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塔两只手揣兜里,回头看了眼楼梯间,又晃荡着往一旁的栏杆上靠。
他抬抬胳膊:“那作为‘华生’,我要给侦探意见。”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时,似乎不需要进行“扮演”。
易理瞥向他:“你说。”
“夏洛克小姐,如果自杀是被允许的,我们已经输了。”
易理手里把玩着手机:“我不会死。”
“你太自信。”
易理眯着眼:“难道你的规则里没有规定吗?”
“什么意思?”
“虽然没有明确地说不能自杀,但规则里应该给你界定了可以谋杀的对象范围。”
侦探无法杀死侦探,死神无法杀死死神。至少并非普通人类的她,无法同时出现在谋杀关系的两端。
易理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朝南的栏杆周围,地面看起来一片狼藉。
“所以现在要考虑的是,凶手是用什么方法让他死掉的,逼迫跳楼、还是杀死他后再抛尸?”
易理低头看向金属栏杆上杂乱的划痕,“你要去看看尸体,老师。”
拉塔叹口气:“看来还是躲不掉。”
“你可以找4号帮忙,把他的尸体抬回医务室。”
4号——4号是那个喜欢拿镜子的。
拉塔问:“为什么?”
易理从他身边大步走过:“我要去旧教学楼转一圈,下午在医务室见。”
【天台-中心花园】
虽然在天台就能瞥见花园一角,但置身花园其中,和俯视它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青苔中学的中心花园灌木茂盛,层层叠叠的绿植让人视野受阻。阴郁、幽深,夏日的暑意就此被消解。
靴子的脚跟在被阴湿浸淫的石板路上敲击出响声,易理没有遮掩她的脚步声,她能听见不知哪里的灌木丛里从来簌簌的响声,好像有人离开、又好像是有人进来。
这座花园在四面环绕的教学楼里铸成了一个似乎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这的确是虚幻的妄想,初夏的月季与冬天的梅花一并在此绽放,当然,它的主人还是那些葱郁的灌木地衣——教学楼的中间里很少有这样密闭的花园,它的存在不方便课余的学生被管控。
易理沿着被磨得光滑无比的石板路继续朝北走,这些道路多有蜿蜒,她走了十分钟才看见花园边缘从绿植当中攀升出去的爬山虎,它们缠着栏杆与地表继续向前生长,你几乎以为它们将在地面断绝,但最终它还是攀上了那面红褐色的砖墙——它属于青苔中学只有四层的老教学楼。
它被植物环绕,在临近夏日的中午,底楼和中心花园保持着一样的阴凉。
【中心花园-老教学楼】
易理刚踏进教学楼、踩上被新铺就的花砖上,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从一旁的楼梯间传来。
张莉,学生会的体委,03号。
她下楼的时候很囫囵,这是学生才有的本领,两三步一起踩,却很难摔倒。
“……转校生,对吧。我是和你同班的张莉,班主任叫我来给你领路。”她摸摸眼镜,有些不自在,却也没太在意易理,转身开始给她领路。
“虽然老教学楼有时候有些燥热,环境比不得雏鹰楼,但高中部三个年级的火箭班都在这里,这边更清静。”张莉边上楼边介绍,“高三在第三楼,得走一会。”
和底楼新铺的花砖不同,老教学楼的楼梯是木质的,踩起来吱呀作响,大多数学生上下楼都不自觉会放缓脚步。
易理问:“这么说,梅霜降和那个小曾也是我们的同学?”
他俩早上在这里。
“不,不。”张莉摇头,为她突然的出戏不由得皱眉,“他们是隔壁班的,每个年级有两个火箭班。”
易理颔首,正想说什么,张莉却还没说完。
“不过,那个薛冥是我们班的。”
薛冥,死者。
张莉拐过最后一道弯,推开门:“这里就是你的新班级了,高三(1)班。欢迎你,转校生。”
被铺设整齐的老式木地板,有些许泛黄的白色墙面,温和转着的吊顶风扇。
易理走到老式推拉窗前,几株爬山虎摇摇欲坠,张莉走过来小声抱怨:“在这住着班上还得有人专门负责喷杀虫剂呢。”
“感觉很麻烦。”
“麻烦也得做啊,不然哪个晚自习一条大虫爬你背上就老实了。”
“听起来你对这样的环境很熟悉。”
张莉愣了下,摸摸眼镜:“以前我们学校和这里差不多,总之挺烦的。”
她眯着眼,忽然说:“你看。”
看什么?
易理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台。
爬山虎叶子垂着,褐黄色黏腻的软体动物攀上窗台,缓慢蠕动着。
易理:“这看起来是没有壳的蜗牛。”
张莉摇头:“不,这是蛞蝓。”
她伸手用指尖触碰它的触角,暗光在她的镜片上游移,易理看不清她的表情。
“它们喜欢阴湿的环境,在这样的环境里,甚至可以不吃不喝地活过一个学期,但如果环境变化了,可能两三天就会死去——当然,还有一种最快速的死法。”
说完她就转向讲台,从讲桌下掏出来一瓶杀虫剂。张莉回到窗前,微微侧头,示意易理往后走几步,随后肆意地把杀虫剂喷向窗台。
“得让这里通通风。”张莉扯扯衣领,“你去吃午饭吗?我们一起。”
“等一下。”易理说,“我想知道,薛冥的位置在哪?”
