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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理拿出了调查得来的资料:
范明和赵小姐父亲是朋友,十一年前他生意失败无处可去,在赵小姐家住了三个月。之后留信离开,说东山再起后再回来报恩。
这一走就是十一年,只是每隔一两年从世界各地寄回点礼物,算是联系了。
所以赵家人默认他过得不好才不肯回来见面。
我趴在沙发上一个字一个字分析,读完了,想了想,抬头问他:“几月份?”
他靠在沙发上低头看我:“五月住进去,八月失踪。”
“正好是玫瑰花的花季。”我点点头,时间对上了。
“不只是这个,我还查了赵家所有的关系网,找到了一个有可能给他做记忆处理的科学家。”
他翻出新的资料给我。
“我按照可疑程度分了类,你看一下,有没有你认识的。”
我打开我扫了一眼,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工作照片,我默默地合上资料。
“怎么?方向错了?”
我摇了摇头:“我认识他。”
“额?是谁?”
“我曾经的一位老师,好多年不见了。”
“啊啊啊啊,你们高端人才的世界果然小。那你觉得他可疑吗?”
孟理又来了,用那种夸张得让人想揍他的语气描述我们的世界,我已经懒得理他了,从沙发上起来整理了一下散开的头发。
“不好说,等我抽个时间去拜访他一下。”
“需要我们协助吗?”他凑过来。
我摇头,披上了外套,下地。
“不需要了,你们去了,他可能更不说实话了。”
孟理不强求,迅速给自己找了别的工作。
“好吧,我们再去调查一下他最近的行动轨迹以及和吴圩的关系。”
“还有一件事,很紧急。”他走之前,我忽然想到了关键点,叫住他,“你带吴圩去做一个全身的健康检查,曲隔壁吴院长那里。”
我把装有吴圩资料的名牌交给警官,嘱咐他,“我马上和他联系,你直接带人过去就行了。”
“曲院长?”他接过名牌,疑惑。
隔壁曲院长是人体研究机构的负责人,贡献了全国大部分病患需要的器官,是国内仅有的几家合法克隆技术持有者的医院。
他们的人体数据库是国家保密级别的。
“吴圩做过器官移植?”他问我,“没查到这方面的资料啊。”
我摇摇头:“你去吧,带人过去就行了,我有这方面的猜测,也不敢笃定。等结果出来再告诉你。”
他点点头,带着名牌去领人了。
我休息了两个小时,下午进行了其他案件的入梦,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结束了全部工作,收拾好了东西,亲自开车去拜访了我昔日的老师——那个最有可能给吴圩做手术的人。
我没预约,直接杀到了老师的工作室,按门铃之后门很快就开了,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学者,因为一生用脑过度,中年时候就开始白头,如今一头银发一丝不苟地梳着,颇有仙风道骨的范儿。
“老师,好久不见了!”我笑靥如花递过去准备好的礼物,他眼镜片后的眼睛警戒地盯着看了我几秒之后才接过礼物,我刚想做自我介绍,他已经转过身往屋里走。
“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见。”他嘀咕着。
“老师,您还记得我?”我小心翼翼地问。
走在前面的他冷笑了一声:“怎么会不记得,背弃我投到隔壁老王那里的叛徒学生。”
我一时语塞,汗颜:他是我的本科老师,我年纪小成绩却优越,他对我一直不错,不出意外,我该考他的研究生。可隔壁老王拿着一堆光怪陆离的科幻杂志就把我忽悠到他那里去了。
老王和老师关系一直不太好,自此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我和他已经七八年没见过面了。
“老师,当年是我不对,我太幼稚了……”我心虚地解释。
