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若念她 > 第9章 沤珠槿艳

第9章 沤珠槿艳

商队日夜兼程,始于燕国凉川,终至楚地。

马车内点了甘松香,清雅的草木味道四溢,倒叫人心舒神怡。

虞昭手执一葵扇,轻倚软榻枕上,有一搭没一搭扇着风。杏月自行囊中找出那卷细绢包角的《病因论注》,递给虞昭。

绍南此人处事不羁,其字随主,潦草不拘束。

虞昭翻开书衣,扉页处是寻常病症的病因与药理,以小楷做批注,内页中详尽撰写了各种病症的攻克之法,制药处方。而有别于寻常症状的顽疾,则需辅以针疗诊治。

她不善女红,昔日连绣花针都甚少触碰,何况救人用的银针?贯穿针疗法的针灸技艺,恐怕得花上不少时日,寻些实物加以施练。

便先从寻常中医药方看起。

《病因论注》中不仅仅罗列出药方,还叙写详细的典型案例,从病者初次显露症状开始,期间包含饮食起居相关记录,症状加深后的反应,以及服药后最终的好转情状。

绍南行文真实生动,虞昭看得沉浸,不知不觉数日过去,去除饮食、歇息的时候,她都捧着医术研读。

……

“停骖,劳烦停骖!”一焦急的男声传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商队管事颇有些不耐,“我这车马供得都是呈给楚国公世子的珠宝器物,耽搁了时辰,你付得起代价么。”

那男子愣了几秒,咬牙跪于地上,“求您帮帮忙,我爹他……他快不行了,您能否容我两个时辰?我带他去临近医馆找大夫医治。”

这车商队本是经官家特批,往返燕楚两地,进献名品。期间管事收了不少银钱,放普通百姓混入其中,随商队车马一道出行。

本身容他们上马车已是冒险之举,怎可能停在原地等他去治病?一去还要两个时辰。

管事斥道:“今日便是达官贵人来了,也绝无可能等你去请大夫治病!你若是有这孝心,不如带着你爹走罢。你爹这般病躯,我也怕他折在商队里,将病气传给旁的人。”

男子咬紧下唇,他们父子二人备得钱财根本不够另寻他处居住,怎能不随商队同行……

虞昭在马车内听得清楚,她放下书卷,掀开车帷,但见一年轻男子匍匐在地,商队管事背着身,厉声呵斥他。

于是她鞋履及地,踱步过去,温声开口:“管事大人,这是发生什么了?”

那管事负着手,乍听得柔柔女声,只当又是哪个来求情之人。他转头道:“方才说得还不够清楚么,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来——”

他的话仓促而止。

只因他转身之时,看到的女郎:她虽相貌平平无奇,身段却纤细绰约。不,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燕太子亲自安排她进商队,还命他务必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护她一路平安!

想必此女与燕太子之间的交情不简单呐。

管事登时心惊胆战,额上冒出细汗,他又不得不故作自然道:“这位姑娘,您,您怎么来了?”

虞昭凝了他一眼,快步走到那跪地男子身侧,“我方才听见你说,你爹似是身有不适?”

“是,我爹他……”年轻男子面色苍白,嗫嚅着说,而后又止了声。

“可否带我去见他?我曾在医馆打过下手,倒是会些医术,兴许你爹的病我正好能救治。”

“当真?!”他趔趄起身,喜道:“姑娘你随我来。”

·

马车内,虞昭替仰卧着的老者诊脉。

“面色泛青,虚汗唇白,脉象虚浮,似是中毒之症。你爹这几日可曾吃过什么不干净的食物?”虞昭问道。

“未曾有过。我们囊中羞涩,日日吃食清淡,不是洋芋便是苋菜,只昨日商队发了半只甲鱼,我想着爹他身子骨弱,便叫他吃了那甲鱼滋补气血。”

那便是了。

医书中有所记载,甲鱼若与苋菜同食,则会致使食用者中毒。

“栀子十四枚,甘草二两,香豉四合。你去临近镇上将这三样药引买来,便可解此毒。”

男子喜极望外,却又有些踌躇,“可是,商队便要赶路了,怕是来不及等我回来。”

“你且去罢,商队之事不必担忧。”虞昭望向马车窗外,不远处管事伫立着,瞧见她的眼神,随即快步走至马车旁。

她弯眉微蹙,愁道:“管事大人,患者伤势不重,只是需要耽搁些时辰去镇上买齐药材,您看?”

