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抖着手将白色药片咽进肚子里,然后把自己裹进被子,企图让空气中弥漫的甜香消散。
“……泽村前辈?你没事吧?”浅田浩文有些担心地站在双层床的床头看着似乎很难受的泽村荣纯,对方只是呼吸过度般地含糊应了一声,接着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卷得更紧。
泽村应该庆幸先回来的是浅田而不是仓持,不然这股浓烈的信息素根本瞒不过身为alpha的前辈,“没事,我就是困了……能帮我开个窗吗浅田少年?我先睡了。”
这对beta后辈不公平,但泽村荣纯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隐藏他是一个omega的事实。兢兢业业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装了一年多beta,现在导致的信息素失调也不知道会整出什么过分的幺蛾子出来。
……暴露的话就不能打棒球了吧。泽村心想着,在被窝里拆开了抑制剂。他正常是吃药的,但随着年龄增长,药片对他来说几乎快失效了,注射型抑制剂还是头一次使用,胡乱扎了不少针才总算找到血管的位置,喘着粗气将空了的抑制剂塞回盒子里,后天还有比赛,不能因为他一个人拖累整个队伍。
哪怕登台的王牌不是他。
“昨天晚上有一股很甜的味道。”仓持洋一说,他正在戴护具,“春市有闻到吗?”
早上的晨练是难得的自主练习,正准备去挥棒的小凑春市被仓持叫住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拥有浅粉色头发的二垒手摸了摸下巴,“经过楼道的时候确实有闻到一点……不过那应该是已经稀释过的味道,具体要说的话,有点像omega的信息素。怎么了吗洋前辈?”
那家伙最好是omega。仓持想,“没事,确认一下罢了,你先去训练吧。”
“今天还没见到荣纯君呢。”小凑问。
仓持拎起球棒,“嗯?他去隔壁训练场跑步了,最近老是和二军的学弟混在一起,怎么了?”
“啊,那股味道和荣纯君经常用的沐浴液有点像,说不定洋前辈知道,随便问一下而已。”小凑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将手上的球棒抡起转了一圈,仓持面色阴沉地看向第二训练场的方向。
蠢村这家伙,从昨天晚上开始不知道在躲什么。光有这种想法就让人火大,仓持啧了一声,不爽地往外走。
“泽村前辈。”
“唔?”泽村荣纯缓了缓,昨天体力消耗得太过,到现在小腹还有火烧的感觉,虽然还能维持原先的步调进行体能训练,但总有点力不从心,“小狼崽啊,怎么了?”
奥村光舟灰蓝色的瞳孔直视着大他一岁的少年,“你身上有股味道。”
泽村心里咯噔一声,有些慌乱地扯起短袖领子擦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故意说:“有吗?我可是beta,要有味道也是汗味吧?”
年下捕手还想说那不是什么汗味,而是很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被迫混合在一起,泽村却像被冒犯一样丢下一句“我先走了”,扭头就跑。
他还什么都没说。奥村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气场也变得让人不敢靠近。
“呜哇,泽村前辈怎么了吗?”一旁中场休息的濑户朝浅田问道。
“哎?昨天泽村前辈很早就睡了,但是后面仓持前辈回来的时候说走廊上有一股很甜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被影响了……之类的。”浅田咽了咽口水,奥村走过来也听见了这话,短暂地陷入了沉思。他对奥村还是有种畏惧感,虽然对方并没有做什么事。
濑户说:“可是泽村前辈是个beta啊?而且你有见过他在alpha面前犯怂吗……特别是对外校的,基本上状态都很好吧?”
被夸状态好的泽村荣纯在器材室内又给自己打了一针抑制剂,看着因为不熟练戳了不少口子的手臂,果然不应该离alpha太近,是不是应该和监督说一声……
他还想打棒球,但是这个身体实在是有点不太争气的样子啊。就怕到时候在赛场上……不行,不要再想这些事了泽村荣纯!后天可是和白龙的比赛啊,不能随便掉链子!
