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不上什么正经招牌。
棱角坑坑洼洼,灯带时明时暗还掉了色,一看就是被换下来的旧招牌,挂在后面滥竽充数、装点门面。
这里应当是这间“特殊清洁处置会社”的后门,中间镶嵌着玻璃的双开门反锁着,拧了几下没扭开,正对的也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连经过的人影都看不到。
甲壳鬼鬼祟祟地猫在门边,一会儿走上前,一会儿又退回去,探头探脑半天也没下定决心。
黎初:“……?”
怎么看着这么不靠谱。
“你不是说认识人吗?”她问。
“认识……是认识,”甲壳说,“但你不要说是我介绍来的,不然我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态度。”
“等会儿你就说你找谢云帆。”
他道:“他们日常缺人,只要你有手有脚肯定让你过。”
怎么听着这么像火坑。
她还在腹诽,甲壳直接用力地捶了几下门,“咚咚”的声音响彻走廊。
黎初:“?”
事发突然,甲壳完全不留给她后悔的机会,拔腿就往来时的方向跑,空中只留下他拖长了的声音:
“千万别说是我介绍来的!千万千万,千千万万!”
黎初抱着胳膊留在了原地,倒不是她有多信任甲壳声称的说法,而是既然是系统分析得出的推荐结果,那可行性应该还挺高的。
见过那群小混混抓耳挠腮的样子,也知道这种程度就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要超越极限只有——老大,我不做混混啦!
甲壳砸门的那几下实在是惊天动地,以至于门内很快传来脚步声。有个人影由远及近地走来,由于那两块透明玻璃,黎初甚至还跟对方来了段短暂的大眼瞪小眼。
门锁从里边被打开了。
他长得不错,称得上是清秀,可惜眼下浓重的青黑色和抓得有些乱糟糟的黑发让他整个人都有股挥之不去的班味。或许是觉得方才“敲门”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不大相符,他开口时有些迟疑。
“你是……?”
黎初说:“我找谢云帆。”
男生愣了一下。
“我就是。”他重新审视她,“找我做什么?”
“哦。”黎初反手就把人卖了,“甲壳介绍我过来的,他说你们这里缺人手——他是你什么人?”
“甲壳……”谢云帆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还多了几分慎重,“是我以前的邻居,他怎么会让你来这里?”
“因为我俩有缘。”
黎初确信自己没有撒谎,如果不是缘分,是什么让那几个混混在大雨天像呼吸一样简单地跟上了她?
“他们和我打了个赌。”
赌约内容是前公司狗能不能一挑五。
“我赢了,他们输了,所以需要赎回他们的筹码。”
比如他们的老大。
“条件是帮我找份新工作,”黎初说,“话赶话地就说到你这儿了,没办法,就业难啊。”
谢云帆:“……”
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是错觉吗?
“算了……换成平时,你要说是他介绍来的,我肯定不会同意。”他烦躁地又抓了抓本就很乱的头发,“但我们前几天才下了扩招的通知,你跟我过来,我去和经理说一声。”
果然是这么个千万不能说。
黎初心里有数,可她必须得直接确认一下,两眼一抹黑地在不知底细的人——还是刚被她揍过的混混——介绍的不知底细的地方工作实属不太明智。虽说可信度依然有待商榷,不过谢云帆的神情不似作伪。
在他的带领下,黎初从后门进了这家小型会社。
会社地方不大,胜在环境干净。
可能是因为要让来到这里的委托人对他们的业务能力放心,地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只有十个平米的大堂正中央摆放着光学投影仪,在半空中展示出曾经承接的几个大单子的立体影像。
其中一个是一座大型球场,数十排座位众星拱月地包围着中间的绿茵地。
但无论是作为座椅还是草地都浸泡成了鲜血的颜色,芝麻大点的小人身着防护服散落其间,血渍和尸块在他们手下一点点被清理干净,快速还原成了原本的模样。
以至于有种……瘆人的解压感。
“2029年的花园球场事件。”谢云帆注意到她的目光,介绍道,“赛博疯子传染了好几十号人,当时还挺轰动的吧?安净全体员工出动,球场三天后就恢复原状重新开放了。”
三言两语之间,投影已经切换了场景。
现在是个类似于嘉年华的会场,依然是满地血浆和碎肉,依然是按下快进键的清洁小人。
“这废丘的治安有点差。”黎初诚实地说。
怎么惨案搞得跟日常似的。
谢云帆疑惑地看她,“你不是本地人?”
