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莹莹闭着眼,抚了抚心口,随后小心翼翼放好木雕在枕头下面。
她再次翻身下床,王莹莹趁着明亮烛火,拿着药膏,如往日般往身上涂抹。
桌上半扇高的铜镜,在烛火之中,映亮她半身痕迹,衣裳半解。她偏首,王莹莹细细打量着身上的伤痕,已经淡去好多了。之前在尚书府受的那些罚,都被师父拿来的药,给好好治好了。
能全部治好......不留疤。那自然是令人愉悦的。
王莹莹指尖碰了下肩膀,抿着唇,神情里是一片软和高兴。
近期师父又很忙,也非常常有时间在山中。
自顾裴安下山留了一半的时间给莹莹独处后,他后面也是隔上几日下午就会消失,不知道忙活什么事情去。
王莹莹从一开始的不习惯,也慢慢的适应了下来。
她的身量如同嫩嫩的小青笋,不知不觉又拔高了一些。
关于给师父准备什么生辰礼的事情,王莹莹仍旧没有什么头绪。
可事情就是这么怪。苦苦冥思苦想的时候,总是觉得这样不好,那也不好。好在很快,这个问题,在十二月十六这日,王莹莹找到了答案。
今日的厨艺温习结束,王莹莹便坐在了屋前被师父特意清出来制成的泡茶喝的石桌边。
这石头也是王莹莹和师父一起选的。
王莹莹看了眼这石头铸的桌子,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前两日,他让她选一个石头。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再加上王莹莹本身就很喜欢巍峨比较大的东西,于是就挑了一块挺大的石头。
万万没有想到,这石头就这么被师父一个人般了过来。
师父总说他的拳头不能打死一头牛。但那青色的衣裳下,看着如此单薄身躯的人,却是有着常人想不到的强健体魄。
师父对着她目瞪口呆的神情,在洗净手后,终于没忍住,又摸了摸莹莹的脑袋。
王莹莹也不躲,只睁着那双水润的眸子亮晶晶望着他,师父哑然失笑说着:“莹莹,师父也是习武之人,有些内劲,只是搬个这个石块,倒是让莹莹看的如此如痴如醉。”
这属实不能怪王莹莹。
她还真就没有见过师父一个人练武的时候。这才会见到顾裴安显露一二端倪的实力,而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仔细想来,王莹莹倒也不觉得怪了。毕竟顾裴安是顾国公府的孩子,他们一家子人都是武将出来的,也只有在顾裴安的身上,养了几分完全不同武将的文人君子气质,倒是令人忽视了他一声的好武艺了。
抽回往日思绪,王莹莹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师父每回下山回来,都会带上一些东西。带的东西很杂,有的时候会是哄小姑娘玩戴着在腰上的各色五彩结,有的时候是吃的,有的时候会是几本话本子。
又看了眼手里面的手札。
而昨日,师父带回来了一本手札,关于吃食制作方面的。
她闲来无事,便翻翻看看。
没过多久,翻着手札的王莹莹,若有所思的停在某一页,眼尾轻轻弯笑了下。
想起来了,顾裴安其实也有过喜欢的吃的,叫青梅渍。只是吃着这个东西,总是女子喜欢的比较多,会知道顾裴安喜欢吃这个东西,还是儿时悄悄藏着顾裴安的马车里发现的,那时顾裴安要去平津郊外的一处寺庙,跟着姑母祈福,她的出现吓了他一跳。
后来,他就没怎么买青梅渍吃了。
问他原因,只是笑着捏了下她稚嫩的脸颊,教导她说:“莹莹,有些喜好不能在外面表露出来,要以防有心之人做文章。”
王莹莹却说:“我们才不是什么外人呢。”
而这个青梅渍的酿制,至少需要十日。放的愈久愈好吃。
王莹莹合上手册,拿定主意做这个了。
今日师父也出了门去。王莹莹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来到门外,望着那件斗笠,抿着唇角,露出小小的笑容,轻车熟路的穿上后,又下山去了。
王莹莹买了一些所需的青梅干后,驻足想了想就到了之前看大夫的街上去。
王莹莹一路经过,发现成衣铺子关了门,她没有放在心上,紧跟着却见着之前看过的脸家医馆竟然也关门了。
王莹莹站在门口愣住了,她穿着斗笠,一个人在门前停留太久的样子,终于有个好心人,在她身边说着:“女郎是来瞧方神医的吗?方神医不知道最近犯了什么事情,被抓走了.....当然也有人说,抓走是假的,方神医又去其他地方游历山水边顺道看诊去了......”