“怎么回事?”御幸一也毫不留情地点出少年的问题,“怪癖球飘得不行也就算了,直球也飘?今天状态不行啊,泽村。”
“……抱歉!再让我投十球、不,二十球吧!”泽村荣纯从注射完抑制剂后就昏昏欲睡,整个人的行为和投球都有问题,这会强撑着晃了晃脑袋,啊,出现了两个御幸一也。
“哈……状态都这样了还想投球?幸亏监督不在,不然你明天出场都难。”御幸摇了摇头,“今天就到这里吧,喂,你真的没事吗?明天还要比赛啊。”
泽村含糊地应了一声,心想这回恐怕真的藏不住了,必须找监督说清楚,像醉酒的人一样歪七扭八地往外走。
身后的御幸皱起了眉头。
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高岛小姐气得差点没喷火,泽村现在都还能听到耳边余音绕梁“早说啊!omega就omega!又不是不能加入棒球部!”的声音,心虚得不行,片冈监督也一脸不赞成,但都没有提出让他退部的话。
接着就被赶鸭子上架地去接受检查,医生看了眼报告,“针管抑制剂有一定量的安眠成分,比赛前最好不要注射。昨天打第一针后今天早上又注射了一针?你这个间隙实在太短了,先停掉吧,抑制药还有吗?吃那个,你的分化有点迟,所以一年了发情期还是很紊乱,每天三次每次五粒。觉得全身发热发软让别人抬你到我这里治疗,但我也最多给你注射抑制剂。还是要找个alpha,你们棒球部alpha不是很多吗?随便找一个做临时标记,不过每个人都不一样,你对信息素敏感吗?”
泽村茫然地看着医生。
“看样子是不敏感,不敏感好啊,总之你们可以先尝试一下,抑制药是最主要的,但是后面可以逐渐减少吃的量和次数。固定临时标记对象也可以,不固定也可以,但这所有前提都是抑制药对你来说已经失效了,不能再帮到你的最下策,毕竟你现在还要继续打棒球嘛。”医生说,他看了眼上面的数值,朝片冈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继续打棒球了?”泽村于是看向两位负责人,眼里带着希冀。
“你需要掌握自己的身体,何况你还是个omega,在瞬息万变的球场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听医生的话,如果发情期还是不稳定,到那时候再说吧。”片冈监督最后说道。
给一个未登记的omega标记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泽村荣纯高一才分化成omega,虽然社会身份的性别确实更改了,但学校档案仍将他当做beta,想要领取抑制剂份例的话,除了每个月从老家寄来的固定份例外,就得靠高岛礼帮忙争取。
因为接近成年,omega的抑制剂对omega本身产生了抗性,再加上周围确实存在alpha,信息素诱导omega进入提前准备状态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临时标记确实很方便,但会短期地让泽村对某个alpha产生依赖和服从,这是两位年长者不愿看到的。
总之先暂时都瞒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算了,让这群混小子自己慢慢发现吧。高岛礼推了推眼镜。
“这么早就睡了?”仓持问道。
“对,很大声地说了句晚安就躺下去了,应该是为了明天的比赛吧……”浅田说。
之前都没因为比赛睡得那么早,仓持撇了撇嘴,明天再问吧。
呀哈,要是答案不是他想听到的,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看上去一切正常,泽村每天早上都要去跑步,所以这个时间点找不到他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很不爽,仓持换好衣服,面色微沉地看着泽村的床位。
“前辈?”浅田问。
“走吧,集合去。”仓持说。
和白龙的比赛他们是主场,青道的A球场被单独分割开来当做训练场地,因着这层关系所以很多OB都过来围观,还有不远千里来看训练赛的群众。
泽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争取到首发的上场机会,只能在牛棚给对手施加压力,帮他蹲捕的奥村掀了掀眼皮,“泽村前辈,球路太飘了。”
昨晚加量注射了抑制剂,现在脑子都是晕着的泽村嗯了一声,接下来的一整周高岛都不会再给他提供omega抑制剂,需要他自己把外溢的信息素收回来,并且保证自己的激素在稳定的水平。
但是仅仅是这样也太不靠谱了,脱离抑制剂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泽村只能把自己仅剩的抑制剂收好,除非真的控制不住才能注射。
这让他在几乎全是alpha的中间步履维艰。
泽村咽了咽口水,将四号球扔进奥村的手套里。虽然投进了好球带,但并不稳定,奥村起身走向泽村,“前辈,今天手感不好吗?”
