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来说的比赛在市中心最大最先进的体育馆举办，她们提前一天凭借工作证进入参加彩排。
不过彩排是秦夜来的事，苏乐在工作室外面等她，隔着玻璃墙看她和身边两个穿西装的男人说话。
来之前秦夜来和她提过他们，一个是游戏历史上排名第一的传奇选手，另一个是自赛事创办后就一直担任游戏解说的资深解说员。
在电竞圈内这两人名头响当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个选手苏乐也听说过，最近网络上在流行和他相关的梗，班上不少男生迷恋他。
不过苏乐对男的不太感冒，不是很喜欢，隔着玻璃看室内三人说说笑笑，拿着打印出来的稿纸互相帮忙调整台词。
她的眼里只有秦夜来，这时候秦夜来还没有戴面具，也没有化妆，她不需要化妆就已经很漂亮。
旁边的工作人员不能玩手机，大多也在看秦夜来，像她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本就少见，更何况艺术，才华，是最难通过努力获得的东西。
苏乐盯着秦夜来发呆，身边凑上来一个陌生人，是个很瘦的女生，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穿宽松的灰色卫衣，头发披散着，黑眼圈很严重，眼里没有什么光彩，很像漫画里的死鱼眼。
苏乐第一次看见这么标准的死鱼眼，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陌生的女生并不介意，甚至主动问她：“这是你朋友？”
她问的是秦夜来，苏乐连连点头，“她带我来玩。”
“夜来。”女生忽然说出她的名字。
苏乐问：“你也认识她嘛？”
“嗯。”女生说，“很久以前写过关于她的采访稿，赚了一个周饭钱。”
很久以前的事情竟然记这么清楚。
苏乐羡慕她们这些记性好的，“她应该也还记得你，她记性很好。”
女生摇摇头，“我们没见过面。”
苏乐说：“现在见面了。”
“嗯。”女生笑了笑，重复她的话，“现在见面了。”
苏乐问：“你在这里做什么的呀？是摄影师吗？”
女生说：“我不会摄影。”
她说：“我跟着学校的老师过来，负责写采访原稿。”
“哇。”苏乐说，“听起来好厉害。”
“不厉害。”女生说，“这不是我想做的。”
苏乐问：“你还在读书嘛？”
“嗯，快毕业了。”
“高中吗？”
“大学。”
“哇。”苏乐崇拜地看着她，“你是大学生。”
“嗯。”女生自嘲地笑笑，“全世界最不值钱的东西。”
“哪里！”苏乐眼睛冒星星，“能考上大学已经很厉害了！”
女生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我叫苏乐。”苏乐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生说：“水清。”
“水清？哪个水，哪个清呀？”
“水至清则无鱼的水清。”
“水至清则无鱼。”
苏乐条件反射背书，这句成语秦夜来前两天才和她说过，她忘了下半句，想起来网上冲浪时看到的网络用语，停顿了一下急急忙忙接上去。
“人至贱则无敌！”
水清被她逗笑，这是她第一次露出爽朗的笑，之前的那些笑都不算笑，并不让人觉得她在高兴。
“这已经是上个世纪流行的东西了。”
苏乐说：“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她问水清：“水至清则无鱼，下半句是什么呀？”
水清说：“人至察则无徒。”
“什么意思呀？”
这句成语什么意思她其实并不很想知道，只是单纯想问，她有点喜欢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姐姐，害怕没话说姐姐就会走掉，所以努力寻找话题，和姐姐聊天。
水清说：“水太清澈，鱼无法在其中生存，人太严格，就没有朋友。”
“为什么呀？”苏乐很认真地思考，诚心发问，“坏.......秦夜来对我严格，可我们依旧是好朋友呀。”
水清说：“这说明她对你不是真正的严格。”
“真的吗？”苏乐歪着脑袋思考，“简弈.......我另一个朋友也这么说过。”
水清抬头看向秦夜来，正巧秦夜来也忙里偷闲往她们这边看，一眼就找到了歪着脑袋满脸写着“我很聪明”的苏乐。
她眼里不禁浮现笑意，水清看见了，和苏乐说：“她平时一定很纵容你。”
苏乐想了想，“怎么会？她真的很严格，平常我想做什么，她不同意，要苦苦哀求，求她好久，她才肯松口，而且还要克扣份额，她好坏的。”
水清说：“那叫溺爱，不叫严格。”
“溺爱？”
苏乐语文不好，学习高中语文快半年了，只会一小点古诗成语和高级词汇。
溺爱是什么意思她其实不太懂，依稀能够猜到，是喜欢的意思，但她只听说过“溺水”。
“溺水”会死，“溺爱”也会让人死掉吗？
苏乐问：“溺爱，对她有害吗？”
水清微笑着看她，很慈蔼的笑容，像是在看自己亲手养大的可爱小狗，“不会有害，纵容，溺爱，她喜欢你。”
苏乐呆呆的，“那我应该怎么报答她的喜欢呢？我这么没用，又很笨，她对我好，我都没有办法报答她。”
水清说：“喜欢不需要报答。”
这又是什么意思，人类世界的道理真的很难学，苏乐听不太懂，陷入了思考，水清静静坐在她身边看着她。