“总之,女郎若是来找方神医看病的话,还是换一个人吧。”
斗笠盖着了一部分身形,她回神后,连忙朝路人道谢。
一点点的粉在王莹莹的面颊,她扯了下袖子,有些苦恼,这可如何是好,方神医和另外一家医馆都不在了......
这几日的心口其实胀的不是那么的痛了......近些日子晚间泡脚的时候添了些她不认识的药材。应当是师父带回来的这些药材。缓解了心口上不舒服吧?
说来说去还是只有半年能活。
无数的思绪从王莹莹的脑海里面翩跹而过,她步伐轻巧的朝着一侧的方向走了过去,她在漫无目的逛着,可是腿很快的就转悠到,离兵部尚书府不远的一条街道之上。
最后王莹莹坐进了附近的一家茶楼。茶楼有一说书客讲了一出牡丹亭,正讲到那杜娘在梦中与情人相会,二人如泣如诉......
一时间,茶客都聚精会神听着,等一出牡丹亭只讲了半场,那说书客一拍板子,说着待下回分解了......众人意犹未尽。
王莹莹是看过牡丹亭的话本的,可被说书客这么一讲,王莹莹便觉得自己看过的故事,也别有了一番风味。
正待王莹莹起身欲走之时,旁边又有人出声唏嘘说着:“要说这杜丽娘是那梦中相会情郎,不论如何,故事的结尾都是好的,但是这也让我想到了那位谢王夫人......”
“谢夫王人怎么了?”旁人也知道那位之前尚书府的夫人,待人亲和,之前出行若碰到求到门前的乞儿,还会赏几个包子吃。
王莹莹本来要走的身形一滞,慢慢地又稳当坐了下来,只一双耳还竖着听那些人的闲谈。
“谢王夫人不是死于与人私会吗?后来枉死了......近些日子,说起来谢氏府邸不太平,我有个交好的小厮朋友说,那谢氏府邸在闹鬼呢......近些日子,也只有那位......哎,那位新找回来的谢氏千金专门请了一位大师回来。”
“大师?”
“对,就是大师,那位大师说,那谢王氏如今是不洁之人,心口有怨气,坏了风水,那大师说要超度七七四十九日呢。”
“怎么个超度法?”
“先把尸骨晒于烈日城楼之下,被烛日净化,随后在第七日被挫骨,第十日扬灰,一部分直接扬,一部分被那恶狗食......如此,才能勉强压住晦气。”
“什么?!那这开始都不亚于鞭尸了啊?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什么仇啊怨的,我看就是活该!谁叫与人私会在先呢?如今连死了都不安生,还要给活人找恶心事情.....”
也有其他人跟着附和,还有人目露不忍,属实有些残忍。
一个达官贵人之死,传出来,总是会多出几分谈资.....此刻一部分越是高谈阔论,于是虚荣心愈发满足,更是与人呛声起来,来昭显出自己的不同。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编造起那谢王氏的荤话......法不责众,更何况是一个死人的编造,有些人越说越过分。
那说出的污言碎语,更是不堪入目起来。
“如今是第六日吧?待后日就会把尸体挂出来,到时候就可以去看上一看了,那地方在哪里?”
“在西北门,曾经悬挂那刺杀一老侯爷的美人刺客的地方......”
那美人刺客,以美□□惑那老侯爷想要了老侯爷的命,谁知道那老侯爷将计就计,最后把尸体钓在城楼,也顺势震住了一些不安分的宵小。此事过去已有三年,但是至今仍被民众津津乐道......
“砰——”手里的茶盏在这一瞬间落到了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却全部掩盖在这七嘴八舌的惊叹议论声之中。
脏、不结......七日暴晒挫骨,十日扬灰.....
无数的流言蜚语在这一瞬间钻入了王莹莹的耳朵里面,王莹莹气的心口闷痛,在那一瞬间,她恨不得把这些人都杀了......
可理智回笼之际,王莹莹冷着脸色,一步一步腿脚虚软跨出了这扇门,满腔情绪如野草疯涨.....
她本来以为,娘亲会被好好下葬......
却不曾想,竟是受到如此折辱。
一颗又一颗的泪水,无声的从王莹莹的眼中疯狂的滚落下来,到了山上家里的时候,她踉跄地跪倒在了门前的位置,一双腿虚软无力,屋外是烈烈的狂风,屋内是昏暗的光。
王莹莹也像是彻底的流干了泪水。在这一瞬间,王莹莹心脏疼的眼前发黑,更是一身淋漓的冷汗。
茶楼里所有的话语声,再一次轰隆隆的穿过王莹莹的脑海,连绵不绝,如同无数人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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