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水滴倏地落在木制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让本就潮湿的房间显更加老旧,就连家具都有股闷腥味。
如果不说这是监狱,季悬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大航海时代,正在船长室内汇报工作。
“玩家季悬,游戏总时长六年零三个月,在此期间触犯了116条《玩家基本行为法》,并以贿赂、威胁、恐吓等方式收买裁判员,逃过23次劳动改造。”
瘦削青年念完正了正制服,将手上的一厚沓文件塞进档案袋里,嘴唇无情地张合着:
“裁判团认为,此人的罪行已经到了不可容忍的地步,建议判处季悬7年有期徒刑,并没收全部积分。”
说完,青年就将文件递到实木桌上首,低声说:
“典狱长大人,如果您没有异议的话,裁判团那边特意交代……”
典狱长……季悬捕捉到这个词汇,目光顺着狱警的动作看去,发现那位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男人……应该是男人吧?
虽然头发很长,但其夸张的身高和骨架明显不是女士能够拥有的——更重要的是这家伙的嘴唇相当薄,有些像某个系列电影里的英国演员。
至于他鼻子以上的部位……呵呵,根本看不见。
那顶黑色制服帽的位置很刁钻,因角度问题罩下去了一大片阴影,而被阴影遮住的正巧是此人最令人好奇的地方。事实上仅是那张露在外面的嘴唇就足够引人遐想,但人总是不满足的,尤其是在追求美的时候。
季悬不自觉地被他吸引着,看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回过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狱警刚才说的话上。
7年有期徒刑,听起来不太妙啊。
至于积分?
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清空就清空吧,反正账户里剩的积分还不够买根绳子吊死的。
只听“啪”地一声,文件袋重新回到了实木桌上。典狱长修长的手指扶着太阳穴,看起来像在思考,但季悬对不上他的眼睛,没法通过这扇“心灵之窗”揣测他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此时的气氛和刚进入这间“船长室”时别无二致,都是一样的诡异和凝固,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不同的是季悬的心态已经佛了。
他刚被送到岛上时,以为自己要跟古时候那些犯人一样流放边境,结果往深处走才发现岛上有不少建筑,和想象中的荒地似乎不太一样。
里面最大也最华丽的,是一座中世纪风格的两山形巨殿,被山石紧紧簇拥,如巨人居所般伫立在岛上。
其中一块石头刻有这座建筑的名称——南麂岛监狱(建于创世纪92元)
虽然没搞懂“元”是什么时间单位,创世纪又是哪个神仙时代,但他依旧能从石头的风化中窥见岁月流逝,这块石头绝对有不少年头了,上面还有一部分人为的磨损痕迹。
就在季悬站在石头前沉思自己该去哪时,两个冷着脸、身穿白色制服的狱警就从吊桥上走了下来,一左一右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押到了这个鬼地方。
滴答。
又一滴水落到脑袋上。
靠,怪不得这群狱警都戴帽子,感情这是个水牢啊……季悬在心底吐槽。
他伸手擦了擦滑下来的水痕,在寂静中看向前方正坐的典狱长,有些好奇对方为什么一直不发话。
难道是觉得裁判团判的太重了?要减刑?
直到此时,触犯一百多条《玩家行为法》的季悬依旧自我感觉良好,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的罪状配不上刑期——毕竟在他看来,这点事判个一两年再没收点三瓜俩枣就算了。
七年过分了吧?
想到这,他用自己微微上挑、正下带痣,俗称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凝视着前方,上前两步准备和这位大哥求求情。
一旁的狱警则有些应激,见他动了,连忙呵斥道:“不许动,保持十米的安全距离!”
“凭什么?”季悬扭头,“我技能和道具全都被你们封了,到底哪不安全?”
狱警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怕你吗?这条规矩是保证犯人安全……”
他话还没说完,身边就传来了金属碰撞声,吓得他一扭头,发现一直沉默的典狱长不知何时动了,拔出钢笔,用泛金色雕花的细尖划掉了文件上的几个数字。
刷刷刷——笔尖滑动的声音无比顺畅。
这,这是干什么呢?
狱警一脸懵——如果同意的话只需要盖个章就行了,而此时典狱长却用钢笔在文件最上方的纸上书写着,时不时来回划几条线,明显是不满意这个判决,要驳回。
他先是看了看上司飞舞的笔尖,又看了看下方“楚楚可怜”的季悬,感觉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不过短短几秒的功夫,典狱长就停了手,将手中的黑壳钢笔扣好,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
狱警非常有眼力见地接过判决书——这是他第一次见上司动手修改文件,遗忘对方都是懒得管这种小事的,毕竟一个犯人多待几年或少待几年对典狱长来说都是小事,但今天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他清了清嗓子,悄悄瞄了眼被划掉修改的数字。
“?!!”
两秒后,狱警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回头惊恐地盯着自己上司看。
结果典狱长连眼神都没施舍他一个,只自顾自地摆弄钢笔,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写的东西有什么问题。
这对吗?
狱警心中哀嚎——您看这对吗?这怎么念啊?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声问:“大人,您没手误吧?还是我看漏了一个小数点……”
“什么手误啊?”
