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天道从来没有说过,作为天下气运的拥有者,天地的创立者他天生便立于不败之地,他又为什么会被天轻易打败,悲惨到只能寄居在刚出生的他的孩子的脊骨里。
他从来不说,连退化到幼龄化的天道都不会说,更何况现在这个己经是完全体的他了。
可蓐收知道,一方面当然是父亲最强,另一方面嘛。
说来可笑,当他的父亲打上万重天,这个无情的天道便窥见了他的前尘与未来。他为父亲的遭遇难过,所以他在战斗中想着为父亲种下一线生机,可谁知父亲太强,直接将他的意志与主体打散了。
然后便有了无常的命运和身为黑龙一线生机的蓐收的出生。
可笑又可怜。
天道从不说,他被打散时像孤魂一样在人间流浪的万年如何度过。总之是不好的体验。
他也从不说,他见到蓐收出生的快乐,像是天地终于有了一个令他这不系之舟感到安稳的锚点。
直到那一天,蓐收成长,他们才说了第一句话,“我窥见了万象人间。”
也见到了你,惨兮兮的。
少年银白的头发微散,那一刻天道似乎明白了美的含义。
他不忍心了,让蓐收看见这么不好的东西。
“我寄存在你身体,我梦通天地,宽可致众生轮回。很抱歉。”
“无妨。我见到了我父母的结局,我不喜欢。”
那只小龙他眉眼清淡,眼睛却透着要改变父母命运的光。
“那与我合道吧!”
他第一次说出露骨的请求。自此退化的他有了请求。
蓐收,与我合道,那样你才不会死。
这声音,哪怕是退化的懵懂呓语,而是带着沉淀了万年孤寂与决然的清晰意志,在蓐收的神魂深处回荡。
他想,他可以分出权柄,让自己永远禁锢在这只小龙的身体里。
因为这只小龙因他而生,这只小龙是世间唯一一个与他产生牵绊的个体。
他不想他为他的父母死去。
无情的天道,也会动情吗?
直到少年立于万重天混沌的王座之上,脸颊上未干的血痕在星光玄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那双承载着日月的浅蓝色“眼睛”看不见了。
但又看见了。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那场惊天动地的败北背后,藏着怎样一场静默无声的成全。
天道从不言语。它曾是这天地间最冰冷、最无情的规则化身,运转不息,视万物为刍狗。当那名为“黑龙”的异数,携着颠覆一切的伟力与刻骨铭心的悲恸打上万重天时,天道并非毫无胜算。它是气运的集合,是世界的基石,它的“不败”源于它的本质——它即是“存在”本身的一部分。
然而,就在那场决定性的碰撞前,天道在运转的间隙,窥见了。
它窥见了黑龙那被命运反复蹂躏的过去,挚爱的白龙一次次在怀中消散,那撕心裂肺的绝望与徒劳的挣扎,足以让最坚硬的顽石崩裂。它更窥见了未来,一个更加黑暗、更加绝望的轮回,白龙注定再次逝去,而黑龙将在永恒的疯狂与毁灭中彻底沉沦,最终拖着整个世界走向寂灭的深渊。
它的生灵在哀哭。
冰冷的规则核心,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震颤。
于是,在那毁天灭地的交锋中,在那足以撕裂时空的爪牙与血矛面前,至高无上的天道,做出了一个违背其冰冷本源的、堪称“愚蠢”的选择。
它放弃了调动全部的世界气运去镇压那个叛逆者。
它收敛了自身不败的“存在”特性。
它在最关键的刹那,于自身运行的规则中,悄然打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一道指向未来的、名为“生机”的缝隙。
它将自身被打散的意志核心,主动导向了那道缝隙所指向的锚点。
那之后,它亲手将自己从至高无上的主宰,贬谪为一个苟延残喘的孤魂野鬼,只为万千生灵。
在人间流浪的万载孤寂里,它感受着世间的冷暖,看着生命在它的“无常”下挣扎沉浮。它不再是俯瞰众生的规则,而是成了规则缝隙里的一缕游丝,尝尽了被遗忘、被排斥、被世界本身挤压的滋味。这滋味,远比被黑龙打散时的痛苦更加绵长、更加蚀骨。
直到那一天,它最合适的容器诞生。
它躲过宿敌的眼睛,寄居在他子的幼小脊骨中。
“吾是天道。”
它太弱,那个孩子没有听见。
它看见了这个孩子长大,他纯净、坚韧,带着初生的懵懂和一种奇异的、对生命的悲悯。它看着那个小小的蓐收没有父亲的陪伴也在努力成长,看着他期待母亲温柔的抚慰并为之展露笑颜。它感受到蓐收每一次因目睹生命逝去而生的痛苦,感受到他为父母命运而生的忧虑与决心。
它却像个机器,一如既往的分享着它“窥见的万象人间”,千千万万次的离别。
为了你的父母,为了万千生民,牺牲你做我的容器吧。
你该为你的父亲赎罪!