“是啊,放着那么多数据看不到未来,却被外行人天马行空的文字忽悠走了,以为那是可以实现的未来,这还不够幼稚吗?”这么多年了,老师还记着仇,“不过也谢谢你的主动,免去了我的为难,本来还在纠结谁当我的接班人呢。这下子省心了,我讨厌幼稚的人。”
说完,走进了会客室,也不理我,自己坐了下来,拆开了我带去的礼物,是一些水果和点心。
他拿起水果皱着眉头看了看,我急忙解释:“是无糖的,点心斋的手艺,我提前一个礼拜预约,亲自开车提前三个小时去取的,包装也是我亲自来的。那个水果……”
我努力想讨好他,他又露出那种不屑嘲讽的表情:“我每半年一次体检,身体健康着,你以为我是五毒俱全的老王啊。”
这么多年了,他果然还是无法释怀。
我低了低头,琢磨该怎么开口。
他把点心装回到盒子里,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若有所思。
“老师,您认识吴圩吗?”我抬起头看他,开门见山。
“怎么会不认识,那是我制造出来的人。”他目光遥远地看着门口,慢悠悠地说出让我一下子身体坐直的内容。
“吴圩是人造人?”我大惊,没想到猜测成真,更没想到老师这么容易就告诉我了。
“嗯,人造人。”他还是那么漫不经心,“吴圩的案子那么大动静,办案子的警官在你的辖区内,我猜到你最近会来找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打开一份影像资料给我看,是剪辑过后的制造吴圩的过程,只有一分钟。
我之前说过,国内大部分克隆器官都出自曲院长的研究所,研究制造这些东西需要国家颁布许可证,条件严苛。
为了做人体试验,也制作了将所有器官放进去能够像正常人类一样运行的容器,最后的成品就是人造人,有自己的产品批号,每一个都必须备案,重重审核。
每个实验室有名额限制,国内有资质的实验室不超过五个。
据我所知,老师是没有资格拥有和制造人造人的。
尤其是带着人类情感记忆的人造人。
这是大忌。
“她的记忆和情感,也是您从赵小姐哪里移植过来的?”我问出最坏的可能性。
他不回答,死死盯着我,眼镜片后面的眼睛又恢复到了我学生时期看到的那种锐利的有些危险的情绪,看得我心里发毛。
“如果我说是呢。”他反问我。
我低下头想了想,回了他三个字:“我不信。”
他忽然间笑了,又是那种嘲讽的表情。
“不信什么?不信我的能力还是不信我的为人做得出这种事情?”他紧紧盯着我,“回答我,是哪一种?”
我也看回去,不躲不闪:“都有。您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和人造人领域隔着一座山。我当初离开的时候您还没开始涉猎这些,这才几年时间就拜师拿到所有别人研究好的数据,吃透,这不可能做到。”
他冷笑了一下,倒也没否认。
“老师,您也不是那种人。”我的声音低下来,“如果您是那种私欲过剩不遵守规则的人,当初我也不可能平安转到王教授那里去。
我知道以您的人际关系,废掉我的前途是轻而易举的。”
不是有求于人才说恭维的话,是老师对我真的不
错。我离开他后,他专门去找了死对头王教授,告诫他别把我带歪了。
这都是王教授几年后才告诉我的。
“哼。”他又哼了一声,勉强满意我的回答。
“吴圩是我合法申请下来的,她现在的每一步状态的数据都在我这里,我按时上报。”他终于松了口,说出了我一直想要的答案,说完,将电脑推到我
面前,屏幕上相关文件闯入我的视线。
我的手一紧。
竟然是上面的意思。
“上面开了口子,允许研究这些禁忌的内容?”我难以置信,“当初国际上我们也是签了字的——”
“蠢货!”他厉声打断我的话,“五常都签字了,你以为他们会乖乖安分守己?
这种技术我们可以不用,但必须要掌握,否则一旦世界格局发生变动,我们绝对在眨眼之间就沦陷。
到时候签过的字就是厕所里的屎了,保护不了我们。”
我无话可说。
是啊,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和弱者两种人。
弱肉强食,是生存法则。
我们国家文化五千多年了,不能在我们这一辈断了。
“如此机密的事,老师会为何要告诉我呢?”