刷——
拿在狱警手中的判决书被一把抽走,紧接着实木桌下钻上来一个脑袋,正笑眯眯道:“让我看看。”
这人正是季悬。他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漆棕色的实木桌附近,白皙的双手扒在桌子边缘,鬼似的悠悠钻了上来,无声无息。
狱警吓了一跳:“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不是让你保持安全距离吗!”
季悬无辜地眨眨眼:“这不是挺安全的?”
“你!”
狱警伸手要抢,谁知季悬灵活的像猫一样,两下就躲到了一边去,一边跑还一边念:
“玩家季悬…这些不重要,我看看……”
他眼神下移,有些愣道:“判处2027年有期徒刑,没收全部积分。”
季悬念完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掰着手指算了算,这才恍然——他是2019年进的游戏,至今已经6年了,也就是2025年。
这么一减的话……才判两年啊?
季悬笑眯了眼,刚想继续往后看,就被一巴掌拍到了后脑勺上,一头黑发都被拍的东倒西歪,向前散去。
狱警将判决书抢回来,怒道:“你把这当什么了?这是监狱不是你家,赶紧给我滚去十米外!”
季悬还是第一次被人拍脑袋,刚要发作,就想起了自己手无寸铁的处境。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在心里给狱警记上一笔,随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发,理都没理一脸怒意的狱警同志,表情堪称做作地盯着典狱长问:
“帅哥,我的刑期截止到2027年几月份啊?”
见自己被无视,此人还狂妄到直接对话上司,狱警在旁边咬牙切齿道:“还刑期呢,你不识字?”
季悬挑眉:“2027不是我的服刑截止年份吗?”
说完,他漆黑的眸子看向上方的典狱长,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叩叩叩——
实木桌被手指关节敲响,带起些许回音,将这个男人的威严感拉到最高,让他本就不可侵犯的气质更加肃穆。
典狱长轻敲三下后终于开了金口,冷漠平稳的声音在室内回荡着:
“这是你的总刑期,共两千零二十七年整。”
他说完还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季悬的反应,但表现得并不明显,让人很难判断出他的真实目的。
气氛一时间变得诡异起来。
季悬一挑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多少年?”
典狱长再次重复:“两千零二十七年整。”
“…?”
季悬闻言表情堪称变脸,冷了下后皮笑肉不笑道:“帅哥,你是在开玩笑吗?”
这次典狱长却没理会他。
狱警见状挺了挺背,板出一副威严的样子:“玩家季悬,立刻退到十米外!”
季悬闻言瞥了他一眼,不仅没退还往前走了一步,双手“啪”地拍到了桌子上,依旧选择无视了这个小喽啰,直指罪魁祸首。
“我不服。”他对典狱长说:“我要上诉。”
此刻双方的距离仅有20厘米左右,近的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季悬的头发散着到了肩膀,此刻发丝乱七八糟的贴在眉眼上,让他暗含愠怒却带着笑意的脸极具攻击性——这绝对是真情流露,毕竟七年的刑期二审变成两千年了,这特么换成谁能不窝火?
他一不认识这个劳什子典狱长,二也(自认为)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很难想象眼前这个死活看不清脸的男人竟然用笔随便划了两下,就轻松更改了他的命运。
这有效吗?这合理吗?
而正对面,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没见过这么无礼的犯人,典狱长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些。
他的发丝随着脸颊颤了颤,好半天都没答话。
就在季悬等的心开始打突,以为这人会忍不住动手收拾自己时,对方却突然站了起来。
典狱长制服上挂着的银色钥匙串被搞得叮当乱响,就连衣服的下摆都没整理好,在季悬和狱警一脸懵的状态下,喊了一声——
“休庭。”
此二字一出,全场寂静——
季悬和狱警甚至懵地对视了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就这样呆愣愣地目视着典狱长抬步离开,一时间谁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厚重的雕花木门被重重合上,发出的巨响在走廊中掀起阵阵回音,站在办公室内的季悬这才如梦初醒,抬腿就要追——
开玩笑,这货给他判完就跑了,他总不能真去蹲两千年大牢吧?
而且这地方算哪门子的法庭?还休庭……休他爷爷个腿啊!
可还没等他冲出去,脚腕就像是驼了千斤重般被钉在原地,几乎寸步难行。这种感觉只发生在一瞬间,因此季悬因惯力的作用身体还往前倾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随着“咚”地一声重物落地声,狱警也反应过来了。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黑发青年,没忍住捂了下脸,随后堪称崩溃地朝空气质问道:
“谁让你动用技能的?”
可惜无人理会。
这话刚掉地上,一双黑色手套从空气中浮现出来,随后是胳膊、上半身、下半身,最后才是头部和脸,诡异程度堪比某些恐怖电影里的怪物。
而且这突然从空气中长出来的人,长相堪称出众——不是美的出众,而是丑的出众。他的面部极其扭曲,像一坨被搅得乱七八糟还掺了头发的面糊,扁平中带着一丝阴气。
只见他把带着手套的手从季悬脖颈上挪开,任由对方躺在地上,随后甩了甩手。
“我问你话呢!”
狱警见这人不理自己,气得将话又重复了一遍:“谁准你对他动用技能了?”
可即便是被指着鼻子质问,男人也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反而语调轻松地问:“为什么不能,对犯人动用私刑和随意处置不是我们南麂岛的传统吗?”
狱警咬牙道:“这个人……他不一样。”
“哪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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