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薛镜第一次进炼器堂。刚一进门,一股热浪就迎面扑来,几个光着上半身的弟子露出一身强壮的腱子肉,正挥汗如雨地锻造着手中的金属。
薛镜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炼器和炼药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虽然说这二者也有相通的地方,比如都对控制能力有很高的要求,但炼药的活儿像绣花,更为精巧,而炼器很多时候需要极强的力量对材料进行捶打来锻造塑型,总体来说还是更大开大合一些。
一位孔武有力的弟子停下动作,将锻造台上的金属重新送进火炉,而后拿起身边的水壶猛灌一气,喝完手一抹,汗液水液混在一起,被他囫囵甩在地上。薛镜忙抓住机会,上前问道:“请问,这里可以定制武器吗?”
那弟子这才注意到他,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武器?”
“我想要一把短刀。”
“做刀倒是不难,你想要什么材质的?玄铁、秘银还是精金?玄铁沉重坚硬,适合做重兵器;秘银轻且韧性极佳,适合做精细纤巧的武器;精金锋锐,用它制造的武器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当然,不同的材料,价格自然也不同。”
“我自己准备了材料。”薛镜拿出飞廉的角,递给他看。
那弟子接过之后仔细端详了一下,摇摇头道:“这材料非金非玉,我虽未见过,但也看得出来不是凡品,使用一般的锻造之法不但发挥不出其作用,反而可能毁了它,硬做出来怕是也不大好,这位师弟还是另请高明吧。”
薛镜垂头丧气从炼器堂出来,被白朔抓个正着。“哟,难得见我们阿镜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今天是怎么了?”
“哎呀,师兄,你就别笑话我了。”
“好吧好吧,遇到什么难事了啦,跟师兄说说。”
“我想用飞廉的角做一把短刀,但炼器堂的师兄说他们做不了。”
“飞廉的角?”白朔很是惊讶,他可没忘记当初在诸怀城和飞廉缠斗时,那些不讲道理的闪电带来的压迫感。
“嗯,你惯用短刀,那角的长度正好适合,而且它在飞廉头上时能承受闪电的力量,强度自不必说,如此看来,倒确实是块好材料。
你想用它做刀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个人。此人是炼器堂堂主最器重的弟子,于炼器一道上颇有天赋,凡经他手炼制出来的法器,不仅强大,而且好看,在外备受追捧,可谓是一物难求。只是他性格有些古怪,不太喜欢和人交流,不过你找到他,提我的名字,说是我的师弟就行,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对了,他叫——”
“长鱼师兄!长鱼师兄,你在吗?”薛镜顺着白朔给的地址一路找过来,找到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小院。他先是敲了敲门,没人回应,于是便扯着嗓子喊了两声。
门被拉开,露出一张不休边幅的脸来,很不耐烦地:“谁呀?”
薛镜忙笑道:“长鱼师兄好,我是白朔的师弟薛镜,想请你帮忙做个东西。”
“白朔的师弟?你等一下。”
话音未落,长鱼棘砰地一下关上门,进到屋里一阵翻箱倒柜,不知找到了什么东西,远远地招呼薛镜:“进来吧。”
薛镜进门后,长鱼棘道:“白朔曾经帮我找过材料,我欠他一个人情。他既来信托我帮忙,那你便说说吧,要做什么。”
“我想做一把刀。”
“刀?这样的武器外面炼器堂的弟子人人都能做,何须来找我?你走吧。”
“等等,长鱼师兄,你看看这个。”
长鱼棘拿着薛镜递来的冷白弯角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语气不再轻慢,兴奋道:“这个材质倒是奇特,是灵兽身上的角?”
“不是灵兽,是妖兽,飞廉的角。”看到这支角勾起了长鱼棘的兴趣,薛镜就知道,他八成会接下自己的委托。
“哦,飞廉?是那个能呼风唤雨的飞廉?”
“正是。”
“你想用这支角做刀?难怪外面的人说做不了。这角坚硬无比,又不似金铁能通过熔化锻造去除杂质,再重塑造型,也很难在其上篆刻法阵,即使做出来,也只是凡物而已,白白糟蹋了这好东西。”
“那长鱼师兄可有办法?”
