个衬衫西裤一脸严肃的男人。
简白清了清嗓子，正装男点头示意叶初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叶初，硕士毕业于J大室内设计系，本科是J大建筑系……”
叶初准备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没有什么装饰的简历，只有平平无奇的成绩单。简白左手边的女生显然对叶初说的专业名词不感兴趣，看起来已经在走神了。简白右手边的男人倒是坐的很端正，但是看他的表情，叶初知道，他也没听懂。
至于简白。叶初没有看他，对这个很有个性的学长，叶初其实是有点怵的。
四个人沉寂了片刻之后，简白转头看看左边：“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她的吗？”
女生摇头说没有。
简白又看看右边，不用他问，男人就说没有问题。
简白看向叶初：“那你明天来报到，有问题吗？”
叶初愣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没有问题！”
她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可以提问的，也忘了自己是可以犹豫的。
听到面试结束，简白身旁的两人都起身放松了一下。女生伸了个懒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看着叶初呆愣愣的模样，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叶初回神，看到她指着工作室的一侧说：“你的工位就在那边，有个空桌子，你明早来就看到了。”
叶初点点头，女生冲她伸出手。
“我叫陶冉冉。欢迎。”
叶初有些僵硬地和她握了一下手，鼻子里都是陶冉冉身上的甜香，她像是叶初经常看的视频网站里的lo娘，不是叶初平时生活里会来往的那一类。
叶初记得上学的时候，宿舍里也有一个喜欢洛丽塔的室友，但是她大多时候还是和大家一样穿着T恤牛仔裤。叶初也问过她，你买这么多好看的裙子，怎么不穿。她告诉叶初，她会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叶初刚要唏嘘，她就补充道，更多是因为在学校里出门的机会都是上课，她怕穿得太显眼，上课就会被点名提问。
叶初看着陶冉冉裙子上的蕾丝花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在这里工作也许还不错，可以自由地做自己。
虽然叶初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正装男叫古俊晖，他也过来和叶初表示了一下欢迎，不过他走过来的一个原因是，他的工位在工作室的大门边上。配上这身正装，好像前台小哥。叶初在心里吐槽。古俊晖和叶初交代了一下上班时间，早九晚六，中午有两个小时午休，正常双休。当然，他不保证没有加班，只是最近工作室不是太忙。
“今天就先回去吧。剩下的以后上班就知道了。”
叶初发现，这两人和她说话的工夫，简白已经不见了。
离开写字楼的时候，叶初又一次遇到了简白。他在地铁站口的买水果的小推车前面买桃子。远远看去，松弛得像退了休的老大爷。简白看见叶初，随手从买的一兜桃子里挑了比较红的一个塞给她。叶初道了谢，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准备打个招呼离开，简白突然叫住了她。
“我还有个问题。”
叶初疑惑。
有问题刚才怎么不说。叶初腹诽。
“你觉得诡世的设计怎么样？”
我觉得我们现在被太阳晒着讨论这个有点傻。叶初垂了垂眼睫，试图用睫毛给瞳孔挡住阳光。身边来往行人，脚步匆忙，倒是没人注意他们。
“说实话，”这个话一出，一般不会有好话，简白挑了挑眉，叶初没看到他的表情，她也不想一味地恭维，“很有趣，很有创意，也有和‘诡世’这个名字一样的诡谲气息，我不太会评价，但是很像聊斋或者那种妖怪客栈之类的氛围。”
叶初话没说完：“但是，很明显设计的人没有好好考虑水电走线，还有人的动线，比如电脑需要从很远接插排，还要兼顾饮水机之类的，可能会产生安全隐患。”尽管在走线上已经做了遮挡，但是叶初还是发现了诡世里的违和感。
简白的沉默让叶初忐忑了起来，但是已经说了录用，总不至于一天班都不让她上，仅仅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变卦吧。
简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摆摆手和叶初说了“明天见”。
叶初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不是个有趣的人，甚至有时候是个扫兴的人，在看到美丽新奇的东西之后，叶初第一反应往往是：有什么用。这一点唯一帮到叶初的时候，就是专业课作业，课程设计的高分往往是求稳，而不是出彩。新奇的设计千人千面，但是不出纰漏的设计才是让老师挑不出错的。
“扎实”。叶初的老师们是这样评价她的。
她没什么美商，欣赏不来一些先锋设计，但还是会时不时去看看展试图提升一下自己的艺术修养，虽然不懂，但是心向往之。
叶初还是有点恍惚，觉得这工作来的会不会太容易，她连打印好的毕业设计稿都没有拿出来展示。这就要上班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睡不了懒觉了。
叶初还在微信里和自己的两个好朋友说着找到工作的事，回复两人发来的疑问：【所以这个老板是你以前说过的那个很酷的学长？】
隔着文字都能看到她们两个揶揄的笑。
叶初一边和她们解释自己只见过简白的背景，一边找钥匙开门。突然家门被打开了，她正呲个大牙看着好友开的玩笑乐着，一抬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瞬间收起门牙瞪大了眼。
“秦老师？！”
这不是自己家吗？
“小秦说听到门口有动静就去开门了。你俩认识啊？”楚女士走过来，应该是刚做完饭，她摘掉围裙。
“啊，没有。之前在你们办公室听李阿姨叫他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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