“等一下!小狼崽,停、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再靠近了!”泽村急急忙忙喊停,奥村只能被制止在一米开外的距离,后辈冰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泽村躲闪了一下,“抱歉,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你别靠我那么近……”
“……我知道了,那接下来都是二缝线直球。”奥村说。
泽村也知道自己的借口很拙劣,他看了眼正在投手丘上准备的降谷,抿了抿唇。
第六局,一三垒有人,无出局,泽村上场。
他距离所有人都挺远的,少年总算能呼吸到新鲜空气而不是alpha的信息素,要知道不打抑制剂瞒着队友的压力可比上场的压力大得多。他深吸了一口气,御幸隔着捕手面具和他对视了一眼,似乎在确认他的状态。
拥有金褐色瞳孔的少年将身子压低,帽檐撒下的阴影让少年的表情变得微不可闻,刚才热身的几个常用球种都没再乱飘,御幸收回视线看向打者。
白龙轮次到上位打线的第四棒,确实不能让美马上垒,还要注意一垒手的盗垒。泽村在裁判打出开始手势时拧身投球牵制了一垒跑者,最后御幸给出的手势是偏低的四号内角球。
泽村看了眼三垒,将球甩了出去。
打线虽然轮过一次但没有习惯泽村投球的美马自然挥空,他在埋头整理沙地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他身上你的风格太明显了。”
绝对会吃亏的。白龙队内虽然没有特别注意这位降板投手,可御幸一也因为参与的比赛增多所以被拿来参考,自然也有人看出来对方喜欢什么球。
这可不是那位投手的决胜球。美马心知肚明。
“哈哈,这样不是很有趣吗?”御幸说。
“刚才那个就没有。不如说这个投手你投入的精力更多吧。”美马举起球棒,明明是对手说出这种话就像路人在指点一样,并不在意御幸怎么想,他确实是这么说了。
确实相比降谷,御幸对泽村的“投资”更多,numbers就是很好的例子,虽然仍在开发中。降谷只要速度够快、控球够准就行,变化球也就只有快速指叉能拿的出手;泽村则更需要摸索,毕竟大家也不知道他能搞出什么球种来,侧身投球的姿势还是片冈监督改良过传授给他的。
试探一下美马说的真实性吧,再来一球偏低的内角球,角度刁钻点,不在好球带也没关系,这次用六号球。御幸比划道。
泽村点了点头,在球脱手的一瞬间听见身后有人喊着“盗垒”,眼睛立刻睁大,伴随着挥空的球棒声和进入手套的声音蹲了下来,御幸传球的速度比盗垒的稍快些,裁判喊道:“OUT!”
这样就一出局了,泽村看向本垒。美马磨了磨脚尖,抬眼望向泽村。
“咕。”他喉咙滑了滑,alpha的威压虽然不浓厚,却还是铺天盖地地向他挤压而来,他看着御幸比的手势,一个内角卡特球改。
逼近打者胸口的内角球在碰到前转了个弯,稳稳当当地落入捕手手套里。
“二出局!”站在投手丘上少年举着狐狸耳朵般的手兴高采烈地说道。
没人知道他背后被冷汗浸湿了。
原本以为对他没有影响的alpha,现在却无时无刻不在彰显他们的存在感。
鬼知道他是怎么度过接下来三局的,泽村投球投得比跑步十五公里还累,有几次片冈监督的视线已经完完全全地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但他都朝着对方坚定地摇了摇头。
三局一失分,和之前比起来也差不多,但这才只是戒断抑制剂的第一天而已。御幸在之后赛后复盘的时候始终在重复着“有这样的成绩都是守备救了你”,但如果泽村自己没投出去,守备发挥不了作用。
虽然赢了,但他心事重重地和王野握手的时候,对方还是发现了不妥。
少年几乎是强硬地拉近了他们的距离,白龙的王牌投手不善言辞,眼睛却始终盯着泽村,等泽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脸对脸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一拳宽了。
泽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瞪大眼睛,露出竖瞳,他像是怕被发现什么一样将脑袋往后仰了一瞬,那让泽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游击手和二垒手救了他一命,男孩被托住腰部和背部,在面对王野的时候确实也冷静了下来,将手汗津津地抽了回来。
他沉没在alpha信息素里,王野想要捕捉空气中之前那段味道,却因为两个alpha保护的姿态而不得不放弃,他看着泽村泛红的脸颊,轻声说道:“你的味道很好闻,冒犯到了是我的不对。”
这种类似挑衅或者其他什么的话,让仓持和小凑的眼神微黯,仓持搂住还在发愣的泽村往整队的方向走,小凑弯起眉毛,“前辈知不知道这算骚扰的一种?”
