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斯泰尔斯小姐说她在九点多的时候遇到了十三号,两人还谈论了最近的天气,而后他们就回各自房间睡觉了。”
“嗯是的,斯泰尔斯小姐说她亲眼看着十三号进房间。”
“波德莱尔教授的话还有疑点。如果不开灯,晚上很难看清挂钟。”
“据他所说商业街那时亮着灯,他还听见奶酪店员工招呼客人的声音——这家店每天九点关门。根据我们的调查,昨天也不例外。”
塞米拉被一阵冷风吹醒,隔着一扇门,拉尔夫与韦恩骑士长的交谈声传进她的耳朵。窗外天气阴沉,方才冷厉的朔风穿行过街区,木窗的缝隙不小心渗进一两缕,塞米拉将额头贴在玻璃上,试图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档案室那里的情况怎么样?”拉尔夫问道。
“缺了近五十年来居民迁入的档案,真不知道是怎么搬走的,虽然很轻,但那也是几十个牛皮纸袋,昨晚值班的骑士并没有看到窃贼携带这么大体积的物品。”
“魔法检测有新发现吗?”
“没有…和原先一样,巡卫到档案馆的骑士中了母神法系的昏迷咒,那晚的月光格外明亮,他应该要今晚才能苏醒。十三号先生十分配合我们的调查,魔法通路和他的完全不同。旅店也没有检测出任何咒语痕迹。”
拉尔夫沉默片刻:“一个小时后,我想亲自去档案室确认一些东西。权限没有太多问题,按照今年新规,骑士团代持莉里昂的行政权,我应该只需要你的授权。”
档案馆进了小贼?听起来好像和十三号有关。塞米拉打了个哈欠,思绪又飘到天边:
那晚他们跳入湖水时,卡拉瓦乔女士借助湖面的月光在水中造了个能容纳四人的泡泡。月光大盛,水中光影斑驳,只有拉尔夫能判断水岸的大致方向,他将塞米拉半圈在怀里领在最前,从底部拔起的水草随他拨动的动作摇曳,水面下静谧如深蓝森林。
塞米拉感到卡拉瓦乔女士的视线如芒在背,精明又老派的教授肯定察觉出了她与拉尔夫的关系,并且对此不是太愉悦。她难得感到羞愧,虽然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和拉尔夫好像倒过来了一样,塞米拉不论春夏秋冬身上都是热乎乎的,而拉尔夫才是要汲取温暖的那一个。塞米拉在心中悄悄叹气,努力不去在意身后的视线,转而用魔力链接拉尔夫身上先前施下的尤加利烙印,好让他不会在卡拉瓦乔女士的母神咒法里出现法系间的排异反应。
上岸时出现了困难,赛维几乎使不上任何力气,而卡拉瓦乔女士的魔力也支撑不起巨大的防护阵法。最终,他们不得不在岸边造起一丛不合时宜的水草,障眼法骗不过乌鸦,只能麻烦卡拉瓦乔女士施展生长咒语,由于塞米拉的种植魔法相当拙劣,无法为其分担压力,还挨了卡拉瓦乔女士好几记眼刀。
刚上岸不久,乌鸦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领头的几个如流星般朝她们冲过来。卡拉瓦乔女士扯着赛维拔腿就跑,塞米拉与拉尔夫不约而同护在她们身后。未等拉尔夫拔剑砍下最先追来的几只,塞米拉便抛出咒语,乌鸦心脏顿时从漆黑的尖喙中蹦出,留下三两声怪叫便随鲜红脏器落在松针落叶中。
心脏仍在地面搏动,想挣扎的鸟类幼崽,在幽蓝的月光森林里很难说是邪乎还是绮丽,注意到这一幕的卡拉瓦乔女士投来惊异的目光:“肔心咒,古老的祭祀法术。”
塞米拉不由有些得意:“没想到真的管用。”在逃窜中她还反复回味自己方才施咒的英姿,于是光荣地在某处树根边崴伤了脚,趴在拉尔夫背上成为一个彻底的法术炮台。就这样,她们有惊无险地在第二天上午赶回了山道边。
不知何时,拉尔夫结束了与韦恩骑士长的对话,扭动门把手的声音将塞米拉唤回。
“今天是什么天?”刚睡醒的她没办法正常组织语言。
好在拉尔夫理解了她的意思:“是我们回来的第二天。”
“哦——”塞米拉仰头打了个哈欠,纯白睡衣的系带在她脖颈后方绕成翩跹的蝴蝶结,圈住了玻璃外白茫茫的阴天。
拉尔夫移开视线,两个人间此时竟无话可说,他又不想离开,于是坐在扶手椅上发呆,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塞米拉在晚餐前得知拉尔夫紧急前往王城的消息。韦恩骑士长转述给她时,窗外开始飘落纷纷扬扬的雪,她“哦”了一声,问道:“是教皇的命令吗?”
韦恩骑士长神色微动:“不是。不过今天教廷传来消息,希望你能去档案馆看一下…”他调侃道:“裁判官不同意,不过现在他离开了,没有人有权扣下教皇的消息。”
塞米拉当然欣然接受,她很想知道十三号用了什么方法规避调查:“今晚就去吗?”