“我自然和那般庸才不同。不过做是能做,我要的价格也不便宜,你给的起吗?”
“长鱼师兄尽管开口,多少灵石,我都出。”
“我要那么多灵石做什么?”长鱼棘不以为然,“我要的是——”
丁零丁零。隔壁房间传来一阵清脆的爆裂声,声音不大,像是玉做的风铃轻轻撞在了一起。
“哎呀,我的清音镇魂铃!”长鱼棘连忙放下飞廉角,急匆匆赶过去,从火炉中取出一个半透明墨色铃铛,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那铃铛上已经布满了裂纹,只听见他心疼的声音:“又碎了,看来用鸣玉替代月桂凝音石还是不行。”
薛镜跟在后面,问他:“长鱼师兄,这是?”
“清音镇魂铃。一念清心,一念摄魂,如何使用,全凭持有者心意。”
“清心与摄魂二者分明是互相对立的能力,如何在一个法器上实现?”薛镜问道。
“如何不能?我在这铃铛内外分别篆刻了法阵,内侧为太和守一阵,外侧为九幽引魂阵,轻柔摇动铃铛,配以催动太和守一阵的手诀,即可凝神静气,涤荡心魔,大大加快修行速度;极速摇响铃铛,配以催动九幽引魂阵的手诀,可对修士的识海进行攻击,若注以足够的灵力,甚至可以控制修士的身体。”
薛镜看着那铃铛不过半个手掌大小,能在这样的法器上刻一个法阵已是不易,更不用说里外都刻了,加之要实现长鱼棘描述的功能,两个阵法的复杂程度可想而知,于是不由得赞道:“真是了不起,长鱼师兄的想法和技艺都令人佩服,若是能成功,一定会再一次技惊四座。”
“那是自然,”看得出长鱼棘对自己设想中的这个作品也很满意,“明年就是下一届全境炼器师大赛了,往届比赛中出彩的总是神洲离垣大师的弟子,这次若我能带着完美的清音镇魂铃参赛,就能让大家都知道,我们中洲也有好的炼器师。
只是可惜,没有月桂凝音石,我能找到的其他替代材料总是有问题,不能很好的和逸光银熔铸在一起,从火炉中出来的铃铛不是碎了就是缩成一团。”
“月桂凝音石?长鱼师兄可知何处可以找到此物?”
长鱼棘挑了挑眉,“怎么,你要替我去找来吗?”
“看来长鱼师兄是知道了。”薛镜道。
长鱼棘花了那么多心思设计清音镇魂铃,自然把需要的所有材料都摸得滚瓜烂熟,更何况是月桂凝音石这种核心中的核心。其实要拿到月桂凝音石,并不需要冒很大的风险,因为学宫的琉璃宝库中就有,但说简单也绝不简单。
其一,琉璃宝库一般弟子根本就进不去,只有进了内门或有重大特殊贡献的时候才会对弟子们开放一次,绝大多数弟子终其一生可能也就一次进入的机会。因而他们进去之后大部分会选功法武技或者武器法器,月桂凝音石这种炼器材料不在考虑之列。
其二,就算有弟子答应帮长鱼棘去拿,同时也获得了进入琉璃宝库的资格,他仍然面临着一个问题:宝库中所有的功法、武技、武器、法器上都设有禁制,功法或者法器的品阶越高,禁制也相应的越强,从白色、紫色、青色到金色,很不巧的是,月桂凝音石上的禁制就是金色的。如果这个弟子没有解开金色禁制的能力,那他即使拿到了月桂凝音石,也无法将其带出来。
“所以,我不觉得你有这个能力。”长鱼棘道,“你还不是内门弟子吧?等你什么时候入了内门,再来和我谈吧。”
这样吗,那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他前不久刚收到消息,学宫为了奖励上清宗妖隙一役中的弟子,三日后会对他们开放琉璃宝库,随他们挑选宝物。
薛镜道:“我确实还不是内门弟子,但若我当真为长鱼师兄找来了月桂凝音石呢?”
“那我便给你做这把刀。”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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