直到它看到那银发小龙清澈眼眸中的光,那是对既定命运的不甘与反抗。
那一刻,它不忍心让这双眼睛看到更多残酷的未来。
它不忍心好看的小龙埋在地里,像它见到的人一样。
被土埋没。
与我合道,我愿意继续寄生在你的脊骨中不得自由。
当蓐收决绝地挖出双眼,以身合道,坐上那冰冷的王座时。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完整,却也感到了更深的刺痛。
那温热的血滴落在混沌中,开出的彼岸花,每一瓣都灼烧着它的意识。少年每一步踏出的花朵,都是他承受的痛楚,他们合道了,所以它也很痛。
它知道少年为何不敢回头。那脸颊上的血泪从未真正止住,只是被星光和威严所掩盖。每一次规则的运转,它知道的合道后的永恒,并非力量的顶点,而是无期徒刑的开端。
“很抱歉。”
它突然也想流泪,它想问,疼吗?
它看着他端坐于王位,承受着气运的洪流,隔绝于众生之外。看着他空茫的“视线”透过日月俯瞰三界,却再也无法触碰他所爱的亲人。那刻骨的寂寞,它太熟悉了。它曾独自在规则的虚空里运转了无数纪元,直到遇见蓐收。
“很抱歉。”
让你和我一样痛。
我的蓐收。
不是他打败了我,是我选择了他…和你。
那万年的流浪很冷,但看着你出生、成长…便有了温度。
让你承受这一切,是我…最后的无常与不仁。
但这一次,我仍与你同在。直至…时间的尽头,或者…你找到归家的路。
番外二
蓐收端坐在万重天的混沌王座上,星光玄衣流淌着静谧的光辉。脸颊上的血痕已经淡去,只余下两道浅浅的银痕,如同月牙的印记。那双承载日月的眼眸虽然空茫,却仿佛映照着下界山河的轮廓。永恒的孤寂像一层薄雾,但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刺骨了。
原因无他,他的脊背在发热,正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暖意,像个小小的暖炉。
自从合道,他与“它”——或者说,完整的“天道意志”——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不再是寄居与被寄居,更像是……一种共生共存的伙伴关系?或者,更深层一点,父亲与母亲一般的关系。
蓐收无法再自由地“看”,但他的感知却通过日月延伸得更远、更细腻。他能“感觉”到冥界的潮生彼岸在月光下轻轻摇曳的姿态,能“捕捉”到人界集市里糖画小贩吆喝声里的烟火气,甚至能“分辨”出父亲偶尔掠过神域上空时那强大而内敛的气息轨迹。
有一次,他正“看”着十刑在冥界大门外,笨拙地试图教一群新生的骷髅兵跳一种奇怪的战舞,大概是跟某个路过的人族学的,场面极其滑稽。蓐收的意识里刚泛起一丝笑意,然后脑海里就“嗡”地一声,光芒流转,竟然浮现出几个极其微小的、动态的光点小人影,惟妙惟肖地复刻了十刑同手同脚和骷髅兵散架的混乱场景!
