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学，小傻被顾念寻先一步送回到猫咖，胖胖则被林暮声暂时带回家养着。
两个小伙伴不得已分开，顾念寻显得有些怅惘，为防止小傻看见他离开再一次抓狂，他特地赶在小傻睡熟的时候走掉。
“放假再来玩。”许恬冲他摆手。
“好。”顾念寻应下。
暑假过后开学的滋味儿实在是不怎么好受，顾念寻略过班级群里哭天抢地的叫唤，拖着林暮声前几天就帮他收拾好的行李，一早就来到学校。
人不多，教学楼走廊还堆着上学期的桌椅，空旷旷的。顾念寻从二楼往下看了两眼，没什么人，他也没什么事儿，放下书包就开始搬桌椅。
暑假作业写了七七八八，大部分是林暮声没回来之前夜里和林暮声回来后白天写的。回来前白天还能去工作、去找程顺他们玩，夜里却是哪里也去不了了，常常端着手机觉得没有事干。
回来之后，白天他跟着林暮声写写，有时也偷懒。
晚上嘛，常常就觉得时间不够用，一亲就好几个小时过去了。
六班紧邻年级部，赵主任也是早早的来了，看见顾念寻主动搬桌椅，让顾念寻停下来，结结实实挨他一通夸。
如坐针毡寒毛倒竖。果然是赵德川，夸人比骂人还让人难受。
挨过一阵，班里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同学，顾念寻摆完一阵，正思索着要不要擦一下上学期留下的黑板字，就听见后面丁傲张扬两人叽叽喳喳催命一样：“念哥念哥念哥念哥念哥···！”
他回过头，看见两张虔诚的笑脸：“作业~”
“我写的不对。”他说。
“没——事儿！”两人又回。
顾念寻没使坏，一仰头示意他们自己去找。
两人抢食的狗熊一样扑腾着跑了。
班上的同学在打扫卫生，顾念寻见垃圾桶满了，提了去倒。
下楼梯一进拐角就看见零落了满楼梯的垃圾。卫生纸、果壳、粘稠的不知名液体、缠成团的头发看的他一阵恶寒。他一皱眉，看见了楼梯下面佝偻着身子，正一下一下把垃圾拾进破掉的垃圾袋里的老头。
他是个哑巴。
顾念寻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这副场景。
他是学校里收垃圾的老头，每天的工作就是穿梭在各个楼层，把好几大桶的垃圾往下运。
垃圾桶不知道会有什么重的东西，大黑垃圾袋却只是薄薄一层。所以在顾念寻看不见的地方，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遍这种场景。但没有一个人帮帮他，哪怕只是撑下垃圾袋，或者去教室拿来扫帚扫一扫。
因为太脏了。有些东西哪怕自己制造出来的都会嫌脏。
他也不会去借。他只会用手一个个拾。
顾念寻跟他算不上认识，只是有时候碰见，就拿来扫帚帮忙扫。顾念寻跟他说过好几次，一层垃圾袋太容易破，让他套两层，但他从来不听。
大概是心疼钱，觉得两层浪费。也可能是他压根就听不懂顾念寻说话。
顾念寻看他两眼，转身回教室。不一会儿，他拿了扫帚和簸箕出来，从上之下沿着一个个台阶扫。
“念哥！”程顺脸苦了一路，终于在看见顾念寻时稍稍提起些兴致，正想来碰他，拐过弯就看见了眼前的一片。
“卧槽。”他捂住嘴，表情很难看，撇撇那老头，自顾自：“怎么又弄出来了。”
“手干净吗？”顾念寻问，“不干净就过来撑垃圾袋。”
程顺哎一声，一扔书包过来撑了，凑到耳边问：“他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念哥，上次不是说让他套两个垃圾袋吗？他怕什么，怕花钱？”
顾念寻一直低头脑袋有些晕乎，正想扶额发觉自己的手不干净，只道：“快点弄吧，弄完一会儿上课了。”