王野看了一眼小凑,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拳简直打在了棉花上,反而让小凑自己哽了一下,他抿了抿唇,正准备离开。
“他或许瞒着你们很多事。”王野的声线和他人一样冷清,但说出来的话让人火冒三丈。
到底是你家投手还是我家投手,难道你会比我更熟悉他吗?小凑春市想着,嘴上回道:“荣纯君如果想让我们知道那他自己会说的,如果不想让我们知道,就算猜出来了也没用。”
“你说得对。”王野说,“但他的状态不太好。”
小凑头也不回道,“这和你没关系吧,王野前辈。”
王野看了眼站在青道休息区里收拾好的继投投手,对方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一样傻站在那里,在队友经过的时候给他们让路。
“收队了。”美马说。
王野最后看了眼泽村,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的视线,圆溜地瞪成猫瞳。
美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很在意?”他五次站在打击位面对泽村,对方明明已经被他的信息素吓到了却还硬撑着投球,三次穿内野的安打和两次外野高飞,很不错的成绩。
“你说他是beta……还是omega?”王野说。
“什么?”美马只听见了半句。
王野看了眼自家四棒,“没什么,走吧。”
泽村看见他们转身才提心吊胆地松了口气,把自己的东西放好,练习赛结束剩下的时间就是自主练习和复盘了。
“荣纯君,”小凑叫住他,“你和白龙的王野前辈很熟吗?”
“什么?怎么可能啊!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他!”泽村说,他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心跳频率太快了,“我先回去洗个澡……”
“……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噢,荣纯君。”小凑说。
泽村扭头看向好友,弯了弯嘴角,“哇哈哈!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理所当然的……吗。小凑笑着摇了摇头,可你明明什么也不肯说呢,太过分了,荣纯君。
收操结束的泽村荣纯被高岛礼女士压着去检查了一遍,除了omega信息素明显上升以外,没有别的问题。
“泽村同学,你还是被alpha影响了吧?”医生看着新出炉的体检报告说道,“不过这也没办法啦,接下来你的抑制剂会逐渐失效,别被吓到就行。最后我果然还是建议你找个固定的alpha,哪怕临时标记都比现在这样好。”
泽村想到之前那个对视,他打了个激灵,“那样算被影响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是一个omega呢?”
如果是alpha就没有这样的述求,如果是alpha就不会被影响,如果他是alpha的话。
可泽村荣纯是个omega。
高岛摸了摸他们沮丧着的王牌的脑袋,“泽村,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平等对待的。但和性别无关,或许omega的体质比alpha弱,可你也坚持到这里了,我们都看见了你的努力。”她看着泽村,“医生也是为了让你更稳定地站在投手丘上,所以,你可以选择告诉大家你的真实性别,并且寻求帮助。当然,哪怕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会尊重你的意见。”
“但是棒球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运动。”
泽村揣着高岛的话回到宿舍,前辈和后辈都没回来,自己一个人呆在寝室也没意思,干脆去跑步。
食堂剩饭组出来在二军训练场看见了平时在一军很活跃的投手前辈,对方正埋头狂奔,也没拖着轮胎。
“发生什么了?泽村前辈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濑户拓马问道。
浅田有些担忧地说:“最近泽村前辈好像都是这个样子,问了也说没事……”
“仓持前辈不知道吗?”奥村看了眼已经快跑到半程的泽村,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去过问泽村的情绪变化,至少要把那个人挤下正捕位置——
“说起来……”浅田想了想,“仓持前辈刚刚有问泽村前辈哪去了。”
然后一年级的几位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身影迅速地靠近了正在跑步的泽村,然后朝泽村的屁股踢了一脚,少年被吓出猫瞳的同时也知道会这样对待他的是谁——“仓持前辈!!很痛的啊!”
