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泽受不了了,“我累了。”
书桌前,岳松禅在他身后,抓着他的腰让他动弹不得,淡淡道,“站直。”李山泽再三告饶,这人也毫不动摇,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腰,道,“是你非要招惹我的。”
李山泽撑住桌面,崩溃道,“我不要再写了!”只见桌面摊开的纸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泽”字,他的另一只手还被岳松禅抓在手里,握着毛笔。岳松禅不为所动,只是带着他将毛笔沾了沾墨,再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个新的“泽”。
岳松禅的字很有风骨,但是李山泽已经一点都欣赏不来了。他觉得自己站了得有两个时辰,腰已经酸得不行,但是岳松禅却表现得刚过去了一炷香一般,那专注劲儿半点不减,甚至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你还难受吗?”李山泽只好继续说话转移注意力,反正他的手也是被岳松禅带着,根本不需要自己控制,“这不是梦吧?我错了行吗?”
“专心。”岳松禅道,“殿下的字也很好看,只是需要多写些。”
李山泽简直不忍直视自己写了个“俗”后就被搁在边上的那张纸。就是在写完这张纸后,岳松禅就慢慢地向他走来,侧头看了看他的字,然后便开始静静地研起墨来。李山泽一时被他研墨的动作吸引,便默不作声看了一会儿,等墨研好被一把揽到他怀里的时候,才感觉有些不妙。今夜好像不止他小叔喝醉了,岳松禅也喝醉了。李山泽听见岳松禅低声道,“殿下喜欢写字么?我喜欢。”
他修长的手指拢住了李山泽的,另一只手从李山泽的肩头开始,一下一下地给他摆正了姿势,边摆边用李山泽最喜欢的语调慢慢地讲解着,最后问,“太子殿下,想写什么字?”
问是问了,但是还没听见回答,就在上面写了个“泽”,又开口问,“殿下可有小名?”
李山泽被他抱得有点脸热,紧绷道,“没有。”
岳松禅呢喃道,“阿泽?”
“……这不算小名。”李山泽看着那个风格陌生又漂亮的字,忍不住道,“你的字真好看。”
然后就被捉着写满了好几张纸,李山泽已经快认不得自己的名字了,他晕头转向地问岳松禅,“你拘着我那么久,天亮了怎么办?我要醒的。”
拉着他写字的手停了下来,岳松禅问,“你要走?”
李山泽很想回身抱住他,但是他压根儿动不了一点,只好努力侧头去吻他,“岳松禅,你现在在哪?你直接来找我好不好?”
“殿下还没醒?”孟丹山疑惑的声音传入脑海,李山泽满身疲惫地醒了过来。他揉了揉自己的腰,自个儿爬起身去开门,“怎么了?”
孟丹山看着他,“没怎么啊,只是已经日上三竿了,殿下竟然还没有醒,刚才我又听说了昨夜刺客之事,知道你房里又向来不放婢女丫鬟的,也不知道你怎么了,都想直接进来看看了。”
“我无事,只是睡晚了。”李山泽揉揉眼睛,孟丹山更奇怪了,“殿下你怎么还一脸疲惫的?”
“睡太多了不太舒服。”李山泽随口道,然后对门外的侍卫道,“立刻将昨夜之事回禀父皇,然后跟皇叔说我一会儿去他房中议事。”
他去到李崇瑆房中时,对方正在画画。折玉拿了另一张纸给他,他一瞧,上面俨然是一座山,山下有座庙宇一般的东西。李山泽一看,“崇?”
“渊岳正统方为崇,”李崇瑆道,“如今,皇兄‘林下郎君’的美名,有利有弊。利在于他为温君贤君,弊在有过之而无不及,太子殿下可明白我的意思?”
李山泽稍微一想就知道李崇瑆没说错。陛下和秦王其实是相辅相成,一个受人爱戴一个凶名在外,简直如阴阳鱼般刚柔并济。但是单拿出来秦王可以让人噤若寒蝉,只凭陛下则恐怕只能让君子心悦诚服,小人却是会自行其道的。他点点头,“你待如何?”
李崇瑆却打哑谜一般闭了嘴,折玉则道,“属下已派人去查探那无名水匪的事,边南曾经是主子的据地,情报还算通达,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等有了确切消息后,可能文王殿下才会将想法告诉太子殿下。”
李山泽看了折玉一眼,“你很了解皇叔?”
“属下曾与文王殿下共事。”折玉解释道。
李山泽看向文王的背影,感觉自己这三年着实是没有好好了解过自己这个除了李崇珩外第二亲的叔。既然自己可能要与文王合作,或许可以借一些往事来交游一下?这么想着,他叫折玉泡茶,问那个躬身作画的背影,“皇叔掌管暗桩多年,可对边南的魏家人有印象?”