我想通了,却又生出新的疑虑。
出于慎重考虑,上面不大可能直接下发文件,老师电脑里的红头文件十有**不是官方下达的,只是方便平时传达资料。一旦事情走漏了,只要甩锅个给私人伪造就行了,可以保住一大批负责人。
可是,老师一见面就告诉我了。
我背叛他十二年,彼此不见面也有八年了。
“我缺人。”老师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他的意图,“我想让你入伙。”
我以为我听错了。
老师又敲了敲键盘,调出一个档案给我看,那是我转投到王教授那里之后所有的课程数据和工作之后的案例。
我眼睛一花,仿佛看到了我被扒光了衣服**地站在他面前。
我低下头,不辨悲喜:“原来老师一直在关注我。”
“别误会,才三年而已。”他解释,“三年前我想招人 ,第一时间想到你,和上面要了你这些年的研究数据。又找人考察了你几番,你通过审核了,我才敢和你说这些。”
“怎么样?别待在那个小研究所屈才了,加入我们吧。”他正式发出邀请。
我看着满头银发的老师,目光里都是年轻人才有的野心,恍惚了一下,脱口反问:“如果我不想踏进这泥潭呢?”
“泥潭?”他惊讶于我用了这两个不太好的字,纠结了一下,倒也没反驳我什么,“如果你拒绝,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但你今天听到的内容必须要忘记。”
这是要亲自清除我记忆的意思,由他动手。
将我的大脑交出去,会发生什么,真的不好说。
我看着眼镜片后面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眼睛,心里发怵。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可以。”他答应得很爽快,“给你充足的时间,想考虑多久都行。”
说完,自己起身进到办公室里去了。
这是下达逐客令的意思,我识趣,拎着我的包走出了会客室,离开了研究所。
三番五次考核我吗?是用了什么方法,哪个案子在我身边安排了什么目的呢?
我把三年内所有的接触过的人和案子都想了一下,最后排除到助理小白和警官孟理。
小白正好是三年前到我身边的,不会是他吧?
他对我似乎过于崇拜和依赖了。
孟理,他好像更可疑。
我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走了很远,回头,已经看不到研究所的大楼。我抬头望了望天,忽然间一阵眩晕。
天旋地转,像是眩晕症发作。
可我分明没有那个病。
我晃荡着向路边走去,想找一个可以倚靠的地方。忽然间听到了汽车加速冲刺的声音,我抬起头,一眼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失控冲我撞过来。
没有刹车和转方向盘的操作,车里的司机甚至没有一点慌乱,像一座铁塔稳稳地坐在驾驶座位上,冲着我冲过来了。
这是蓄意谋杀!我即刻反应过来。
我该躲开的,可是头部的眩晕已经发展成肢体的僵硬,我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撞向我。
早知道这样,刚才在屋子里就答应了。
绝望的瞬间,我的脑海里闪出这的话。
生死交错的瞬间,一辆车从另一面冲过来,也是踩足了油门,尖叫着撞向我。
我靠!这是怕我留全尸查出下毒的证据吗?
已经如此混乱了,我竟然还在想这些。
然而那辆车并不是撞向我的,它在我几步远的位置,疯了一般将要杀我的第一辆车拦腰撞开了。
车速够快,直接将也是加足了马力的车子顶飞到路边,撞到了围墙上,将人家墙撞出一个大洞。
黑车杀人失败,不敢恋战,急忙倒车逃跑了。
我这才看清楚,半路杀出来救了我一命的车子是一辆雪佛兰,车牌号是孟理的。
危机过去,身体就是一软,直接栽倒在地,头和地面亲密接触之前,被一只手拦住了——孟理没去追凶手,直接倒车开到我跟前,飞速跳下车,将差一点摔跟头的我抱起来放到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
再次踩油门,朝着我的研究院开去。
“他那辆车半废了,你刚才如果追他,一定能抓到。”我缓了缓,觉得好一些,操心起凶手的问题了。
他黑着脸开车,好一会才搭理我,一开口就是责难:“不是跟你说了吗,自己危险让你别乱出门,谁让你自己乱跑的?至少带个人啊。”
我笑:“就刚才那种情况,我带了小白过来有什么用?”
他又不说话了,气鼓鼓的。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我回到了研究院。
得到消息的小白在门口迎接,一脸的焦急:“师姐,你怎么样?去检查一下身体吧。”
“我没事。”我虚弱地刚说出这三个字,先一步下车的孟理已经走到副驾驶门口,推开小白,一把将我抱起,当着整个研究院值班人员的面,将我抱了进去。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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