“看样子可以交给仓持前辈了。”濑户说,他拉着似乎不太满意所以开始散发黑气的奥村,“走吧光舟,估计明天就没事了,每次碰到泽村前辈的事呢就特别情绪化呢。”
奥村哽了一下,“才没有。”
“是、是。”
“让后辈担心可不是什么好事。”
泽村喘着气看向拎着球棒一看就是还没挥完就过来了的仓持,有些心虚地撇过头。
然后就被前辈捏住两侧腮帮硬生生地对视,“喂,不许无视我啊。”仓持有些焦虑地皱了皱眉,“哈……虽然轮不到我说什么,但是你最近状态也太差了。虽然是休赛期,真的没关系吗?”
泽村憋出眼泪试图感化同寝前辈,“呜呜呜仓持前辈……你真是个好人啊痛痛痛,能不能先把放在我脸上的手稍稍地~松开一点点呢?”从魔爪中逃离出来的泽村揉了揉自己的脸,用手指轻轻地刮了刮脸,“我知道的,但是好歹给不肖泽村一点时间!!至少让我……让我……”想通吧。
仓持伸手摸了摸泽村的脑袋,“我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有问题的话不第一时间找我,你就死定了。”
虽然是这么说啦,但是果然不告诉大家会很麻烦吧。泽村站在训练场边缘,看着头顶撒下的月光,今天晚上月亮倒是很圆,从刚才的极速冲刺到慢悠悠地跑步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想通啊……
或许应该一个个说?可是那样感觉好难为情,根本说不出口啊,泽村望着天跑步,连面前出现人都没发现,啪地一下撞了上去。
“看样子真的在烦恼呢。”来者将泽村扶稳,无奈地说,“果然还是要来看一下才知道是什么情况,走路要看路啊。”
“对不起……啊,东条!”泽村叫道。
东条秀明耸了耸肩,“看到我很惊讶吗?”
他们的王牌投手笑了笑,“不如说正好,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噢,居然用了商量这个词,进步了呢。”东条弯起眼睛,“那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请随意问。”
“呣呣!监督的语文课在下可是一个不落的在听!”泽村自得地指了一下自己,接着正色道,“万一有人瞒了很久的一件事突然说开,东条会怎么想呢?”
“嗯……这个嘛,也要分情况的。”东条挥了挥手指,“如果是很过分的隐瞒说不定会生气,但对方真的没办法所以隐瞒的话,会斟酌决定噢。”
“是吗……”泽村小声嘟囔。
东条说:“怎么了?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大家吗?”
“……怎么可能啊,哇哈哈哈!是我的朋友啦朋友!老家的一个朋友!!”泽村大声说道,至于前面诡异的停顿是什么也说不清。
东条也没点破这个无中生友的少年,只是笑着说:“有事要说哦,憋在心里也很难受吧?”
泽村也笑,“当然啦,我会的。”
今天是什么开导大会吗?泽村心里想。
连cap都惊动了,话说他这几天的状态真的有那么不好吗!已经到了让大家都看出来的程度吗!
不过这件事真的只能靠他想通啊……不是说人数取胜说通有用啊……
泽村流着宽面条想到。
“什么啊,怎么看到我就一脸不爽的表情啊。”御幸叹了口气,“我这边也很无奈的好吗。”
作为女房役自然要知道投手的状态,白龙战时泽村走神确实很严重,本来也想和对方谈谈的,只不过在后辈们的催促下不得不提前出来这趟。
“唔呣!?御幸一也!开导我有什么让你无奈的!!身为捕手!要时刻了解投手状况!!”泽村捏着御幸的领子说。
已经习惯被拎领子的御幸说:“我好歹是你前辈啊……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呣?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能有什么事吗哈哈哈哈哈!”
