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晕投映在粉紫色的帷帐上,帷帐是用南郡最轻薄的丝织品所制,薄如蝉翼、又轻若绢纸。那烛光打在帷帐上,将略显沉重的紫色冲谈,不仅将那丝帐上的轮廓照得更加清晰,而且还给掩映的身影笼上一层暧昧又神秘的光晕。
帷帐后的女娘妩媚的舒展身体,为这场露/水/欢/情作最后的休止。
“世子……”
南平王世子却不似她的眉眼含情,一手揪住女娘披散下来的秀发、粗暴了强迫她扬起头首:
“滚,你这样肮脏的女人不配与我同床而卧。”
女子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然而这仅仅是一瞬间,她立即又满脸堆笑地走下床铺,随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裙,便推门离开。
南平王世子则是餍足的躺在高床软枕之上,他只觉得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舒爽,然而这样的爽利也让他觉得疲惫,整个人都陷进了一阵轻飘飘的昏睡感里面。
房里的烛火不知几时熄灭了。
这奢华的寝房里透着一股诡异的静寂。南平王世子实在是太倦了,不知不觉睡去之后,口鼻呼吸之间不由自主的打起了鼻鼾来,那起伏的胸腔一高一低应和着一长一短的鼻鼾。这种异响是整个房里唯一的声音,衬着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是整个房子都沉睡了过去。
嘶嘶,嘶嘶——那是谁发出的响声。
嘶嘶,嘶嘶——帷帐轻飘飘地舞动起来,寝房里面明明关紧了门窗,那么风从何而来。
嘶嘶,嘶嘶——最开始时,好像只有一道这样的声响,慢慢地愈来愈多。它们次第抽息,此起彼伏,而且愈来愈近,犹在耳边。
南平王世子睁开惺忪的睡眼,猛地对上青色的圆瞳!那瞳眸浑圆清冽,剔透仿若一枚晶莹雅静的琉璃珠子,珠子正中睁着一点玄墨,那墨色仿佛自眼瞳中晕染出去,将两侧的颊与头部都染成一道浓重的黑色。惟有它吐出的信子格外嫣红,靓丽得仿佛才刚刚饱蘸过鲜血。
就着床头夜明珠的光华辉映,终于看清楚这个物事的世子倒抽了一口冷气,整个人被吓得骤然清醒过来。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下深深的抽气声,已经引得那嫣红的蛇信步步逼近。
南平王世子平生遇险无数,毕竟也颇有阅历,刹那的震惊之后,转瞬间便冷静下来,藏在被褥之中的右手不动声色地去摸索床铺内侧所藏的防身短剑——他摸索到的是一抹冷冽而又柔滑无比的触感,柔若上好丝绸,那截丝绸乖顺而温和地缠上他的手,南平世子右手已然有些发抖、他一点一点地将手挪出被褥,只见一截碧青小蛇正缠绕在他的右手手腕之上,正礼貌地向他伸展着前肢,问安作揖。
南平王世子微微抬起上身,这回,他总算是看清楚了,自己的床榻内外大大小小足有十数条颜色鲜艳的毒蛇。最可怕的是,它们不知受何人号令,正以自己为中心,一弯一曲地拱动身体向他包围过来。
高傲如世子殿下亦无计可施,只得颤巍巍地扬声呼喊:
“来、来人……”
“速速来人,谁能将……将这些蛇驱赶走,我赏他黄金百两!”
“废物啊,人呢,人呢,你们都死哪儿去了!”
