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盛泷盯着这俩身形十分魁梧的侍卫,三人大眼瞪小眼。
“我叫盛泷,是随州知府长子,是韦……”
话还未说完便被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给打断了。
“你是今天的第三个。”
“什么第三个,我太不懂。”盛泷此刻是真是一头雾水。
“每天都有人说自己是二娘子之子,前来认亲,”另一个脸稍长的守卫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嗯,还真有几分相似。”
络腮胡附和道:“这么些年,但凡有一点长得像二娘子的不都是来碰运气的,没一个是真的。”
“盛泷公子远在千里之外的随州,若真要来早就来了。偏拖了这十几年,早没了情分,又怎会来?”
那俩守卫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好容易止了笑严肃些,便招呼着让他快走。
是了,孤身的并非盛泷一人,阿娘身边或也无人相伴。
先前总觉着她追慕权势,而今想来便是狭隘了。
心念着阿娘,却从没勇气开口,一切的伤心委屈都将埋没。
如那长脸守卫所言,隔千里、越十年,情分淡了,又何必劳心费神来一趟。
时间愈久,便越没了记忆。
困苦愈多,心生怨怼,踌躇的那点情分,便格外重要了。
再多做解释也无益,便只能将那龙形的玉拿了出来。
“这是……”
那络腮胡方才还离他一丈远,此时却伸手过来,把玉夺去了。
“进去罢,记住了,不得乱闯院落厢房。一个时辰到了便出来。”
又不等盛泷说一个字,便被推进府中。
才堪堪手忙脚乱跨过门槛,就听见“嘭”的关门声。
认亲的玉,却成了贿赂吗?
本想让守卫将玉递进府中,证明身份。
如今却以这般方法,阴差阳错下,也算是成功进到府中。
只是看着面前这陌生的景致与院落,盛泷都不知该如何下脚。
时光短暂,又不能擅闯他人宅院,连玉都不在手上,认亲便是难上加难。
“小龙公子,你怎在这儿?”
盛泷闻言望去,竟是先前一同回京的韦应是。
二人并不相熟,一个连真实身份都不曾道出,另一个又偏生艳羡那韦氏的身份,又好巧不巧在此处相遇。
盛泷左右没了办法,只能道出了身份与来此的目的。
这下轮到韦应是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喃喃道:“还真是像啊。”
便领着盛泷去了内里。
随着过廊处的花草树木愈渐稀少,二人最终停驻在一方称得上是庄严的院落。
韦应是先行请示去了,独留盛泷一人在一间会客的小厅。
门边站着两位一丝不苟的丫鬟,与那府前的守卫相比,显然要郑重得多。
桌台上备有刚沏好的茶水与几盘模样精致的糕点,盛泷虽然此刻腹中饥饿,却如何都是不敢动。
“盛公子,盛公子……”
盛泷猛然抬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魂飞天外的。
“请随奴婢来。”
韦应是见到岳朔寒时,几步路罢了,竟走了走这般久。
再震惊也好,又怎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如今却一一应验到盛泷身上。
去见阿娘的路他早已记不清明。
只是推开那房间的门,一衣着华丽、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不怒而威的女子正端坐中央,手中正举着一卷卷宗。
听到了开门的声响也不曾抬头,连那眼珠都不曾转动分毫。
韦应是正在侧首的小桌旁沏茶,而后端着茶盏放上的主桌案。
“母亲,请用茶。”
韦容漪轻声应下。许是将那卷宗看到完了,才终于抬首看了看盛泷。
“坐罢,小泷。”
盛泷像个提线木偶般,依样照做。
“此来京城,可是你父亲苛待你了?”
“不曾。”
那分明不是苛待不苛待的事,衣食住行,从不曾短缺过什么。
唯独爱,关于亲情的爱,是盛泷从未深刻体悟过的。
弟弟妹妹年纪尚小,贪玩,父亲与继母在宅院中可以尽情陪他们玩耍。
只有他,缩在隐蔽的墙角,窥看那一点玩乐。
仿佛弟弟妹妹脸上的欢笑可以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可他总是一个旁观者。
现在也是。
阿娘的身边早就有了另一个儿子。
一人阅卷,一人端茶,那也是一对亲昵的母子。
他从不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
“既是不曾,又为何而来?”
韦容漪的面上仍旧神色淡淡,见他不曾答话,便从一旁拿出另一卷卷宗来看。
盛泷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忽有灵光,才不辞辛苦前来京城,只为见阿娘一面。
那为何不早些来,偏偏这时来?