“……啊啊,不想说就别说了。笑得像哭一样。”御幸咋了声舌,“我也没逼你讲……还说不得了?哭什么?”正捕手有点慌,但强装镇静。
诶?他哭了吗?
泽村摸了摸脸颊,湿润的液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投手的脸,啪嗒啪嗒地掉落在沙地上。
今天不适合谈心。泽村荣纯心说,那很丢脸,虽然他一年级的时候确实已经很丢脸了,希望没个人都不要记着他那张蠢脸,只要记住赛场上的英姿就行。
没什么比御幸一也在旁边看着更丢脸的了,少年用肩上的衣服布料擦干了一部分的眼泪,剩下的一部分,它还在往下流,他控制不住自己。
“……好吧,看来你不想说。”御幸说道,“先去我寝室哭个够?如果就这样让你回五号室的话,仓持恐怕提着刀就上来砍我。”
泽村用手臂捂着自己的眼睛,试图让它们不那么脆弱,随着眼泪掉下来的哽咽让御幸彻底慌了神,他确实没见过同龄人在他边上落泪他还无动于衷的情况,所以现在是先拍背还是先拍肩?“我可没凶你。”他嘀咕道,然后笨拙地拥住了泽村,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那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又或许根本没有。
瘦小的,似乎每天三碗米饭都填不满的瘦小的身躯,御幸甚至觉得泽村不是个beta。
不过投手很快就调整回来了,泽村红着眼睛,御幸说不上来那是刚刚搓出来的还是哭的,总之他们接下来没说一句话,御幸跟着他到了五号室门口。
少年投手拧开门把的前一刻发出了声音,被五号室里噼里啪啦的掌机声盖住了,等御幸想问的时候,泽村已经关上了门。
……明天再问好了。
御幸想。
仓持从游戏里拔出来看了看泽村,一眼就见到了他明显留下泪痕的脸。仓持几乎在瞬间沉下了脸色,他不再去管屏幕上已经显示结束的游戏,干巴巴地问道:“你哭了?”
这看上去像是意料之外的,毕竟他们俩分开的时间也不超过半个小时,没道理也没有预兆的哭泣,脆弱地像竹竿一样。
泽村没有停下,他只是踩着楼梯顿了顿,静止在了第三节台阶上,然后似乎恢复正常一样爬上了床,“唔,那可能是风太大的缘故。”
仓持听出来他在撒谎,但对这件事没辙,“你遇到谁了?”他又问。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泽村回答:“cap。我要睡了,仓持前辈。”
浅田都没回来,泽村荣纯居然说他想睡觉!仓持咬牙切齿地想,他一定要去找御幸说出个所以然来,小投手离开他半个小时不仅带着泪痕还带着疲惫——起始原因绝对来源于御幸。
仓持尽量小声地关上宿舍门,哪怕那已经是他能控制的最小的力度了,他带着十足的火气去和御幸掰头,还得顾忌舍友的感受,门锁咔哒一落,泽村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需要抑制剂。
情绪起伏太大也会让信息素失调,他觉得这条应该贴在他所能看见的所有墙壁上,用来阻止他变成一个omega。
泽村缓慢地往下爬。
他需要……
“泽村前辈!!?”
