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过后，天气逐渐炎热。卢家的人已经进宫陪着荣贵嫔，我不好碍着别人一家团聚，便少去打扰。皇帝大抵都是这么想，最近同样少去长安宫。
我闲来无事，带着梨欣游园。梨欣指着水池喊：「小主快看，奴婢今早就说，天气这么热，荷花肯定开了，果不其然！」
我倚在栏边，与梨欣说说笑笑。我前阵子用皇帝送的芍药苏绣裁了新衣，今天心血来潮穿上了。我四处张望，今日御花园人烟稀少，大概是人人都怕大毒的日头。我却不由得阵阵失落，连自己也不知原由。
梨欣似乎发现了我神色不妥，竟主动讨我欢心：「小主平常打扮素净，今日穿上新衣，额外光彩照人呢。」
我知道她在哄我高兴，便微微弯唇回望，让她安心。梨欣略有迟疑，试探问我：「小主有什么心事吗？」
其实我亦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好摇摇头。梨欣一语道破：「奴婢猜，小主在想皇上吧？ 」
我的心一下子被触动，嘴上却否认：「才不是，你别胡说。」
梨欣再问：「那小主在担心荣贵嫔吗？」
我说不上来，卢家的人已然进宫，东党又忙着省亲，荣贵嫔出不了事的。我对着满池芰荷叹息：「或许，花开花落自有时，我有些无所适从罢了。」
梨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就转移话题：「小主，池里有不少鱼儿，不如奴婢去取些鱼食，让小主喂鱼吧？」
我没什么兴致，但见她有心，就随她去了。
烈日当空，我渐觉头昏脑胀，我总不可能站在池边等她。于是我心不在焉地闲逛。蓦然，一座高阁映入眼帘，上头写着「清望阁」，我神差鬼使地便往里走。
我细看阁内陈设，只见厅堂有一对楹联：树石接蓬莱，三色矞云成幄。轩窗骞象纬，千秋宝箓凝图[2]。我不明就里，默默登楼。
我走出回廊，凭栏眺望，正好看到黄昏的宫城。天空一片粉霞，池水波光粼粼，古柏被夕阳照成剪影晒在地上。如此良辰美景，纵无乐事，亦难弃赏心[3]。
我托头，孤身看着日落，忽尔想起楼下的楹联。不知那对联是何人所作，但大抵只是借道学歌颂皇威。我却从中品出另一番意味：站在高楼看风景，轩窗以日月装饰[4]，日月无间交替，皆因唯有道永恒。
想来，贫富荣辱、是非对错，本亦无生无形无气[5]，有生后又消亡，如同四季更迭而已。既然如此，我是否该顺势为之？或说是顺心而行。毕竟，人世间的情爱总是不知所起，不论情深与否[6]，却都半点不由人，谁知是否天道作祟？
我正想得入神。突然，我瞧见底下一群人正浩浩荡荡走来。我揉一揉眼睛，才发现是皇帝的仪仗。我本来想躲回阁里，但他已在远处停下，抬手指了指我的方向，派了几个内侍过来。
既然他已发现我，那我也该下去了。我欢快地下楼，不等内侍来迎，便直接走向皇帝：「皇上万福金安。」
注释：
1.放德而行：出自庄子《庄子．外篇．天道》。
2.可见于梁章钜《楹联丛话全篇》。
3.化用了《文选．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玄序》。
4.化用了卞之琳《断章》。
5.化用了庄子《庄子．外篇．至乐》。
6.化用了汤显祖《牡丹亭》中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2章 放德而行[1]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