“我想明天上午比较合适,八点半时我会派人接你。”
在晚餐桌上,塞米拉又得知卡拉瓦乔女士与赛维准备前往王城的消息:
“我很在意那只黑色山鹬。”卡拉瓦乔女士一脸嫌弃地切着被烤得过焦的牛排:“你们的教廷回复我说,优西比乌修道院的主教有些想法,所以我决定明天就启程。”
“我认识修道院的前任主教,什么样的人能接替他呢?我有点好奇。”
卡拉瓦乔女士精神矍铄,完全不像经历过一夜逃亡的人。当时山路那么难走,她一个人跑在最前,还能拖着体力不支的赛维。
此时,她看向赛维手中颤颤巍巍的刀叉,训斥道:“不重视体术,魔力一旦耗尽只能束手就擒。还记得安德文森教授吗?当年宗教裁判所满城追捕她,本以为她法力耗尽只能坐以待毙,结果她一头扎进赛比西河里,硬生生游到了西岸……所以我说,要有危机意识,在关键时候强健的体魄能救你的命。”
……
是夜,塞米拉叩响劳伦斯的房门,在她审视的目光下,劳伦斯稍退一步:“进来说吧。”
“你在档案馆里没有找到想要的档案?”
劳伦斯坦荡地笑出声:“都不先问问是不是我做的?”
“那也是你教皮提娅的。” 塞米拉耸肩。
他拨动台灯的黄铜旋钮,灯光转暗,透过琉璃灯罩将雪白墙面熏成泛旧的黄,劳伦斯说:“皮提娅也以为档案都被拿走了,但从灰尘的厚度来看,那里根本没有档案存在过。”
塞米拉迫不及待地接腔:“的确,我现在怀疑旧教皇根本不是……”
“你在说什么?”劳伦斯困惑地打断她:“我想说的是城里的北地遗民。”
“北地遗民?我们讲的可能不是同一件事。”塞米拉歪头:“要不你先说?”
听完劳伦斯的陈述,塞米拉缓慢开口道:“其实有件事情我很在意。克莱恩教授明明被施下过诅咒,但他身上没有咒印。呃…至少手臂那里没有,我推测是教皇和他结下了某种契约,因此能帮助他压制。”
“而且,克莱恩教授无法使用黑色曼陀罗。”片刻停顿后,塞米拉又补充道。
“这说明太阳神教的确存在解决这种问题的法阵,我很好奇,诅咒的力量是无法消失的,只能被转移和压制,又有谁能承担几十个居民身上的遗民诅咒?”劳伦斯笑吟吟地看向塞米拉。
“我不知道。你不会是想说教皇?我觉得,他并没有那么…博爱。”塞米拉隐晦地说道:“他有自己的私心。”
“不过按照你的说法,这些北地遗民从一开始就没有档案,这里存在明显的矛盾:旧教皇时期人员流动管制严格,想要规避开这点,让他们在莉里昂小镇定居,几乎只有…”
“只有教区主教级别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劳伦斯肯定道,接着他将话题一转:“你刚才想…?”
“想说一个小猜测。”塞米拉将头靠在手腕上:“我怀疑旧教皇没有北地遗民血统,传闻说他的父亲来自于‘最后一个’遗民家族。”
“最后一个?谁能知道档案里的就是最后一个?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藏匿,比如藏在这座小镇的居民区里。他们总是这样,伪装得好像…好像他们是正常人,你知道吗?”
劳伦斯难得语调高扬,塞米拉见状急忙打断他:“好了,重点不在这儿。总之东岸就认为他们是最后一个,至少是明确记录在案的最后一个。”
劳伦斯很快平静下来,轻声说了句抱歉。
塞米拉知道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只是轻拍他肩膀作为回应。
“众所周知,塞西尔骑士团不畏女巫们的迫害,从她们手中救下了北地遗孤,将他带回了优西比乌修道院,由安特罗斯主教抚养长大,这个人就是克莱恩院长。”
“于是旧教皇有北地遗民血统这件事更令人笃信了,大家都认为克莱恩院长是他的外甥——传闻说旧教皇的母亲在怀孕时逃出北地山脉,就在莉里昂小镇的教堂寻求庇护并皈依了太阳神教。”
劳伦斯笑道:“没有人觉得这个故事不对吗?既然在东岸人的心中,遗民法系代表着崇高的力量,如果崇高的力量当真这么伟大,北地遗民又何必逃出山脉?不过说到底,这种力量崇拜本来就很荒谬。”
“那次在贝德福德公爵的庄园里,克莱恩院长咒杀了塞西尔骑士团的团员,很显然他蓄谋已久。因此我也偶然得知,旧教皇23年前,派塞西尔骑士团去北地山脉,不是为了营救,而是为了屠杀。这次秘密行动将最后一个遗民家族杀了个措手不及,只剩下年仅8岁的克莱恩院长。将他放在优西比乌修道院不是为了抚养,而是为了控制。”
“我只能为他的行为找到一个理由,他是为了掩盖某种事实。”
“我比较好奇,在北地遗民那个邪恶的诅咒仪式上,克莱恩杀死了谁?”
塞米拉有种勘破秘密的欣喜:“他的哥哥,我很肯定,档案馆里关于遗民家族的记载中,最后一支记录的就是克莱恩和他的哥哥,一死一生。”旋即,塞米拉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她语气有些低落:“我有点印象,有次好像不小心用回忆魔法看到了那时的场景,克莱恩院长也是被逼的。”
“每个北地遗民都可以的是被逼的。”劳伦斯语气冷漠。
“好吧。”塞米拉突然看向他:“我今天来还想和你说说…皮提娅的事情。”
小小更新,接下几章节奏会加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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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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