楼梯上陆续有人走过，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踩到一点不干净的东西。
弄完递给那老头，他一直点着头，嘴里嗯嗯呀呀说一些听不出来的东西。
顾念寻只得跟着点头，却没心思听那些了，拿过他手里的一小叠垃圾袋撑开一个，套在那个破了的垃圾袋上，竖起两个指头，说：“两个，套两个才撒不出来。”
那老头摇着头，夺过了那一叠垃圾袋。
哈。顾念寻这下是真的知道他是心疼钱了。
班级里人差不多到齐后，刘正简单开了个班会，内容很简单：过几天开学考试。
百校联考。
晴天霹雳。
班里说笑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足足过了几秒才猛然爆发如潮的哀怨声。
顾念寻叹了口气，低沉的心情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没有缓解。
和林暮声约好了中午一块去食堂，或许见到他能开心一点。他走出教学楼，看不见来人打算在楼下等一等。
忽地，他看见林暮声着一身洁白如洗的校服向他走来，正想过去，他后面却陡然伸出一个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来了一记锁喉。
是一个女孩的胳膊。穿着一身橙黄色的小裙子。
那女孩见勾他不动，改往他身上压着，似是想让林暮声背她，在人耳边低语几句，然后缓缓抬起头看过来。
顾念寻第一反应是左右看着想要躲，却迈不动步子，滞在原地了。
等林暮声走过来说了一句久等，想要去碰他的手，他却猛然挣了一下，闹脾气一般，狠狠的甩在背后。
林暮声懵了一下，发觉到他好像是在闹脾气。他想了想，听到了背后林朝葵的嬉笑声。
“她是我妹妹，亲的。”林暮声侧过身子去碰他的手腕，补充道：“平时跟我闹惯了。”
顾念寻懵然且僵硬的转头看他，然后快速低下头，窘的含糊道：“奥，奥。你···你什么时候有的妹妹···”
“十六年前？”林暮声小声在他耳边说。
顾念寻简直要无地自容了，走也不是抬头也不是，站在原地搓了好一会儿手，再抬眼时面前已经站着一位穿黄裙子的漂亮女生了。
“这是我妹妹，叫林朝葵。”林暮声介绍，说着扭过头去，对林昭葵说：“这是念寻哥哥。”
“念寻哥哥好~”林昭葵人美声甜，声音还没出来，就已经先笑出来了。
“你、你好。”顾念寻尴尬的挤出一个笑：“我叫顾念寻。”
“他是哥哥的男朋友。”林暮声补充。
顾念寻那一瞬间简直怀疑有什么东西在耳朵旁边炸开了，推力震的脑袋一连晃了几下，模模糊糊听见林朝葵说：“好啊你，我来之前你还告诫我不准谈恋爱。”
“你自然是不能··”林暮声嘴比心快，反应过来后才投降般吁出口气：“算了，我不管，妈妈去管。”
顾念寻跌跌撞撞的和人来到食堂，打了菜落了坐，那份震惊和不适才渐渐消弭了些。
林暮声去拿筷子了，林朝葵坐在他斜对面，一脸神秘的笑着看顾念寻。
“念寻哥哥，你好帅啊。”林朝葵上半身往前探了探，小声且直白：“ 你跟我哥谁攻啊？”
“啊？额···那个，我不太懂这个。”顾念寻尴尬笑笑，更如坐针毡了。
盼盼终于把林暮声给盼来，一桌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顾念寻这才了解到，林朝葵是高一新生，今天入学报道，刚在宿舍里收拾好床铺和行李。
“哥你也不帮我去收拾！”林昭葵挑出一堆不爱吃的菜，在一边控诉。
“我上午还上课呢，”林暮声把粥舀温递给顾念寻，“况且爸妈和周姨不都来了，三个人不够给你收拾的？”
“嘁。”林昭葵把头扭一边，不说话了。
吃过饭后，林暮声送林朝葵去宿舍楼顺便带她熟悉一下新环境，侧过身来轻轻耳语：“这学期要强制晚自习了，今天晚上添了节物理课。”
