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
是树叶的声音。
沙沙——
是……是人的脚步声！
江云停止哭泣，迅速捂住了程锦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
程锦睁着明亮的眼睛，无辜的看着江云。
“怎么有两个小孩儿在这？”
背后传来冷峻的陌生男人的声音，江云一转头，白色的斗篷忽然出现在眼前。
“是前天晚上的黑衣人！啊不对，是白衣人！”
落下的树叶似乎飘进了江云的心里，凌乱的、破碎的舞着。
“你们看起来有点眼熟……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质问的语气里夹杂着杀气。
程锦左手伸进衣兜里紧紧握住姜老头送给他的匕首，一个迈步跨到江云身前，虽还只是个小小少年，眼里却流露出不符合年纪的冷冽。
“来……来如厕。”
江云忐忑的看着对方。
白衣人缓缓走进两个小孩儿，慢慢蹲下来。
“那你们哭什么？”
江云感觉好像有刀架在脖子上，憋的喘不过气来。
“咳哼……拉，不出来。”
江云有些哆嗦，有些后悔自己临时想到的理由。
白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个孩子瘦小的身子，似乎没觉得这个理由有多荒谬。
“男子汉，为这点小事哭也不嫌丢脸。”
男人站起来，叉着腰，用点戏谑的语气对两个紧张的孩子说道。
江云有些愣住了，程锦也用一种疑惑中带着点无语的表情看着他。
“不过我还是劝你们赶快回去，这荒郊野岭的很危险。”
说着，自顾自的走出了树林。
“我们一直都住在荒郊野岭啊，用得着他来提醒！”
程锦厌恶的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眉头紧锁。
江云第一次见程锦这么大的感情波动，突然觉得他与之前变了好多，甚至敢挡在自己身前保护自己，不禁有些感慨他们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对！至今为止我们遇到的最大的危险就是他！”
江云极力赞同程锦的话，他觉得好兄弟就要同仇敌忾。
程锦没有接江云的话，他把头扭向一边，耳朵微微泛红。
他们出了树林，江云让程锦把无音铃保管好，不要告诉姜老头。
“为什么不告诉叔公？”
“因为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程锦感觉脸烫烫的，没再多问什么，点了点头。
交代完保密的事儿后，程锦继续向山下走，江云回到了小木屋，他悄悄的打开木门，发现姜老头还没回来，舒了口气。
“今天真是有惊无险啊，99。”
江云瘫坐在藤椅上，与099展开了心理对话。
“是的宿主，你今天很英勇，每句话都天衣无缝。”
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大拇指。
江云皱着脸，说到这个，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回答很尴尬。
“不怕你觉得恶心，其实他靠近我们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要问‘屎呢’，所以我才说我们便秘……哎呦，好尴尬啊！”
“没事的宿主，两眼一睁一闭，一辈子就过去了。”
显示屏又变成了波浪鼓。
“程锦会不会觉得我好粗俗啊？”
“不会，他很喜欢你的，就算宿主你变成了宋江，他也一定会变成你最忠诚的伙伴李逵。”
“行了，我任务二完成了有没有什么小惊喜呀？”
“自然是有的，可以告诉你未来发生的一个小片段。”
“你还能预知未来？”
“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不过不是系统告诉你，而是通天街上的一个瞎子可以告诉你。”
“啊？这是让我自己去找算命的给我算喽？”
“他不是算命的……主业不是，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现在连出门都难，还让我去什么通天街，对了，通天街在哪？”
“珩国都城——珏都，珏都由东珏城和西珏城组成，瞎子就在东珏城通天街里。”
江云若有所思，去珏都——想都不用想，姜老头肯定不同意，毕竟都没见过他这个乐师首席回去过。
江云闭上眼睛，本是想想些事情，却不料睡着了。
“云儿，又偷懒！”
江云感觉额头有点痛，一睁眼，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出现在眼前。
“爷，爷爷，我练完琴了！”
他猛的站了起来，讨好的笑着。
“行，那你给我弹来听听。”
姜老头沏了茶，坐在藤椅上，悠哉的看着江云。
江云虽练的少，但也确实学得快、弹的好。
琴音悠扬，铮铮泠泠，嘈嘈切切，墨色空谷传音响，呦呦白鹿踏曲声。
少年虽年少，却指法灵动，不急不慢，悠悠奏琴鸣，眉如远山，目如朗星，连发丝都彰显着他的清新俊逸。
程锦刚来到竹林，便被正在弹奏的江云定在了原地，晚霞许是醉酒红了脸，映得六岁的小小少年的脸颊也红了几分。
一曲毕，姜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程锦也立即走上前来夸赞他弹的真好。
“对了，这是我自己刻的，送给你们。”
程锦掏出两个木刻的娃娃，虽然刻的五官歪歪扭扭，但能看出他的用心。
“不赖不赖，我会好好收藏的。”
江云拍了拍程锦的肩膀，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姜老头也很开心，摸了摸程锦的头。
程锦兴奋的跑去屋里说要收拾一下东西，其余二人没在意，却不知程锦的怀里还有一个木刻娃娃，刻的还是江云。
竹林沙沙的响，好像看透了程锦的秘密。
“你们也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了。”
睡觉前，姜老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爷爷，一定要读吗？”