浅田托住了他,在一片黑暗中。正确来讲应该不算是黑暗,走廊的灯光让五号室有那么一点点可见度。泽村荣纯身上烫得惊人,他刚才几乎就要仰头摔下爬梯,肩胛骨泛起了一阵疼痛,可最后beta学弟撑着他,让他顺利地踩在了地上。
浅田打开了五号室的灯,他急地连鞋都没脱,脸上惊出冷汗,此刻正跪在地板上试图让绵软的前辈从坐着变成躺着,空气似乎有些奇怪的流通,接着门口传来巨大的声响,刚才走到半路的仓持洋一杀了个回马枪,瞪着眼睛看向泽村。
泽村荣纯毫无疑问是一个omega,信息素暴露了一切。仓持扔下一句“我去找监督,浅田锁门”,便将寝室门紧紧关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听见门板传来上锁的声音后才压住自己同时躁动的信息素,迅速地跑向监督室。
片冈监督和高岛女士来得很快,他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趁着现在事情还没恶化,他们必须想一个办法。
“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高岛礼严肃地问道。
仓持摇头:“浅田回来之后我才闻到泽村的信息素。”
“我们会带泽村去看医生的,麻烦你叫大家,”高岛顿了顿,“一个小时后在食堂集合,有些事要说。”
五号室的门打开后,饶是片冈都被里面浓烈的信息素给喝退一步。但这位监督很快反应过来,浅田贡献了他的被子,将泽村包了起来,然后一起被片冈监督带走了。
“泽村前辈没事吧?”浅田问,他还是以为泽村生病或者其他什么,毕竟那么高的温度,甚至有些烫手。
仓持打开窗通风,闻言看了眼浅田,“发情期到了而已,估计待会去食堂也是为了说这件事,真是的……”仓持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这他也是没想到的,毕竟谁会预料到一个omega会一直装成beta和alpha共处一室,这家伙,太乱来了。
简直,太乱来了。
浅田有些懵,他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小心翼翼地问道:“泽村前辈是个……omega?”
那个泽村荣纯是个omega,那个能每天跑二十公里的泽村荣纯是omega,那个上能怼监督下能怼前辈的泽村荣纯,是一个omega?
这恐怕是今年最大的玩笑,浅田甚至没办法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有些呆愣地思考着那些若有若无的痕迹,最后确定了一个事实。
泽村荣纯怎么会是omega呢?他一点也不像omega,性格也是,体力也是。说浅田是omega都比说泽村是omega来得可信。
泽村被注射了镇定剂。医生不敢给他大幅度地增加抑制剂,那对泽村的身体会造成不大不小的影响,对于几乎每天都在赛季中的棒球部来说,这点影响足够致命——“你们得找个alpha给他做个临时标记。”
私立青道高校名下附属医院的医生说出了与校医如出一辙的话。
他们很民主的,高岛礼想,只要有人觉得omega不应该出现在棒球部,那么他们会找校长反馈。
不会有校长拒绝omega入学并且参与部活,更何况是棒球留学,拥有泽村荣纯这样活生生的例子,那么接下来青道不会缺少来自大环境下omega的入学申请。
“标记完了之后会影响我投球吗?”泽村问。
医生去拿药了,坐在床头的是片冈,闻言无奈地笑了笑,“看样子之后回去要给你上生理课,比赛中给你标记的alpha信息素会隔绝其他的气味,除了永久标记之外,alpha的信息素对你百益无害。”
“那永久标记呢?”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天花板,“永久标记就不能打棒球了?”
“永久标记比临时标记好用。我不建议你现在就去随便选择,你才十七岁,应该要去经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高岛温柔地看着他,“你喜欢打棒球,这点我们都知道。我更希望你对自己负责,毕竟临时标记可以更换,永久标记omega一生只能拥有一次,除非做腺体切除手术,不然几乎不可能消除,所以你需要好好考虑。”
躺在床上的omega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却听出了高岛礼的言外之意。
“大晚上还让你跑来一趟真是对不住。”高岛说。
“不,我在电话里听说了,泽村没事吧?”
“当然,他只是需要一个alpha的信息素,你给他临时标记之后,明天应该就会活蹦乱跳了。”
结成哲也稳健地点了点头,他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打断了晚间练习,但这没什么,“是因为我离得最近吗?”
高岛想了想,“泽村自己提出来的,他应该没想那么多。球队内标记就要受制于队友的信息素压制,幸好你哪怕上了大学也是走读……”
结成跟在高岛后面进了病房,坐在床上的少年一边挂水一边望向他们,片冈和高岛将帘子拉了起来,给少年们腾出了一个比较私密的空间。
为了保护omega,临时标记时至少需要一位成年人在边上才能进行,泽村有些尴尬,他局促地捏了捏耳垂,“嗨……嗨,哲队。”
结成微笑地看着他,就像看家里的弟弟那样,“我已经不是队长了。你变成了一个omega,这很好。”
“什么——我可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啊哲桑!”他恢复了一些活力,至少开始顶撞前辈了,少年有些沮丧地盯着自己的左手,“哪怕是beta也行啊。”
“我说的不是omega这个性别,而是你分化成omega这个群体。”结成虽然是体育推荐进的大学,但还去修了国文,“就像你选择我给你标记一样。”
看样子国文修得很烂。
但泽村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脑回路并不清晰,但对接到了,“你说得对,嗯……我要怎么……背对着你吗?”