“奥，”顾念寻很淡然，“你上吧。”
林暮声微微讶异着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念寻哥哥也陪我转转嘛！”林朝葵在一边喊道。
“我就不去了···额嗯···”顾念寻卡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只能微微偏头向林暮声投以求助的目光。
“叫我小葵就可以！”林昭葵手背在后面，笑着偏了偏头，又道：“好吧，那我有空就去你班里找你可以吗？”
“别胡闹。”林暮声在一边开口。
“什么叫胡闹嘛！”
“好好，”顾念寻连忙答应着，“我高二六班，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好了。那个···新学期，祝你天天开心。”
“好！”林朝葵小幅度的鼓鼓掌，冲他哥骄傲的拧了一下鼻子。
林暮声闭了眼假装看不见。
各科老师都制定了相应的复习计划来应对接下来的开学考，顾念寻原本还觉得自己学的挺好，不至于一个暑假就忘的一干二净了，可经过了接下来半天的回顾才有隐隐感觉到不妙了。
知识点熟悉又无端陌生。就好像是在梦里见过，现在是醒来，再回想就已经隔了厚厚一层膜。
已经是晚自习的尾音，旁边陈凡一边做数学题一边扶着脑袋唉声叹气，顾念寻觉得空空的脑袋一下子灌入了大量的知识有些死机，于是从书本里探出个头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班里没开空调，只开了吊扇，两个月不到还落了灰，忽闪忽闪着就铺天盖地涌下些灰尘。
有些闷热，顾念寻开窗透透风。
自己学成这个x样考试能考成个啥。
幸好一会还可以和林暮声一起学一节课，能补多少算多少。
等等？
他好像说今天晚上上物理来着。不会以后的所有晚自习都改成上课了吧？？？
顾念寻这才后知后觉，一时郁闷涌上心头疏解不开。
不会···以后晚自习都不能见面了吧？
下课铃响，顾念寻忍住了像林暮声一探究竟的**，随便收拾了两本书和程顺一块回宿舍。
今夜出奇的闷热，顾念寻洗漱过后看着他们殃闹一阵，自己倚靠在床头看了两页生物笔记，潮湿闷热袭来，顾念寻抵不住困意闭上眼睛。
再睁眼已是深夜。是被热醒的。
他一惊，身上热汗的黏乎感铺天盖地袭来，他深吸两口气，探出手去找手机。
映入眼帘的是林暮声的好几条消息。
刚下课。
回宿舍了吗？
刚开了班会，以后的这节要上课。
不想上。想和你一块自习。
不想这样。
顾念寻心一跳，看到了最后的一条。和前面几条隔了好长时间，零点十分发的。
你生气了吗？
他急忙输入：我没生气。我寻思看会书结果睡着了，没看到消息。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生气？
上课是学校安排的，你也没办法。
你怎么零点了还没睡觉？我以后只要不回那就是睡着了。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正懊悔着，那边回了。
哥：【怕你生气。】
为什么？他问。
哥：【我跟朝葵说你是我男朋友，没经过你的同意。】
他松了一口气，打字：【哥，我开心还来不及。】
他起身去阳台，开了窗透透气，空调遥控器上学期收上去再没发下来，只有窗边透着微微凉爽的风，远处的教学楼内还闪着绿色的光。
林暮声拨了电话过来。
两人心照不宣的没再提晚自习都不能一起学习的事情，此情此景下，顾念寻也恍然，好像从他遇见林暮声的那一刻，自己做了一个病入膏肓的梦。
林暮声什么都没再说，只是道：念寻，给我唱首歌好不好。
再醒来已经六点，被程顺晃醒，拽着他刷牙洗脸没等清醒，两人已经飞奔到了教室。勉强过了小刘规定的到教室时间，小刘转着教室当没看见，两人迅速落座早读。
