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
黑衣剑士的足音空荡荡地在废墟中回响。
斯缇刻西亚。
冥界。
卡厄斯兰那垂下眼眸,注视这只正停在自己肩膀上的鸟儿。它的爪子很是尖利,已经在外袍上抓出了好几个洞。
但剑士无动于衷。
对他来说外物的**已经低到了一种不需要关心的程度了。
它转动着黑色的眼珠,羽毛在黑夜里也能看见漂亮的蓝色轮廓,尾巴高高地翘起。
情绪一览无余的开心。
卡厄斯兰那内心有些酸涩。
他将喉头那点已经尝不出什么滋味的苦涩吞下去,推开面前那扇破败不堪的门。剑士坐在尚未完全塌陷的图书馆里,把鸟儿从肩膀上摘下来。
小小的火苗在蜡烛上燃烧。
温暖的灯火照亮了这方角落,连带着书架顶端的蜘蛛网也被映照出了纤细的脉络。
鸟儿乖顺地躺在剑士的掌心,那双黑豆眼盯着他,眨也不眨。
他们沉默地对视。
刚刚脑内的钝痛依旧在回荡。
掌中生命那颗小小的心脏搏动着,温热安静。
火种堆积在体内炙热地燃烧,它们在他耳边叫嚣着愤怒,但那愤怒直到喉咙却渐渐冷下来,最终变成了沉默。
剑士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掌发力。
鸟儿凄厉地叫一声,挣扎着要跑,但根本挣脱不出铁钳般的手掌。
很快,它就没了动静。
小小的头颅垂在手心,尚且带着体温。
卡厄斯兰那用自己衣袍的一角裹住鸟儿,在一处已经长出小树的墙角挖了个坑。
黑色布料拥抱着鲜亮羽毛被泥土一点点覆盖。
小树稚嫩的枝叶在风中飘动,像是无声地哀悼。
剑士站起身来。
随着塞纳托斯的回归,斯提克西的冥河已经渐渐褪去。
周围的亡灵被引渡到冥界,这座废弃的城邦渐渐被植物和动物占据。
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乐园。
卡厄斯兰那驻足良久。
远处的海浪声中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水漫琴声,旋律轻盈又美好。
剑士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一扇六角形的门扉中。
***
“阿格莱雅女士,我们已经把整个奥赫玛掘地三尺了,但是依旧没找到赫卡忒大人的踪迹。”
阿格莱雅放下羊皮卷,揉揉眉心。
她轻呼出一口气,“树庭那边呢?”
圣城卫士:“神悟树庭说他们那里也没见过赫卡忒大人。”
“行了,你先下去忙吧。”
真会挑失踪时间。
她面无表情地把元老院发来看似着急实则威胁的信件放到火上烧毁。
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挑这个时候。
元老院那边在公民大会上狠狠吃了一个大亏,正急于转移注意力,对于这个送上门来可以狠狠谴责的大新闻简直是喜出望外。
现在可够他们上蹿下跳一段时间了。
逐火之旅的领袖翻开其他羊皮纸,决定先晾着元老院的请求。
反正看小丑跳独角戏也蛮有意思。
现在最重要的是讨伐艾格勒,【理性】的火种不知何时被归还,那么就只剩下刻法勒和艾格勒了。
阿格莱雅垂下眼睫。
圣城在刻法勒的庇护下永远是白昼,光线永远从固定的角度射|进房间,连带着生活于此的凡人也习惯了持续这千年之久的白昼。
但她依旧记得奥赫玛城外的永夜。
在奥赫玛之外,依旧有人恐惧着不知何时袭来的黑潮生物。
在那样的环境里,连点起火把都是奢侈,更不要说填饱肚子。
羊皮卷和羽毛笔的接触声沙沙的,连绵不断得像是以前养蚕的时候蚕啃桑叶声。
………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吧。
她再度俯首于书案。
在阿格莱雅压制元老院的这段时间内,风堇在翁法罗斯各处奔波,找齐了自己先祖们的记忆。
天空泰坦的讨伐即将拉开帷幕。
讨伐泰坦是大事,阿格莱雅推了一些不必要的事务,亲自相送。
“我和吾师会留在奥赫玛,你们一路小心,讨伐泰坦不是易事。”
“我们会的,阿格莱雅女士。”
粉色头发的医师郑重说道。
【金织】如此说,“奥赫玛等你们的好消息。”
***
出征那日是个一如既往的晴天。
彩虹桥从风堇手中的盒子开始往天空延伸,一晃神间便已经贯穿天地。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踏上了这座桥梁。
瞬息之间,他们已经到达了穹顶关塞————曾经的天空堡垒,艾格勒的领地。
穹顶关塞是曾经的天空之民最大的聚集地,他们和他们的神明一起高悬天上,直到阳雷骑士剑指艾格勒,才有了部分天空之民下到地面。
这座庞大的堡垒处处都用罗盘封存起来,神与人的距离似乎也很接近。
“这是…………记忆残晶?”
在操纵完天象罗盘后,周围出现了一枚记忆残晶。
迷迷凑近,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枚凭空出现的记忆残晶。
“唔…………人家不记得有寻找过这样的记忆呢,也许是伴随着【岁月】力量的调动同步呈现出来的残片吧。”
可是在寻找操纵罗盘的记忆时,也没有出现过这样样貌的人呀…………?