这些思绪早已在来时路上,幻想过千千万万遍。
可如何作答,总是想不妥帖。更不曾说服内心。
“京城繁华,小泷只是想来见见世面。”
母子重逢,竟都默契不提过往诸事,连一句叙旧的话都不曾说。
二人宛若初次见面般的,共处一室,气氛冷寂。
最后是韦应是将盛泷送了出来。
“盛公子,我只是母亲的养子。”
“她经常在我耳边提到你,说……”
盛泷有些落寞般的看了看韦应是,摇了摇头,不曾听他说下去。
就算是养子,多年来陪在阿娘跟前的也是他。
养宠都有感情,更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从小侍奉在跟前,就算是情感淡漠的不曾有爱,多年相处下来,也有了默契。
用着顺手,看着也顺眼,怎么说,都比自己要好得多。
“呦,可算是找找你了。”
盛泷面前突然出现那个长脸守卫,看见人了,便插着腰,大喘着气。
“时间到了还不出来,还跑到内宅来了,真有你的。”
说罢,便要伸手来拉他。
“住手。盛公子是韦府的贵客,怎容你动手动脚!”
方才被晾在一边的韦应是倏然发了话,将那长脸吓一跳。
“四四四,四公子……”
长脸和络腮胡先前一合计,这冒牌货决计是来碰运气的。
二娘子收了韦应是这个孤儿做养子,或许也会收了其他人。
所以才有了这般多的人,日日来韦府门前碰运气。
韦氏一族的名声在世家大族中多少遭人诟病。
只是没人和钱与权过不去。
若真能被收入韦氏,日后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韦应是年纪轻轻就成了怀霁将军陆池鱼麾下的副将,风光无限。
有这样一个例子在,多少人都想挤破头想来搏一搏。
作为守卫,难免可以从中捞些油水。
先前看到盛泷手中的玉时,二人便自以为是贿赂,这才忙不迭地收下,把人送了进去。
只是如今面前的却是真真正正的盛公子。
既是惹不得的人,就必是要将玉给还回去。
长脸退下之后便折回门口欲要回那玉。
只有那络腮胡看着同伴空手而归,不由疑问道:“那冒牌货人呢?”
“哪是什么冒牌货,那是真的盛泷公子!”
“玉呢,快拿出来啊。换班时我们还得去赔罪呢。”
“他还真是盛泷公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你我二人值守的时候来。”
“我在二娘子院中看到还能有假?闭嘴罢,想想待会该说什么托词。”
韦容漪虽不曾说什么,但毕竟是母亲的亲子,韦应是万不敢将人请出去。
这韦府怎么说也是他的外祖家,断没有将人赶出去,哪有让这亲外甥另寻他处的道理。
便将盛泷妥善安置在府上的一处小院,好吃好喝的供着。
至于盛泷自然是无心吃食,坐在这陌生的院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纵使回了随州,大抵也是个被关起来的下场。
此两地虽相隔千里,但现如今也没什么不同了。
只是门前忽而来的吵嚷,打碎了此时的沉寂。
盛泷抬起头,看见了长脸和络腮胡。
二人正在相互推搡,双双默契与他对视一眼后,便不动作了。
三人重演府前大眼瞪小眼的场景。
过了半晌,那络腮胡才上前,脸上是止不住的谄媚劲儿。
“盛公子,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对您多有得罪。”
长脸也巴巴走过来,装模作样抹了抹没有眼泪的眼睛。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们罢。”
二人讨好是真,悔过亦是真。
方才韦应是将他二人指给盛泷,意是这段时间照顾好这位盛公子的饮食起居,权当是赔罪。
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做下人的岂能不与主子打好关系。
络腮胡带着长脸向盛泷行了揖礼,随后介绍道:“小人白菜,日后与胡萝卜一同侍候公子。”
说罢,便双手献上了先前夺来的玉。
未见阿娘前,此玉是念想,是信物,是链接母子二人唯一的纽带。
如今母子相见,是这般缘故。
韦容漪无需靠一块玉来辨别谁人是亲子,分明是一眼便可确信。
玉留着,便只是盛泷的念想。
只是这一相见,最后一点念想也了无。
要这块玉只能徒增烦恼。
本想就此送给二人,却又想起燕烟替他赎玉后归还的场景,便狠不下心来。
这般收下玉后,再抬头细细看了看二人。
这白菜胡须浓密,倒真像白菜叶子。
而这胡萝卜的长脸真如萝卜一般的长。
看着他们的脸,想着这有些滑稽的名姓,盛泷不知怎的,好受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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