南平王世子瞠大双目,只见那些细小的蛇儿一寸一寸的开始进犯属于他的领地;它们爬过自己的腰腿,稍大一些的则是盘绕而上,或盘缠他的脖颈、或倒挂在他的肩膀,霎时间万千宠爱于一身,与那冰冷滑腻的肌肤彼此相贴,就连每一寸的毛孔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蛇儿口小嘴轻舒,温存缠绵。
正是悄然无声之处,蓦地、不知从何而来一声尖啸突然而起,下一刻世子身上所缠的十数条蛇齐齐发难,刹那间翻脸无情,猛张开樱桃小口,将玲珑毒牙入肉三分,半点不留情面。
任那南平王世子找到宝剑,寒锋凛凛依旧双拳难敌悠悠众口,剧毒攻心之余,经脉亦被无情啮断,脖颈之上又被蛇身紧紧勒住、肺部的空气终被彻底抽干。一时间,那高床软枕之上但见鲜血斑驳,血肉开绽,数十条毒蛇在他身上兜转盘旋,纵横交错以蛇鳞相接,密集缠绕企图独占残躯。
这些毒蛇始终纠缠着这具男子的肢体,殷殷然起舞,袅袅兮折腰,温存缠绵至极,只为了确认这人到底死透了没有。
毒蛇的抽息声慢慢地低缓下来了,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撩起紫色的帷帐,缓缓而至。
那人走得极慢,脚步却又异常轻柔,脸上还带着一丝得偿所愿的欣喜,她一步一步行至世子床畔,那笑容再也掩藏不住个中的兴奋与愉悦,仿如被堵住出口的山洪、一朝决堤,那奔涌的万重浪、千堆雪随即争先恐后地倾泻万里,不可收覆。
她的双眼看不见,只能依靠口舌的拟音与蛇□□流,却依然不死心地垂下头来,仿佛要好好欣赏一下床上男子的悲惨死状。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似乎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走到卧室的另一隅、以纱帘阻隔,扬手击掌。
几个仆从带着五名战战兢兢的黑衣男子进入寝房。
从纱帘之后传出一道稳健低沉又充满威严的男声:
“世子为钻研佛理猝然归天,此时已登临极乐仙境、敬奉诸天神佛。世子生前对藏佛至尊至敬,魂灵虽已归西天,但他为表虔诚,特意让本王代为传述、他要用肉身体表奉献在世活佛。”
那五名黑衣的男子有些听得云里雾里,但其中有位颇擅于察言观色的、猜出主人后面未尽之语,骇得当场两腿一软,膝盖便向前弯曲——幸亏有仆从机灵,及时扯住他背后衣衫,才堪堪拉住他的身体,让他震静下来。
纱帘后方的那道充满威严的男声又响起来:
“……在场诸位都是南平郡中技艺最佳的巧匠,本王相信诸位一定能完成世子未了的心愿,他的肉身人皮一定也能完完整整地剥离出来,制作成端丽非凡的人皮彩绘画、以献神佛。”
世子房中灯光晦暗,明明灭灭,那华美的画栋雕梁却一丝一毫都分辨不出来,反倒是那些潜藏在黑暗的诡秘仿佛跃跃欲试,伺机而动。
南平郡王在这城中就是天子一样的存在,他的命令谁敢不听?莫说是动手剥下别人的皮,恐怕是要在场的这些工匠自伤自残,也没有人敢不遵循。
藏身在纱帘后面的少女心中大畅,她虽目不能视,但是她听见了厅室中的巧匠铺展刀具的声音;她虽是闺中女流,但是她却是手不沾血就让这个残虐的暴徒以命抵命!
那是刀锋破开室内窒闷空气的风声——那些工匠以卓绝的刀功在世子颅顶切开一个细微的十字刀口,而后收敛锋芒,借水银之重力浇灌天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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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南平郡的五位顶尖工匠亲自下手,足足忙了一天一夜,才将世子的人皮完整取下。而后就是晾制、彩绘,工匠们在“郡王”的监工之下,力求心意虔诚,尽善尽美。
乐典琴手捧着那镶金嵌玉的锦盒,缓步向自己的高楼走去——当时的她,正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之中,并没留意到别院之中的仆人愈来愈少。
她以口舌之音驱使蛇儿先行探路,自己则在后面跟随,手中的这份大礼她正思考着该如何进献出去。不曾想,回到高楼之后的她如同往日一般坐在自己的躺椅上、一具皮毛轻软,柔若无骨的身体就这样趁机跳上了她的大腿,随即叫唤道:
“喵!”
叫声软糯娇嗲,又挟杂着三分慵懒,正是她养在闺中十年的猫儿!
乐典琴欣喜到了极点,双手习惯性地捞起猫身,将它拥在胸前,千般滋味充斥心头,那些惊诧的、喜悦的、思念的情绪都化作一句叹息:
“喵呜,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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