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镜一行人回到诸怀城时,已经过去了将近八天的时间。这期间诸怀城有过两次小规模的妖兽冲击,有白朔坐镇倒是没出什么问题,只是聚灵丹和各类疗伤的丹药是彻底告罄了。
江弈一进城就直奔常青住处而去,推开门看见他正坐在桌前写写画画,精神还不错,比他们离开前瞧着还要好一点。
“今天怎么这么早?”
这几日白朔每天都会过来为常青温养经脉,延缓毒药发作的时间,这也是常青现在看着精神还不错的原因。故而常青听到开门的声音,自然而然以为是白朔,并未抬头,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道。
“师兄,是我。”江弈道。
“阿弈!”常青放下笔,惊喜地抬头,“你们回来了,怎么样,还顺利吗?没受伤吧,过来师兄看看。”一连串的话问出来,常青又笑着朝江弈招手。
“嗯,挺顺利的,没有受伤,紫火藤和冰心莲都找到了,等薛镜炼出解药,师兄你就会没事了。”江弈边走过去边说。
常青拉着江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拍拍他的肩膀道:“没受伤师兄就放心了。”
江弈垂眼,看到桌上散乱地搁着好些纸符,最上面的一张还未完成,这才知道进门时常青在画什么,又着急起来:“师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修养,哪里还能做画符这样劳心劳力的事情,要是催化毒素发作了怎么办?白朔师兄也真是,怎么能把这些事情压在你一个重伤之人身上呢?”
常青不赞同地摇摇头,道:“你白朔师兄这些天一个人又要抵御妖兽攻击,又要安排好城中各项事务,还要花心思替我护住经脉,几乎分身乏术,我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是应该的。”
“那师兄你也需要休息,我来帮你画这个符。”江弈嘟囔着拿过常青的笔,照着描半天还是个四不像,又不好意思道:“师兄,你教一下我,一遍就行,我肯定就学会了。”
常青哑然失笑,接过笔,一边画一边道:“这是爆炸符,先前和你白朔师兄在星陨台对付水形兽时,它的效果就不错,所以我想趁着如今状态不错的时候准备一些,到时候再面对妖兽攻击,我们这边也能多一个反击的手段。”
另一边,薛镜找到白朔,将几人在城外的经历简单交代一番,略过了惊险的部分,只说还算顺利地找到了所需的药材,又问他最近城里如何。白朔看着虚弱的万钧和遮遮掩掩藏着一只手不肯让他看见的薛镜,就知道他们此行绝不轻松,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而已。
轮到白朔自己时,说出口的话也一样,两次成规模的妖兽攻击被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常青受伤,薛镜齐望几个实力顶尖的人又出城寻药的情况下,他要如何一马当先,以一敌十,又要如何去布置,去谋算,以少胜多,其中艰险也自不必言。这些在跟薛镜讲的时候也略过了,在这一点上,他和薛镜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向白朔报了个平安,薛镜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炼药。下一次妖兽的袭击不知道何时会到来,在这之前,他要尽量把聚灵丹、神农五花露和八珍丸一并炼出来,为防御妖兽做好一切准备。
将找到的药材一一摆在眼前,薛镜想了想,决定趁着自己灵力最充沛、灵识最清明的时候把最难的神农五花露先炼出来,再炼消耗相对来说比较小的八珍丸,就当作休息了,最后再炼需求量最大的聚灵丹。做好了计划,薛镜取出齐望交还给他的离火珠,心念一动,手指飞速将药材扔进窜升的火焰中。
炼药时薛镜才发现那巨鸟随意扔给他的紫火藤也不是凡品,少说也生长了百年,如此一来倒是和那百年的冰心莲更相配了。只是药力越深厚,对炼药时火候的控制要求就越高,本就更加困难的情况下,很多炼药师因为材料珍贵难得,心理压力大,手上越发容易失误,最终导致失败,更有甚者,甚至会导致自己受伤。因而很多低级别的炼药师即使得了珍贵的药材,宁愿不用,也不会贸然上手炼制。
但薛镜此次的炼药明显比之前要轻松。连日的生死考验让他的灵识又有了精进,能够在分厘之间轻松找到自己需要的温度,他的灵力控制地更加纯熟,更加收放自如。当初在炼药堂练习时,用的不过是十年的紫火藤和冰心莲,也要失败好多次才能在虚无飘渺的手感中成功一次,而现在,面对两味百年的药材,他一次就成功了。将神农五花露收入瓶中时,那药液甚至还绽放了一点异彩,将整个房间照得绚丽无比。