“不打紧不打紧,一路舟车劳顿,商队也该好好歇一歇,您这也是救人心切嘛。”管事干笑两声,奉承着低语。

得罪谁都行,哪怕得罪了楚国公世子,也不能得罪燕国那煞神燕卫青。

……

两个时辰后,杏月叩响那马车窗沿。

年轻男子接过她手中的汤药,听见她说:“这是我家小姐差我送来的栀子甘草豉汤,服用后隔一日,应当便无大碍了。”

他喂爹服下汤药,还欲言谢,却见那侍女已不在原地。

第二日,老者悠悠转醒,身体畅爽,听闻是一心善女郎救得自己,当即拉上儿郎,欲前去郑重道谢。

却见那车舆珠帘之后,并无女郎身影。

“你来找哪位女郎?……那位啊,她昨日夜里便走了。”

·

楚地边境,锦溪镇。

虞昭夜里离开商队,赶至这处偏僻的小镇,准备在此地暂且住下。

影阁之人应当不会这么快便追过来,这么想着,倒也安心些。

客栈卧居中,杏月替虞昭铺好被褥,感叹道:“没想到今日小姐只消看几眼,便能识破那老翁的病症,熬制栀子甘草豉汤。小姐可真是厉害!”

“倒不是我厉害,”虞昭沉吟道:“那老者的病症恰好与论注中所述案例相似,加上他先前摄入那相生相克的吃食,便叫我想到了应对之法。不过是依瓢画葫芦,同那些真正的医者相比,还差得远呢。”

“那哪能一样!他们天天泡在药罐子里,自然会的更多。但小姐只是读了几日医书,便能诊治患者,这才叫天赋异禀呢。”

“你呀,又机灵又嘴甜,往后若是嫁人了,不知要便宜哪位俊俏郎君。”虞昭笑意吟吟道。

“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直跟着小姐,您在哪,我便在哪。”

二人嬉闹好一阵,才将案头那蜡烛熄灭。

翌日,天将明。

虞昭梳洗完后戴好蜡面,离了客栈,发现玄戈竟在外面候着。

少年暗卫仍戴着他那半张铜面,只是眼底透着些许疲惫。

“你怎么还在这?不回去复命么?”她奇道。

玄戈盯着地上的影子看了半晌,他闷闷开口:“……太子殿下他只叫我务必护您周全,并未同我说何时需要我回去,凉川暗卫数千号人,这还是我第一次得他亲命,所以我想,殿下他定是十分重视您的安危。他只派我一人出此任务……所以我纠结了很久,我想,我就不回去了。”

他跟着虞昭好几日,这还是头一回见他说这么长一段话。

一时静默。

杏月眼见虞昭不语,那少年也埋着头,于是轻咳两下寻话题,问他:“那你昨日没在客栈歇息,你睡在何处?”

“暗卫有专门歇息的地方,”他启唇,余光扫来,“客栈的屋顶上。”

“哦。”杏月自觉问了个蠢问题,转头挽着自家公主一道走。

话本里训练有素的暗卫便伏在常人看不见的地方歇息,再正常不过。不过,话本归话本,暗卫伏在暗处通常不是在憩息,而是把风。

事实上,如果要在屋顶上睡觉——他只会从屋檐砖瓦上滚下来,摔在地上,然后疼醒。

玄戈面无表情地跟上身前两道倩影。

·

燕卫青出手阔绰,一沓燕楚流通的银票,足够她们在锦溪镇买下一套四合院落。

虞昭相看许久,最终择了一处幽静的雅院。这处雅院不似镇上古朴的气息,住宅轩榭俱全,倒似她曾在公主府时的府邸布局。

牙人端着笑脸称:“姑娘真是慧眼如炬呀,这处院落是先前黎安城的一位大人重金命人搭建的,只是还未等建成,那位大人便故去了。因而便闲置下来。”

虞昭挑眉,故作遗憾道:“既是大人重金建成的,若是价钱太贵,我倒是住不起,纵然百般喜爱,也只能另寻别处了。”

牙人暗自咬牙,这女郎好生能说会道,他一早便看见她侍女手中那一沓面值高昂的银票,这才带她来看这处雅院。

此女郎容貌平平,想必不是什么贵女,最多不过是商户之女。他正准备好好讹上一番,怎知她竟不上钩!

她面色平静,牙人逐渐有些着急。虽说这雅院价值不菲,可到底建在这偏僻的镇上,寻常人家怎生买得起,因而已然搁置了许多年。

“姑娘说笑了,一口价五百金,您看?”

“成交。”

虞昭应声,身旁杏月从银票中抽出五张来,递给牙人。

牙人默然,不知怎的,总觉得自己被诈了。

……

虞昭搬入雅院,随身行囊并不多,便去市集上添置采购。

挑选完寝具用物后,打道回府。

玄戈将最后一叠锦被放在榻上,他喘着粗气回头,但见虞昭笑意粲然。

“可是累了?”她问。

“没有。”

“啊……既如此,可否托你再去趟集市,替我寻些鼬鼠回来?要活口的。”

女郎自是温温柔柔的,言语间让人不忍拒绝。只是她要这活口的鼬鼠,倒真是,口味不同寻常。

鼬鼠买回来后,虞昭将它们关入笼子。

她从包袱中翻出那本《针疗法》,书卷入手时,不期然耳畔传来清脆声响。

她低头看去,只见一串蓝田玉耳铛掉落在地。

耳边似有谁在诉说,嗓音不羁轻佻。

“丢便丢了,虞姑娘此番随我回燕国,若碰见心仪的,再买一副罢。”