江云上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他真的不想再读了。
“你个小兔崽子总不能一辈子窝在山里吧，就不想带着我传授给你的琴艺行走江湖？”
“你愿意把玄穹给我吗？而且我什么武功都不会，你就不怕我招惹别人然后被他们暗杀吗？”
玄穹是姜老头给自己的琼琴起的名字。
“等我死了再给你。”
姜老头敲了敲江云的脑袋。
“云儿，醒醒，叔公好像在和谁说话。”
“啊？”
江云揉了揉眼睛，程锦看起来很紧张，警惕的看着门口透进来的月光。
“云儿，你在这别动，我出去看看。”
程锦紧紧盯着门口，浑然不知他本想按在江云手上的手按在了江云的脚上。
“不用，我去。”
江云拿开程锦的手，继续穿鞋。
“那……那我跟你一起去。”
程锦紧跟在江云身后，慢慢向前移动。
月亮被云遮住了，使得外面看起来更黑了。
“清乐，你确定没看错，他们真去了那里？可云儿说他一直在练琴。”
“不会错，我又不是没见过他们两个，江云可能只是去如厕。”
“他肯定是缠着程锦下山了。”
“宿主，那个白衣人认出你们了，他肯定在此之前就见过你们了。”
“怪不得他说我们看起来很眼熟。”
“云儿他们也到了读书的年龄了，不过这附近又没有乡塾。”
“99，乡塾是什么？”
“就是地方私塾。”
“首席，我真的觉得你当初离开珏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你明明是被冤枉的……”
“好了，清乐，我若想回去自然会再回去。”
“但珏都的书院自然是最好的……你早晚是要去的。”
“……这些我自有打算。”
“你若是想好了随时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们安排。”
“云儿，你想去书院吗？”
“想啊。”
“可是你之前不是不愿去吗？”
“我只想去珏都的书院。”
江云眸子发亮，似有点点星光。
“我的‘未来’在那儿呢。”江云暗暗心想。
“不过江云今天告诉我说他怕别人欺负他，你说我是不是该告诉他琼琴的其他使用方法了。”
姜老头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
“我觉得……”
“要不这样吧……”
一阵大风刮来，模糊了江云的视听。
“云儿，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我之前给爷爷开玩笑的。”
“哦……那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要告诉我。”
程锦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江云，江云有些感动，踮起脚尖摸了摸程锦的头。
又是一阵风，程锦的脸上又泛起了一抹红。
清晨，程锦上山砍柴去了，江云坐在凳子上看着姜老头弹琴。
姜老头今天有些不一样，换了件新衣服，连胡须都精心修剪过。
江云托着腮，感觉今天的姜老头有点装。
蓦然，一声飘渺空灵的笛音从林子里传了出来。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一根十五厘米长的银针扎在了江云背后的木门上。
“我去，刺客！”
江云惊呼着跳了起来，愣在原地，不知道往哪儿跑。
姜老头不动，指尖拢琴，越来越快，铮铮琴音像是形成了一股气流，在竹林间来回穿梭，姜老头像是确定了目标，双手一拨琴弦，回扣暗柱，十根暗紫色毒针向竹林间飞去。
琴音渐弱，五弦合拨，起，敛，收尾，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林中慢慢走出一个人，一身青色细布圆领襕衫，银色发冠束起半白长发，眼角虽有几条淡淡的皱纹，但整个人神采奕奕，一对柳叶眉越发显得他文雅。
男人抱着一个浑身扎着毒针的稻草走近姜老头和傻站着的江云。
“宿主，是白衣人！”
江云一愣，发现男人右手只有四根手指，腰间别着根笛子。
男人把稻草丢到江云面前，江云后退了几步。
“云儿，你应该见过他，他是我的挚友，你可以叫他二爷爷。”
姜老头放下玄穹，向江云介绍这个眉目清冷的男人。
“他就是清乐啊。”
“清乐乐祖，本名微生霖，也是珩国乐师，在乐师队伍里算是二把手了。”
江云感觉有点压力，冲他尴尬的笑了笑。
“嘿，小娃儿，不会被刚才那点子吓到了吧。”
姜老头叉着腰，哈哈哈的嘲笑起江云来，却不料被呛了一下，扶着江云的肩膀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有点幼稚。”
江云偷偷翻了个白眼。
099将显示屏化作波浪鼓在姜老头面前晃着。
“他又看不见。真不知道你是在讽刺他还是在认可我。”
江云拉着脸，径自走向屋里。
“诶，云儿……咳咳咳呕……哎……年纪大了……”
姜老头看着江云的背影刚想阻拦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有点小个性。”
乐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姜老头拍了拍他的手，说：“行了，我看这小子也不待见你，别在那儿假高冷了。你先帮我买点药去，这一折腾我还能活几年哪。”
乐祖叹了口气：“不是你让这样来的吗，趁着那身份危险的孩子离开，激发云儿学这种暗器的热情。”
姜老头摆了摆手，乐祖没说什么，一会儿便寻不到了踪影。
且不说自愿与否，接下来的十年里，即使去了珏都，姜老头都会拉着江云训练，纵使有千百个不乐意，江云还是会认真练习。
而程锦在知道江云学暗器后也想跟练，但两位老人深知其身份不简单，本不敢教他，无奈后来见他暗地里自己偷偷学习，只好让他跟着乐祖练习剑法，乐祖虽不擅长，却也是几人里剑术最好的了，教程锦也是绰绰有余。
“学暗器者虽不如武者孔武有力，但仍然可以凭借轻盈的身段与灵敏的五感大杀四方……”
暗器可化险中险。当最后一根银针射出，被围困的未必只有站在中心的目标，还有四面埋伏的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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