整整一个日夜过去,薛镜的聚灵丹炼制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悠悠的药香散发出来,也轻轻抚慰着他疲惫的神经。
一缕异香参进药香之中,一开始还要细细去分辨,直到味道越来越馥郁,横冲直撞涌入人的鼻子,熏得人头昏脑胀。
它们来了。
不,不是它们,是它。不知道是被哪一头妖兽带过来的种子,落在城外,积蓄了几天的力量后破土而出,带着蓬勃的生命力,肆无忌惮地长叶,开花,一大团一大团浓绿的叶子,一大朵一大朵繁复的花朵,急速地在众人面前绽开,将它馥郁的香气洒得到处都是。
城中弟子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还以为又有妖兽进犯呢,原来只是一棵树,它长得再怎么大,终究不能动,也进不来城,倒不用担心它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闻着这个味道不觉得难受吗?我觉得头晕晕的。”
“离得太近了吧,这香味确实太浓了一些,我们走远一点。”
前来查看的弟子们说着向后退去,抬腿却发现自己几步路走得七扭八歪摇摇晃晃的,没两下又踢到什么东西,双双跌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几人顾不上跌痛的屁股,尝试着站起来,却浑身乏力,起来不过半人高,就又跌了回去。
有站着的弟子想去拉他们,却看见地上那些将他们绊倒的像笋一样的东西,原本不过半寸长,几息之间就窜到了半人高,而后——他颤抖地看着那显露出模样的尖锐枝条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地上那些来不及躲开的弟子,而后一边吸食他们的血肉,一边更加疯狂地生长,等到它也变得枝繁叶茂、开出巨大繁复的花朵时,一具干尸倒吊下来,只剩一层皮绷着骨头的焦黄的脸正对着他的眼睛。
“啊!”他向后仰倒,连滚带爬躲开那具尸体,精神崩溃地大喊起来。然而,这喊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另一枝蠢蠢欲动的枝条就刺穿了他的心脏,带着他的血肉朝着天空的方向而去。
更多的“笋”冒出头来,而后抽条,捕获一个被花香熏到失去行动能力的居民或者弟子,长成枝叶繁茂的大树,吊下一具干枯的尸体。惊慌的浪潮像瘟疫一样蔓延开,到处都是哭叫。诸怀诚,乱了。
城中传来的声音让药堂的三名弟子变得坐立难安,隔着窗户向外望了又望。
药堂中住着的,是之前水形兽攻城时中过毒的灵寂者。虽然及时服用神农五花露解了毒,但先天不足的体质仍旧让他们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衰弱之中。因而白朔安排了三名上清宗的弟子来照顾他们。
“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一名弟子“唰”地起身出门查看情况,没多久就又惊慌失措地跑回来:“快跑,妖树进城吃人啦!”
其他两名弟子闻声立刻跟着他走了,留下一群躺在床上连声音都发不出的灵寂者。他们哀哀地流着泪,似乎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原梨菀盯着三名弟子离去的背影,此刻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不管遇到什么都无法反抗,没有自保能力,只能祈求灾难不要落到自己身上。
她想起和薛镜的约定。薛镜说,即使是灵寂者,也可以拥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也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他让自己相信他。可是,都还没有机会去试一试,今天就要把命丢在这里了。她惨然地扯了扯嘴角,自己被爹娘留在景明镇的时候就没想过还能活下来,今天也不过是迎来自己注定的命运罢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一丝不甘心呢?
奇怪,草木的生长本来应当没有声音的,但原梨菀却清楚地听到了树根在土层里开拓的声音,树枝抽条的声音,花朵绽放的声音,各种声音叠在一起成了催命的浪,由远及近,一浪叠一浪向她靠过来。
“啪。”细碎的声音在房间响起,是妖树的嫩枝顶开了地砖,张牙舞爪朝他们袭来。原梨菀盯着从门外射入的一点阳光,想如果有下辈子,她绝不要再当一个只能流眼泪的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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