蓐收一愣,随即空茫的眼眸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脊背。
“很热闹。”
那些光点小人很快跳得更欢快了,甚至还给十刑的头顶加了一簇夸张的、表示“怒火”的火焰特效。
万重天的日子很难捱,气运和王位的规则,依旧会带来绵长的、如同脊骨被重塑般的隐痛。每当这时,它不再只是安静地待在他的脊背处。它会像有生命的小动物一样,轻轻蹭着他的手腕,散发出更柔和、更温暖的光晕,那光晕如同有实质的温水,缓慢而坚定地渗入他体内,包裹着那些疼痛的节点。有时,它甚至会悬空浮起,小心翼翼地触碰他脸颊上的银痕,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安抚意味。
“好了,我没事。”
蓐收总是无奈地低语,伸手想把它捉回来。光团却灵活地绕开,坚持绕着他盘旋几圈,确认那痛楚确实被压制下去,才乖乖落回他掌心,温顺地贴服着。
“你不要疼!”
天道意志很少直接“说话”。更多的时候,它用光芒的明灭、温度的升降来表达情绪。
比如当蓐收“看”到母亲白龙在花园里,尝试用人界的种子培育一种新的、会发光的藤蔓时,它会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如同春日暖阳般的光。当十刑又因为闯祸被父亲甩出去时,天道会发出极其轻微、如同闷笑般的震动。
当蓐收的意识沉入世界苦难的黑沉中,气息变得过于沉郁时,光团会突然变得冰凉,然后猛地一震,进去脊背,像个小闹钟一样把他“震”回神。接着,脑海中会快速闪过一些毫无意义的、但色彩斑斓的光斑图案,或者干脆叫几只鸟儿来为他歌唱。
“你这算是在……逗我开心?”
蓐收有时会忍不住问,他向来直白。
光团的光芒会瞬间变得有点闪烁,像是被戳穿了小心思,然后默默收敛,钻进脊背。
十刑是个闲不住的。他守门之余,最大的乐趣就是搜罗三界的新奇玩意儿,然后想方设法送到万重天边缘——虽然蓐收出不去,但十刑可以让父亲捎进去。
父亲是常来的,即使万重天很抗拒他。但是母亲总是看着蓐收,看着看着就会流泪。
后来,父亲就瞒着母亲过来
这天,一个用特殊树叶包裹的小包裹跟着父亲穿过了混沌屏障,落在蓐收脚边。
蓐收打开,里面是一个圆圆硬硬的果子。
天打开了十刑的意念留言:“哥!人界新流行的糖葫芦!外面脆脆甜甜的糖壳,里面是果子,听说可好吃了!你快试试!”
蓐收对“糖葫芦”产生了兴趣。他拿起那个红艳艳、裹着晶莹外壳的果子,小心地咬了一口。从未体验过的、混合着酥脆、甜蜜和微酸的滋味在舌尖炸开,让他微微睁大了空茫的眼睛。
“好…奇特的味道。”** 他低声说,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他轻笑,露出了一个小酒窝。
天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
那双紧闭的眼睛微弯。
“父亲,你该走了。”
天没说话,只给他的孩子拭过唇角的糖渣。
“好。”
或许是天打过招呼,这次包裹里还是糖葫芦,天走过,蓐收一个人慢吞吞的吃,旁边还一张人界的画片——画着一个憨态可掬、抱着巨大糖葫芦的胖娃娃,很可爱,上面写着甜蜜蜜。
甜蜜微酸的滋味依旧让他感到新奇愉悦。他的眼睛日月现在在高悬,所以他看不见,也不知道画片。
却见脑海中光芒流转,一道细微的光束变成了缩小版的、穿着星光玄衣的蓐收,虽然线条简单,但眉眼神韵抓得极准,连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都复刻出来了。而胖娃娃手里那根巨大的糖葫芦,也变成了……一根同样巨大的、由光芒构成的玉尺。
“是这样的吗?”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终于清晰地浮现在蓐收清冷的嘴角。这笑意如同冰雪初融,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然后这张“魔改版”画片上,新的蓐收小人抱着玉尺,旁边歪歪扭扭地浮现出几个由光粒子组成的字:“甜蓐收”。
蓐收:“……,真是这样的吗?”
天道完成“创作”,得意地膨胀了一圈,“我优化了哦,小龙就是最好看的。”
蓐收是天道为自己找的爱人。
一直没写,但昨天听了一首歌,小尖尖,突然连夜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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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番外两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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