结成凑了过去,“可能有点痛,你忍一下。”
这位大前辈舔舐着泽村后颈上的腺体,结成释放了他的信息素,是栀子花的味道,他对着泽村的腺体咬了下去。
栀子和橘子果汁的味道混在一起,结成握着泽村的手捏了捏,“好了,已经结束了。”
泽村冒了很多汗,他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结成,最后依恋般地蹭了蹭对方的手臂,疲惫地睡着了。
结成拉开**帘,冲监督和副部点了点头。
“要去看看他们吗?”高岛礼问,“正好告诉他们这件事。”
结成思考了一下,想起还没回家的弟弟将司,最近对方真的很迟回家,“我想或许要带将司回去……泽村的事几乎没人知道吗?”他惊讶于这个,毕竟泽村并不是一个能把秘密藏那么久的人。
“应该是有人察觉到了,但是几乎没有往那里想。”高岛说,“谁能想到泽村会是一个omega呢,不过比起alpha,大家都觉得他会分化成beta吧。”
前任队长失笑般摇了摇头,成年后的大男孩透露出了一丝调皮,这是作为队长时不可能出现的事,“我很期待看见他们惊讶的表情。”信息素外放还没结束,栀子味围绕在泽村身边,形成了一种屏障,结成哲也扭过头坐在泽村的床边。
医生拿了药过来嘱咐了片冈几句,然后把吊水的针拔了,“这孩子的发情期有点不稳定,如果可以的话这几天最好都待在一起,免得到时候你的标记还没散却因为人不在身边,导致另外一个alpha为了安抚注入信息素,除非和这孩子的契合度比你高,不然受罪的还是omega。”
结成僵硬了一瞬间,他像个被医生痛斥为什么孕期不在孕妇身边的准爸爸一样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鉴于他自己也不过十九岁的年纪,知道这个确实有点早了,“是、好的?”他适时地表现出了生涩。
医生看了眼结成,“好了,可以把临时归你的omega带回去了。如果真的不能一直待在一起,可以给他一点你的随身物品,衣服或者别的什么,总归得让他度过这几天,直到他稳定为止。”
结成于是抱着睡得并不是那么安稳的泽村——当然是隔着浅田的被子——回青道。
吵吵嚷嚷的食堂在结成进来的一瞬间变得安静,作为上任队长和前辈留下来的威压估计过个几年都不会被淘汰,至少大家都是尊敬他的。然后视线才下移到明明不算冬天却披着一床被子,原本应该早就出现在食堂的泽村。
活泼的少年首次在大家的视线中瑟缩了一下,周围的信息素已经与他无关了,橘子汁的味道被牢牢锁在了栀子花里,他能闻到周围alpha的味道,但并不会再被影响。泽村朝后方担忧地看着他的浅田笑了笑,然后看向仓持。
对方不耐地挠了挠头,然后撇嘴勉强点了下头,泽村露出了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大家都在看他们打哑谜,有点摸不着头脑。
御离得最近,闻到了一些端倪,他脸色一变,探究地看向结成。对方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朝他微微颔首。
“把你们集合在这里是为了——”
高岛礼拍着泽村的肩膀,鼓励般地让少年自己说出一直以来隐藏的事。
“我,是一个omega——”
泽村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说道。
FT
2021.06.18-2021.10.20,横跨了两个购物节(?),总算结束了。
原本这篇也没想写那么长,第一篇甚至没加序号,因为根本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写,剧情都是怎么来的啊(擦汗)
考虑了好久这篇要停在什么地方,后面决定顺其自然,所以也就停在了喜闻乐见的自我延伸开放式结局,至于之后有什么后续也不会放到网络上了。那么各位——
祝愉。
from.他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伪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