学习任务增加了许多，已经高三的林暮声是这样，但每天的早餐午餐两人还是在一块吃。
晚餐时间紧，又是分批吃饭，常常顾念寻还没到食堂，林暮声已经饱了，索性两人不再硬挤在一块。
顾念寻吃饭不喜欢变花样，虽然常常被程顺诟病，但还是改不了，以致于林暮声也发现了，问他，他只是笑，说他喜欢吃一种东西吃到吐。
比如晚餐他一般只吃酸辣粉，什么时候没有就另说。
食堂的酸辣粉也时不时的换换花样，比如今天加了烤肠，明天就可能再加个煎蛋，食堂阿姨好像不计成本，到后天可能又继续加个肉丸子，反正只多不少，被同学们亲切的调侃成酸辣粉、酸辣粉1.0酸辣粉2.0顾念寻吃风生水起，颇有一直吃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阿姨，酸辣粉要什么时候再做啊？”顾念寻站在窗口前，一脸无奈与不甘。
“哎呀，酸辣粉的阿姨回老家了噻，得过两周才回来了噻。”那阿姨操着一副口音，把窗口的饺子往前推了推，“吃饺子，阿姨包的饺子可好吃了噻。”
距离开学已经一周多，顾念寻只在前几天如愿吃到酸辣粉，而后每天都来问，每天都吃饺子。
“我都快成饺子了。”顾念寻小声嘟囔着，而后叹了口气，还是刷了卡拿着一盘饺子走了。
晚上两人并肩回宿舍，林暮声问起他看着不太高兴的原因，顾念寻原本想插科打诨说一句有些累，但看着林暮声那略显疲惫的面容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又过了两天。
晚餐铃响，程顺喊他去吃饭，他从书海里抬起头来，慢悠悠招呼了一句：”你去吧，我今天不去了。“
想一想又吃饺子他就忍不住心梗。
班上的同学鱼贯而出，程顺顺着人流探出个头，大声问：“那！给你带饭不？！”
“不用不用！”顾念寻也作势要起身，“我一会儿去超市买点。”
程顺比了个ok，从讲台上一跃而下出教室了。
偌大的教室一下子安静，如潮的声音被隔绝在外，顾念寻四下看看，有些不想动身。
他复又坐下，趴了一会儿，然后拨开录音笔听英语单词。
林暮声的声线无疑是低磁又迷人的，发音也很准，说英语总是能引起顾念寻一些美好的遐想。
此刻夕阳还悬在天边，整个教室被染上一种磅礴又通透的红色。
班上陆续有同学回来，他摘了耳机，翻出数学课本来随便看看。
“念哥！”门霍然被几个高大男生撞开，程顺被丁傲张扬两人扭着进来，大声喊道：“念哥！今天酸辣粉3.0荣耀回归了！”
时间静止了几秒。
顾念寻只觉得原本就看不下去的数学课本一点也看不下去了，短暂的闭了闭眼，缓缓憋出一声“···操。”
一连吃了好几天的饺子都把怨气吃上来了。
偏偏就今晚没去吃饭！它！就！来！了！
千军万马从心口踏过，只剩一种无力的扁平和荒芜。
“我跟你说啊你念哥，”程顺还在一旁比划，“今天酸辣粉窗口简直排起了长队，差点抢不上！那个阿姨好像又配了一个骨汤，沃趣，更他妈好吃了！我跟你说念哥你今天没去简直亏大发了···”
顾念寻心口好像被酸汁浸泡了，那感觉就像小时候不懂事的自己在入不敷出的日子里，非要妈妈带他去学校组织的游园，连哭带闹殃了半天才堪堪答应，可已经错过了学校游园的时间，自己也不想去了。
太难受了。现在想起来还钻心的难受。
后门传来两下敲门声，吃饭回来的陈凡捣他两下胳膊，顾念寻茫然地转头看她。
她一倾身后仰，他的目光怔怔定在后门口处，随即睁大眼。
林暮声直挺挺的浴在光芒中，见他看过来，笑着，手里的一袋东西往上抬了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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