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未央和她并肩走着，路边的树影落在她们身上：“那群傻子就是我的朋友们。”
那群人正站在校门口边，叼着奶茶，踩着滑板，笑声一阵接一阵。
“终于来了啊！”徐好拖长了音，目光往旁边一扫语气吊儿郎当地问，“怎么？不打算介绍一下？”
石未央侧过头看着严知棂，嘴角一勾，眼里带着笑意，“你说还是我说？”
严知棂一时没反应过来这阵仗，“大家好，我叫严知棂，是个木工……”
“哎哎哎！”石未央一把插入，语气利落，早就料到她会说出这种木讷又不合时宜的自我介绍。
她对众人抬高了声音：“她叫严知棂，是我师父，很厉害的！”那语气简直像在介绍某种稀有宝藏，骄傲得不加掩饰。
“未央，你怎么话都不让人说完。”徐好咂舌，一脸“你行你上”的表情。
“说什么说，说多错多。”石未央毫不客气怼回去，回头招呼着，“走了走了，再不去老板就关门回家洗洗睡了。”
说着，她一把拽住严知棂手腕，熟门熟路地就往最前面带。
后头那帮人边笑边跟着，嘻嘻哈哈没一个消停的。
烧烤店藏在校门外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门脸小，油烟味却实实在在地往外钻。红底白字的塑料招牌已经掉了两块边角，老板也懒得换，反正学生们还是一拨接一拨地往这儿挤。
石未央是大一那年被学姐带来的，那时候刚组乐队，每次演出完回来的路上都绕到这家店，一坐就是半夜。老板认脸不认名字，每次还抹点便宜。
“吃什么？”石未央拿起菜单，“我去点，都没什么忌口吧？”
“没有没有，随便点！”刘乐游已经熟门熟路从冰柜里拿起饮料了。
石未央笑得瞥她们一眼，然后侧头盯着坐在她右手边的严知棂：“你喜欢吃什么？”
严知棂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我都可以。”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起哄声。连带着塑料椅子都被人坐得“咯吱咯吱”响。
“哎呦喂！”徐好吹了个口哨，夸张地说：“未央，怎么不问问我喜欢吃啥啊？”
“是啊是啊，”许愿也凑热闹，“你不公平啊。”
“去去去。”石未央斜了她们一眼，挥手像赶苍蝇，“一群人精，哪次不是点的你们爱吃的。”
石未央走到收银台，熟门熟路得抽出菜单，手里捏着圆珠笔，“唰唰唰”地在格子里勾勾点点。
五花肉一百串、羊肉串一百串、鸡翅三十串、烤茄子五个、土豆片二十串……她一点没犹豫，早就知道她们几个能吃成什么样子，偶尔在什么小龙虾、扇贝粉丝前顿一顿，也是因为心里飞快掠过某个人的口味，才特意多点两个味道。她皱眉低头写着，嘴角却翘着，一副兵荒马乱的认真劲儿。
演出完后饿得像刚打完仗的士兵，一根羊肉串都恨不得能啃出金属味来，点两个烤全羊都不够分，何况这点。
老板在旁边哼着小曲儿，看她点得毫不手软，忍不住乐了：“又开演唱会啦？”
“嗯。”头也不抬地应了声，“今天场子挺大，得吃回本。”
“这回人挺多啊。”老板朝那边桌上瞥了一眼。
石未央这才抬眼笑了一下，把菜单递了过去：“家属局，都来了人多着呢，麻烦快点做啊，她们都快饿疯了。”
老板接过菜单，扫了几眼，“你们这是点菜还是点军粮啊？”
“点青春。”她笑着说，眼里落了火星子，一闪一闪的。
石未央点完菜回来，桌上人都已经喝上了，她一落座，立刻被人递来一杯汽水，啤酒她不喝，大家都知道。
“来，师父，给你介绍介绍。”她笑着转头，靠近严知棂，顺着圆桌挨个指。
“这个叫刘乐游，乐队主唱、鼓手，人送外号‘吵死人’，嘴巴比鼓点还快，舞台上凶得跟狮子一样，台下其实也差不多。还有个外号叫‘酒蒙子’，你看，都已经喝上了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刘乐游仰头灌了一大口，还没咽完就撇着嘴抗议：“喂！怎么一上来就抹黑我。”
“夸你呢，”石未央挥了挥手，“继续喝吧，乖。”
这一句“乖”，惹得周围人一阵笑，严知棂也没忍住笑了出来：“鼓手是主唱，有意思。”
“是不是？”石未央朝她眨了眨眼，又指向下一个人。
“跟刘乐游喝酒的那俩人是他好兄弟。”石未央说着，手肘往那边一撑，“穿红T恤的长头发那个，叫陈炀杞，理工男，刘乐游的发小，他们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感情好的不得了。”
严知棂顺着看过去，那人长发比自己还长，举着酒杯碰了一下，咕咚一口干了，一点不带犹豫的。
石未央笑得很坏，“另一个你绝对猜不到，是他大学辅导员。”
“啊？”严知棂瞥了一眼那人，年纪看着确实不大，眼镜边框细细的，气质倒不像传统印象里的老师。