她的目光很轻，很难让人注意到，像电视剧里说的擅长跟踪的特务，做什么都静悄悄没有声响，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等苏乐从纷繁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身边已经没人了，空空如也。
她直起身左右张望着寻找，没有找到水清，她问旁边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却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因为什么在此处驻足，苏乐很想认识她，很想加上她的联系方式，再和她聊聊天。
苏乐在这时候还有些期待，以为她过一会儿会回来，但是没有。
两个小时后，彩排结束，秦夜来出来找到她，看她眼神迷茫，关心地问她。
“怎么了？”
苏乐说：“刚才我遇到一个姐姐，她说她叫水清，我们聊了好久，她不见了。”
秦夜来安慰她：“可能忽然有别的事情。”
苏乐东张西望，没有找到她，失落道：“怎么会突然有事。”
秦夜来说：“我可以帮你问问，她叫水清，哪个水，哪个清？”
苏乐说：“水至清则无鱼的水清。”
秦夜来有些惊讶，“你居然还记得这句成语。”
苏乐有点心虚，挠挠脸不说话。
秦夜来行动力很强，立马转头去问认识的人，问了一圈得到的答案几乎都是：“水清？谁？哪个水清，从来没听说过。”
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水清，问谁都说不认识。
可这时候体育馆完全封闭，除了工作人员没有人能够进入。
“她好神秘呀。”苏乐说。
秦夜来问：“她长什么样？”
苏乐想了想，“好看，漂亮，很瘦很瘦，眼睛灰扑扑，像漫画里的死鱼眼，好神奇，她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像长辈，说话语气也很温柔，”
秦夜来说：“听完你的描述，感觉更神秘了。”
“反正这样那样，就是很吸引人嘛！”苏乐终于想起一个贴切的词，“对了！气质！她的气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像你冷冰冰。”苏乐说，“她的气质独一无二，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的表达能力实在太差了，到最后秦夜来也没搞清楚这个神秘的水清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彩排结束，她们回到酒店，白天玩得太累，苏乐趴倒在床上鞋都没脱就睡了过去。
秦夜来喊她换好睡衣盖被子再睡，她迷迷糊糊地说：“坏猪帮我换。”
秦夜来说：“这不好吧。”
苏乐已经翻了个身，摆出一个方便她摆弄的姿势。
秦夜来莫名嗓子发干，心脏砰砰直跳，不死心地喊她起来。
“不要闹。”苏乐闭着眼睛说，“猪好吵。”
秦夜来：“.......”
没办法，苏乐不愿意自己换衣服，秦夜来只能帮她。
她出门前在秦夜来强迫之下穿了秋衣，只用脱掉外面的衣服，再在秋衣外面套上睡衣就好了。
秦夜来设想得很简单，实施起来十分麻烦，苏乐睡着了没有意识，给她翻个身都费劲，而且一碰就哼哼唧唧凑上来要撒娇，张开手臂讨要抱抱。
怎么会有这么粘人的家伙。
秦夜来努力忍耐，故作镇定给她把睡衣换好，随后匆忙奔入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放出冷水，捧起一捧扑在脸上缓解脸热。
这天晚上，她在床上躺了很久才睡着，幸好到时候入镜戴了面具，看不见她的黑眼圈。
第二天早上，苏乐倒是精神抖擞，记得要早早到体育馆准备，大清早就爬起来，蹲在秦夜来床边等她醒来。
秦夜来醒来被她吓了一跳，问她：“干什么？”
苏乐说：“坏猪睡觉竟然乖乖的，都不踢被子。”
秦夜来：“........小孩才踢被子。”
苏乐就踢被子，觉得被子盖在身上就像坐牢，晚上总踢，总有人给她盖被子，苏潆，张姨，还有秦夜来，夜里来看她，都会给她把被子盖好。
苏乐觉得她在说自己，有点不高兴，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快点起床，再晚一点，就没有早饭吃了。”
苏乐觉得自己竟然也能喊坏猪起床了，以前都是坏猪喊她，真是奇妙的体验。
秦夜来坐起来，“赶不上酒店的早餐，就去外面吃好了。”
“不要，不要。”苏乐从桌上拿起两张餐券，“这个是免费的，还是自助，有黑面包呢！”
“你什么时候这么节约了？”
苏乐问：“黑面包是什么味道呀？”
秦夜来说：“咸的，很硬，泡汤蘸着吃。”
这是什么奇怪的吃法，苏乐问：“好吃吗？”
秦夜来干脆果断道：“不好吃。”
“那好吧。”
苏乐把餐券放下，学着秦夜来平时照顾她的样子，给她把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衣服拿过来。
“你今天穿这个。”
秦夜来有点想笑，问她：“你干嘛？”
苏乐一本正经，“你平常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呀。”
“这么乖？”
“哼哼。”苏乐说，“遇到我这么好的人，你就偷着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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