张莉的步子停在门口,仔细回忆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在靠窗的最后一排。”
易理猜也是这里,整间教室,只有这个位置的书桌桌洞里有东西。
几本高三的资料书和教科书被堆在里面,还有一张边角有些脏的毯子。张莉说夏天教室有时候会开空调,所以薛冥会用毯子。
除了这些,就剩下一本日记。
【医务室】
“我只是个校医,不是法医。”
拉塔坐在椅子上,白大褂一半落到手肘处,他也不想重新穿。
易理从食堂给他带了一份套餐,来到医务室的时候,正好萨菲也在。
拉塔有些挑剔地把里面的葱和蒜都用筷子挑出来,尽管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也耐着性子继续挑着。
“没法那么精确啦,但他确实是今天早上死的,你也知道,后来那个铁牌子掉下去把他又砸了一次,看不出什么多余的信息,不过——”
易理:“不过什么?”
“不论他到底是不是摔死的,他吞过某种毒药,这是真的,他的肺部有严重水肿。”
“什么毒药?”
“不知道。”拉塔继续说,“我说过,我只是个蹩脚的校医。”
拉塔终于吃上第一口肉,葱蒜的气味残留在上面,让他不由得皱眉。
他想到什么,呲了呲牙:“哦,对了。我闻到了一股蒜味,那不像普通的尸臭,他也没死那么久。”
易理问:“你把尸体放哪了?”
拉塔吞下肉,没抬头,空着的手指向一旁落下帘子的病床:“就这啊。”
一直没说话的萨菲:“……你说什么?”
易理点点头:“挺好的,把他看好。”
“当然啊。”拉塔勾勾唇,“我这不是饭都没去吃吗。”
拉塔终于把餐盒里的食物吃了干净,丢进垃圾桶里。
“小X选手,我感觉你怪怪的。”
垃圾桶里他们坐着的地方有两三米远,他却像一步就跳上了椅子,黑卷发扑腾着、蹲坐在上面转了一圈才好好坐好。
萨菲:“我真怀疑你有多动症。”
拉塔没理她:“所以我说对了吗?小X选手,你在困惑。”
易理的脸撑着手臂,目光下落,回忆片刻:“大概是有人的演技太炉火纯青了,让我觉得别扭。”
“什么意思?”拉塔眨眼。
“这里毕竟是个陌生的地方。”易理说,“有人却好像真的在这里待了很久。”
拉塔吹口气:“又不是谁都向你一样业余,说明人家很敬业啦。”
“再业余也比不上你。”萨菲轻哼一声。
拉塔转而问:“所以你上午没什么收获吗?”
易理的手指在桌上敲击:“也不能说没有。”
张莉带着她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她和早上遇到的很多人都再见了一面。
小曾和梅霜降都说他们从进入游戏到现在都一直在一起,包括梅霜降去帮忙搬运尸体的时候,小曾也和她一路,薛冥的死亡和他们没关系,那时候他们都在旧教学楼,还在那里看见了辅导老师张茂和张莉。
据他们所说,他们都没见过薛冥。
葛月在晨会的时候说她案发时在花园里,在食堂的时候,她补充道自己其实也是从老教学楼过来的,暂且当她没撒谎。柯娜说她在广播室,除了参加晨会没挪过窝。
换句话说,进入妄想副本时,1号葛月、2号张茂、3号张莉、4号梅霜降、5号小曾都在北边的老教学,7号拉塔、9号萨菲、10号易理、12号柯娜都在雏鹰楼附近。
除了不知道在哪的6、8、11号,刚好前置位在北边,后置位在南边,这是巧合吗。
“这其实很合理,虽然没有正式上课,但乖学生们早上自发地去上晨课,张茂是1班的班主任,带着2班的两个学生一起上自习,我和萨菲和这事没关系,至于你,一个转校生。”
萨菲:“那柯娜怎么不在教学楼。”
拉塔:“意外啦,那肯定意外。”
“虽然不能确定编号和出生点的联系,但如果知道薛冥的编号是什么,一定会很有帮助——你满脸都这样写着了,小X选手,不要这样看着我啦。”
拉塔摆摆手,试图遮挡易理的视线。
易理身体往后靠,双手抱胸:“所以呢,他的编号是?”
“我也很想告诉你。”拉塔忽然伸手拉开帘子,“你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别说是编号啦,如果不是我们之前看了他一眼,我都不敢确定他就是薛冥了。”
萨菲还没反应过来,眼里的瞳孔已经映射出病床上分裂的躯体和四散的内脏。
她不得不撑着易理的肩膀干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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