“真的，我们都叫他‘魏导’，人很好。”
“啧，你们这……真挺有意思的。”
“那是！我说了你来准没错。刘乐游旁边穿白裙子的那个，叫许愿，是乐队键盘手，还会拉二胡和吹唢呐，老厉害了，也是刘乐游女朋友，在一起三年了，没散过，挺神奇的。”
“喂！”刘乐游假装不满，“怎么说话呢，这叫感情稳定。”
“是是是，稳定得跟烤羊腿似的。”
许愿坐在圆桌另一头，穿一身不太适合吃烧烤的白裙子的，画着淡妆，眼角画着一点亮片眼影。听见这头喊她，抬手朝严知棂挥了挥：“你好。”
严知棂点点头对她笑了笑，她说不出什么别的词，但“温和”两个字在脑海里浮了一下。
“许愿旁边那个，是她好朋友。”
那女孩对着严知棂露出一个有点腼腆的笑：“你好，我叫林窈。”
“林窈不太爱说话，”石未央补充了一句，“不过唱歌特别好听，以前乐队缺女主唱的时候，还找她帮忙救过场。”
徐好还没等石未央开口介绍就自己笑着抢了先。
“我叫徐好，是未央学姐，我们大学就认识了，在乐队里待得最久的就是我了，后来未央升了研究生，刚好选了跟我一个宿舍，现在也是舍友。”
说到这儿，她往身边靠了靠，挽着谢秋白的胳膊，理所当然地补了一句：“这个呢，是我男朋友，谢秋白。”
谢秋白坐得规规矩矩，斯斯文文戴副眼镜，像极了误入人间烟火场的图书管理员。
石未央打趣道：“好姐，怎么不让谢秋白自己说呢？”
“去去去。”
石未央看着严知棂，笑意藏在眼底，“我就不用介绍了吧？”
严知棂也笑着摇头，“怎么不用了？”
她话音刚落，旁边立刻有人起哄，“对啊对啊，人家都不知道你是谁呢，就你藏得最严实！”
石未央被笑声包围着，也不推辞，索性站起身来，正儿八经地将右手贴到胸前，像模像样地鞠了一小躬：“大家好，我叫石未央，年龄二十四，身高一米六五，体重八十四斤，是嵩岳大学建筑系本科生，现任嵩岳大学建筑系研究生，也是四分之三乐队的贝斯手。”
石未央坐下了，一副“演出结束”的神情“我介绍得还行吧？”
严知棂看着她笑，没说话，伸手从烤盘里夹了只鸡翅放她碗里。
“那你算是奖励我咯？”石未央眨了下眼。
“快吃吧。”严知棂低头喝了口水，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翘了一点。
铁盘上的五花肉咝咝冒油，油脂被炭火逼得发亮，石未央咬了口烤茄子，“烫烫烫！”嘴里含糊着叫。
“你急什么啊。”徐好一边剥着小龙虾一边瞪她。
“她饿了。”刘乐游举着酒杯说，“早上到现在一天只吃了两个小笼包，我在后台看见她蹲在地上吃人学妹鸡腿，像野猫似的。”
“那是肚子太饿了好吗。”石未央翻他一眼，“你说你就说，别带比喻。”
严知棂夹了一块五花肉放嘴里，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插科打诨，比她想象得更轻松。石未央在一旁嘬着烤翅，吃得唇边泛红，吃相不算斯文。
“你要不要来点这个？”石未央转头看她，指着一盘快被清空的酸辣鸡胗，“这个是她们的招牌，超好吃的。”
“好啊。”严知棂笑着接过。
“她能吃辣吗？”徐好问。
“她？”石未央咽下嘴里的食物，一本正经地说，“她是本地人，不吃辣会死的那种。”
“真的假的？”刘乐游一脸震惊。
“假的。”严知棂说。
众人笑倒，连许愿都抿着嘴笑。
“你们乐队关系也太好了。”严知棂问。
“我们是家人。”石未央认真地说，“真的，有时候比我家里人还亲。我们一起练琴、演出、旅行、吐槽，啥都一起。”
严知棂点点头，心里却莫名有点泛酸。她没经历过这样的团体生活，也没有这么喧嚣又亲密的一桌饭局。她的青春大多数时候，是沉默、是反复，是一个人面对刨花板和刻刀的形状。
“严老师？”徐好喊她。
“啊？”她回神。
“你真的很年轻啊，不说是未央师父我还以为你们同学呢。”
“她长得显小，但其实特有威慑力，你不知道，她有时候光看我一眼，我就不敢动了。”
“那你也太怂了。”刘乐游说。
“你才怂。”石未央说，“你怕许愿怕得要命。”
“我那是尊重。”
“你是奴役。”
笑声又一次爆开，油烟蒸腾之间，杯子碰着杯子，串签堆成一座小山，有人喊着要去续串，有人去拿冰汽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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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家好，我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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