李崇瑆笑道,“太子殿下是想打听谁?”
李山泽道,“秦王殿下的生母。”
“那位姓孟的先王妃?她是魏以宁的心上人。”李崇瑆随意道,“魏以宁确实很离谱,是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又是个情种。这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偏偏是他登基。有这两个特质,他当皇帝就必定是个昏君。”
李山泽挑眉望向折玉,想问他叔的酒醒没醒。先帝已经薨逝了三年,但是朝中至今没给他定谥号,坊间也多是将他传为让贤的美谈,更从来没人说过他是“昏君”。
李崇瑆短促地笑了声,“那位先王妃是孟家主家嫡女,算我的……一位故人,我年少时叫她一声姑姑。”他直起身来放下笔,“我不喜欢魏以宁,因为我替姑姑不值。”
他走下书桌拿了那滚烫的茶盏轻轻吹拂,“当时魏家打压严峻非常,魏以宁多番斡旋,但家中主事的人,尤其是他的父亲,还是想将孟家赶尽杀绝。”
李山泽想到了后面,道,“改变不了他父亲的想法,便只好解决他父亲本身了?”
于是魏以宁狠了狠心,筹谋了几年,终成了江南的粮仓事件。
李崇瑆喝了一口茶后又重新起身,笑道,“太子殿下看来也对魏以宁的事有所了解,那我不如说点殿下不知道的吧?”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山泽,“太子殿下可知道您生母的事?”
李山泽心中一疼,他一辈子还没失去过几个至亲,母亲走了不过三年,还不足以让时间抚平他心中的伤痛,“……你知道些什么?”
李崇瑆敛了刚刚随意的神色,道,“令慈与我是同一母所生。”他忽然又打了个岔,“当初殿下来京,我还以为你会来与我多走动。”
李山泽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没必要,“母亲久居边南,不曾与我提及当年之事,因此我也不曾探究。加之天性胆小,来京后,觉自己身世实在离奇,也不敢轻举妄动。”他顿了顿补充一句,“皇叔莫怪。”
……
李山泽从文王那回到自己房间,看见孟丹山在庭院的树荫下摆了两张藤椅和一张矮桌,正吃着寒瓜,见了他就招呼,“殿下!井里泡过的,特别凉!”
他于是走过去拿了一片,吃着吃着问,“你当初第一次看见我是什么感觉?”
“长得很好看,就是不大说话。”孟丹山高兴道,“殿下第一眼看我呢?”
“富家公子一个,”李山泽哂道。
孟丹山一开始以为太子殿下只是闲聊,后来却看脸色觉得这位殿下有点儿心事,不由得道,“殿下怎么突然问起往事来了?”
“今天知道了些别的往事,一时之间有点感慨。”李山泽笑了笑,“有些事,不太一样了。”
当晚,李山泽又在同一个地方醒来,这次岳松禅却没有从门外来,而是在书桌前。
“你……一直没走?”李山泽忍不住问道。岳松禅回头看他,不说话,但他知道这是要他过去。走过去后,岳松禅自然而然地空出身前的位置,然后环住他再握住他的手,“太子殿下今夜想写什么?”
“禅。”李山泽不知道为什么又要写字,但他还是如此道。他甚至自己先写了一个在纸上。岳松禅看了看,握住他的手,提笔写了个一模一样的。
“……你可以冒充我的字迹了。”李山泽嘟囔道。
“我不会,”岳松禅将下巴搁到他肩上,“阿泽再教教我吧。”
李山泽想了想,写了个“崇”,然后又写了个“魏”,跟这个长风世外的仙君道,“松禅,我最近知道,我母亲跟我名义上的父亲是有仇的。”
他回想起来李崇瑆白日里说的话,“姐姐是魏以宁选给秦王的。魏家当初压迫李家,将我们的父母杀害了,她对此……印象最深,一直对魏家人怀恨在心。嫁到秦王府上后,她从来没有跟魏朔卿见过半面,后来在家宴上给魏朔卿下了毒,跟着当时策应她的侍卫走了。”
“什么毒?”
“不知道,但是魏朔卿差点死了。”李崇瑆笑道,笑容有些苦涩,“因为这个,我那时候还觉得在魏朔卿面前很抬不起头。”
……
岳松禅静了半晌,问他,“那你跟你名义上的父亲有仇吗?”
“没有。”李山泽叹了口气,“我只是对他又敬又怕。”
岳松禅亲昵地揽了揽他的腰,“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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