她拾起那副耳铛,收入妆匣中。

……

针疗以施针之法为主,虞昭不好在人身上施针,便拿鼬鼠来操练。

人之躯壳有近百穴位,每处穴位施针对应的效用皆不同,而布针讲求快准稳。

虞昭对应纸页中绘制的鼠类穴位图,找到鼬鼠的水沟、内关、合谷、手三里等穴位,指尖执银针,屏息刺下去。

施练初期,没能掌握好位置力度,鼬鼠奄奄一息趴在笼中,换走一批又一批。

两周后,她已然能够做到扎针时稳而精准。

该在人身上进行试验了。

天色渐暮,玄戈拎着鼬鼠往院落中走,正逢虞姑娘身边那圆眼圆脸的侍女朝他走来,她目中似是有些忐忑,面上却甜甜笑着,“那个,今日用不上鼬鼠了,小姐唤你去一趟她那。”

玄戈微愣,而后颔首。

他迈步朝虞昭屋内走去,身后却跟着个小尾巴。他转头,看着那圆脸圆眼侍女。

玄戈抿唇,闷声问:“你,还有什么事?”

“啊,没有了,就是想问你,你们暗卫的话,应该都比较皮实吧?”她个子矮他一头,仰着面望他,目露一丝愧意和忧愁。

玄戈:“……”

·

月余之后,虞昭已然将《针疗法》熟记于心,施针之处近百道穴位也了如指掌。

她于市集之上悬挂一幡旗,替镇上百姓诊病。白日里接诊,夜幕将至便回雅院,这般充盈的生活,倒让她觉得比从前尚是公主之时,要更为怡然有趣。

与医患打交道,免不了交谈,她遇见的人多了,便与这些浮于尘世的寻常百姓有了更深的共鸣。这些是她曾经伫立高处时无法体会的,她傲慢、金贵,所有人见她无一不是战战兢兢,畏惧奉承,却唯独少了真心。

洗尽铅华,方知俗世冷暖。

一日,虞昭收拾完药囊,走出热闹的街巷。

暮色四合,离雅院尚有一段僻静的石板路要走,她行于石子路上。忽而听见若隐若现的步履声。

她足下微顿,那窸窣的动静便停了下来,好似并不存在。

虞昭心下一凛,假装如常,却从药囊中悄悄拾出一方小镜。她不动声色往后照去,一截玄墨色身影映入镜中。

有人跟踪她。

是谁?

会是来追捕她之人么?

这些时日过于宁静,以致于她都快忘了自己仍身处于险境之中。

后脊泛凉,她掐了掐掌心,保持冷静。今日玄戈未曾跟来,如若被跟踪她之人发现异常,她绝无还手之力。

那细微的步履声直到她快步入院落时才消散,再听不见。

回屋后,虞昭唤来玄戈,将此事告知于他。

玄戈于石板路探查一番而后回来,他皱眉道:“确有人经过的痕迹,粗略估计不下十余人。可若说他们是影阁之人,便该趁你独自一人,手无缚鸡之力时下手。”

虞昭沉默半晌,凝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夜里便离开。”

·

夜里渡河,白日车程。

再度来到渭河,已是一日一夜后。

此时心境已然不同。

虞昭望向高悬于云幕之上的琼月,比起楚地锦溪镇,渭河一带要更为亲切,让她心生倦鸟归林之情。

她心叹:许是因为渭河离渊国故土很近罢,近到,能窥见同一轮明月。

于是她们便在渭河畔的乡间定居。

……

虞昭白日里步于街巷小道之中,装作闲逛,同时让玄戈隐匿身形,时刻跟在自己不远处。

待到回到客栈,她方问他:“如何,可有什么动静?”

玄戈面色很沉,眸中疑有困惑,“我也不明白,我隐约察觉有数人潜藏在暗处,可不知为何,他们却始终不有所行动。”

虞昭:“……”

那便不该是影阁之人,否则他们怎会放过捉拿她回去立功的机会?

既然那些人尚未有敌意,她便也装作不知晓罢。

想通后,便没有初时那般慌乱。

·

隔日,虞昭与杏月赶早来到街巷上,玄戈默默跟在二人身后。

走到一方铺子前时,虞昭停下脚步,玄戈将一块桐木牌匾挂在铺面上。

只见那桐木牌匾上镌刻着:一瓯春舍。

杏月抱来一摞药草,她叹道:“小姐,您真的决定好了要开药铺么?”

虞昭颔首,“若是真的会有那些变数发生,想必一直逃也躲不过去,不如便就此安定下来。”

* 栀子甘草豉汤方:出自倪注《伤寒论》

*牙人:古时中介。

*停骖:骖:马车等赶路工具;停马车的叫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沤珠槿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春水摇摇晃

狩心游戏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婚内上瘾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