“中午吃了饭也不影响我晚上抱怨肚子饿啊。”黎初道,“不过我是公司出来的。”
谢云帆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神色。
黎初心说她猜对了。
街道景象的大相径庭、生活待遇上的天差地别,这自然而然地造成一种割裂。
就像待在云端的人不可能知道土壤的泥泞,走投无路的零元购不会威胁到井然有序的公司地区。
只要他们愿意,浮空车接来送往的人上人一辈子都不用见到污了自己眼睛的街头混混。
谢云帆显然将她当成了这种人的低配版,但他仅仅是轻皱了下眉头,然后就说:“经理在这边。”
“安净规模小,没有专门的人事部,”他介绍道,“经理其实就相当于二把手。”
“来这里之前,”黎初说,“我还以为这种重复性高的工作可以用机器人代替。”
她还在生命集团的时候见到了一些自动化设备——尽管只有前台接待这样需要有社交交互的才被设计成了人形。
“确实有很多人这么想。”谢云帆耸肩,“但考虑到成本,这方面用人力更省钱。”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我不能直接告诉你。”
他们转过拐角。
“这行有特别的风险……虽然出现的概率很低,但是一旦出现,会诱发机械不可预估的事故。相对来说,人更可控。”
“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改造得越少越好。”
他直接用了“我们”,这引起了黎初的兴趣,“你没有装植入体?”
“有。”谢云帆干脆地敲敲自己的左眼,“不过只是个老型号的视界中枢,用来打打电话和绑定个人账户。”
他自然地接道:“你呢?公司出品应该高级多了吧?”
黎初:“一个都没有。”
“……啊?”
这年头,丝毫不做义体改造的简直是凤毛麟角——特别是对于公司员工而言,谢云帆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但他也同样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他们已经到了经理办公室门口。
“杜经理,”他敲敲门,“我这儿有个新人。”
“进来吧。”
回应他的是一道颇为干练的女声。
这让黎初有点惊讶,可能是谢云帆带来的第一印象使然,她还以为这家小型会社的平均年龄会更年轻一些,但门内的声音听上去得有四五十岁了。
谢云帆带头走进去,“经理好。”
黎初跟在他身后,看清了坐在办公桌后的女性。
年岁在她额头和脸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沟壑,银灰色的头发被挽成发髻,她穿着一身简约的素黑制服。鉴于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黎初总觉得她的实际年纪应该更大一些。
“这个是?”她问。
谢云帆迟疑了一下。
“……是我一位朋友的朋友。”他说,“她想在这里工作。”
“您好,”黎初迅速露出一个这年龄段的中老年人应该最喜欢的乖巧笑容,“我叫黎初。”
但杜经理显然没什么触动,只是伸出手指敲击了下桌面。
“年龄,植入体类型,信用级别。”她言简意赅道,“能负担重体力活吗?对血腥场面的接受程度如何?”
黎初对答如流:“二十一岁,没有义体,六等公民。”
“体力……应该没问题。”她回忆起昨晚把混混们甩飞出去的力度,“还好吧,见过不少。”
虽然都是在游戏里。
谢云帆诡异地看她一眼,黎初怀疑他脑补了奇怪的东西。
“去签实习合同吧。”杜经理说,“云帆,既然是你带来的,让她先跟着你出一次任务。”
……就完了?
【找工作,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黎初:“?”
你昨天可不是这个态度。
“那个……我想问一下,”她说,“咱们这儿的薪酬是多少?”
这个很重要!
“次结。”杜经理说,“如果是普通的小型任务,实习期间一次一千信用点,转正后翻倍。”
黎初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见过那些招工宣传单,对底层的平均薪酬有概念。
仿佛被天降馅饼砸中了,第一反应就是晕晕乎乎的欣喜若狂。
黎初听见自己问:“可以给现金吗?”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突兀,但杜经理的神情并不意外——不限信用级别和工作性质就决定了,会来应聘这份工作的,都是各有隐情的底层人。
她没有追问为什么,“可以。”
黎初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得到了这份工作。
但……
脑内的机械音先一步解决了她的疑虑。
【任务“找到一份新工作”已完成。】
【当前任务:完美地完成你的第一次清扫。】
【NPC权限已解锁,多线剧情树已解锁,玩家论坛已解锁。】
【距内测开始还有10天。】
【请宿主务必做好相关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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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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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安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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