小动物有些疑惑。
白厄思诸片刻,提议说,“我们应该看看这枚结晶,既然这是穹顶关塞的记忆,没准会藏有有关于艾格勒的信息。”
丹恒也同意白厄的看法,“知己知彼总是好的,现在我们对这位长久在天上的泰坦知之甚少。”
穹尝试用【岁月】接入这枚残晶。
周围的空气凝滞下来。
过往的画面开始在他们面前展现。
红发的女战士立在他面前。她面容带着英气,手中持有长矛。
她似乎在对着什么人说话,可这枚记忆残晶并未将那人的面容表现出来。
“白厄阁下,对面的人…………似乎有些眼熟。”风堇打量了她好几眼,有些迟疑。
似乎有点像是阳雷骑士?
女战士的动作依旧在继续,她对穹,也就是过去正在穹这个位置的人做了自我介绍,“吾乃塞涅俄丝,地上来的贵客,欢迎来到穹顶关塞。”
下一秒,这段简洁的自我介绍就被掐断,战士的动作也停滞在空中。
穹有些失望,“看来是这枚记忆残晶只记录到了这里。”
白厄征询地看向医师。
“风堇,刚刚的名字不是…………?”
“没错,她应该就是阳雷骑士塞涅俄丝,”风堇点点头表示认可,“千年前,正是她率先向神明发起了挑战,开启了逐火之旅。”
“不过,为什么她的记忆会在这里出现呢?”
她有些疑惑。
按照在神悟树庭中的记录,记忆残晶最多会保留几百年,千年前的残晶几乎可以说不可能存在。
“总之先前进吧。”
穹摸了摸迷迷的脑袋。
“没准是迷迷搅乱了记忆的缘故,原本不可能出现的残晶也出现了。”
怀抱着疑惑,这只小队继续在偌大的天空堡垒中探索。
顺着天象画壁和记忆的指引,他们逐渐接近现如今艾格勒栖息的地盘————关塞颅顶。
“唉?”
又一枚记忆残晶静静在他们前进的必经之地悬浮。
一路上,他们已经在不少地方发现了这样的残晶,有的是阳雷骑士本人的讲述,有的是当时雨之民和阳之民的斗争记录,不管是什么,他们口中都出现过那名“地面贵客”。
而直到他们已经如此深入天空堡垒,现在却连只能从别人口中知晓那名少年的只言片语。
白厄皱眉,“风堇,你们家族的历史有出现他吗?”
“不,我们家族代代相传的故事中并未出现和阳雷骑士一起的少年。”
风堇也有些难以想通。
至少在她的记忆中,先祖们留下的故事里并不存在这样的人物。
丹恒:“也许是历史的谬传,毕竟已经是千年前的故事了,出现失误,也并不奇怪。”
“也许吧…………”
他们继续往穹顶关塞的中心去,与塞涅俄丝相伴的翼兽伙伴,「烈阳之翼」索拉比斯、「星月之翎」露奈比斯也加入了这只小队。
越靠近穹顶关塞的中心,记忆残晶也就越多,里面包含的信息量也越来越大。
塞涅俄丝不顾族人劝阻,执意要杀死天空泰坦,终结雨之民和晖之民的纷争,让分裂许久的天空之民再次团结。
越往深处,杀死泰坦的女战士也变化得越来越多。
她不再向一路上都陪伴的翼兽们倾诉心肠,连面对那名神秘少年写来的信件时也会沉默下来。
无形的压力压在她肩头。
但最终,阳雷骑士依旧成功杀死了泰坦。
她变成了新的神明。
在塞涅俄丝的设想中,只要杀死泰坦,那些尖利对立便会消失。
可天空之民并未团结,新的信仰开始排挤旧的,种种恶行数不胜数。
原本意气风发的改革者变成了令她感到痛苦的根源。
英气勃勃的女骑士望着自己对面的少年,他们在相互争辩。
塞涅俄斯抬起头来。
她的面庞年轻而富有活力,但那双眼眸中早已经失却了昔日的神采。
“你什么时候来的?”
女战士曲着一条腿,坐在穹顶关塞的边缘,身边放着那柄杀死泰坦的长枪,脚下放了好几个已经空掉的蜜酿瓶子。
高空的风很大,吹得枪上束着的红色飘带猎猎作响。
看不清面貌的少年:“刚刚。”
他没跟塞涅俄丝客气,接过她递来的蜜酿,同她一起并肩坐在边缘。
“在想怎么回奥赫玛?”
“算是吧,”少年没否认,平静地喝了口蜜酿,“在天上待得也够久了。”
“那你记得给我捎上几瓶蜜酿,来这里好几年,穹顶关塞的蜜酿浅淡无味,我都快忘了斯缇刻西亚真正的味道了。”
塞涅俄丝,或者说现在应该叫艾格勒,笑起来,口气依旧如她还是凡人的模样。
“还没喝够?”
她随意地拨开脸颊边弯曲的卷发,晃了晃手中瓶子,其中浅紫色的液体发出清脆的波浪声,像是斯缇刻西亚。
“也许?”
她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
“没准我就是想念这一口了呢。”
“我知道了。”
少年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风中没有再传来谈话的声音。
她伸出手,指缝中落入了一缕金橙色的阳光。
千年前的天空还拥有日落这个概念,它从地平线那端奔袭过来,把目之所及的一切全浸泡在名为黄昏的琥珀里,一切都是凝固的,只有耳边越发凌冽的风声在提醒着,夜幕已至。
“该回去了。”
塞涅俄丝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摆了摆手。
不知何处传来了若有若无的竖琴声,她驻足倾听了片刻,脑后的发丝浮动起来。
记忆残晶消弭在空气中。
这段记忆消失了。
来咯,过会还有一章,本来想写二合一的,但是想快点端上来[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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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它已赐我果实(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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