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虫...?是谁。”程遂冷冷道。
“嗯?”凌的声音带着笑:“啊,你说Crawler,同事...?对,同事,怎么样,你有空吗?医生。”
人工天幕发出细微的电流声,程遂抬眸看向门外,那对拥吻的人还在街头中心。
而后雨点落下,顷刻化为大雨,门外的俞安急忙先行上了车,程遂看着那对拥抱的鸳鸯,倒似乎更为缠绵,不但不去避雨,甚至额头相抵,仿佛接受大雨祝福。
仍然是他无法理解的逻辑,但在被大雨加重的光污染中,那两人似乎转过头来看向程遂,他眼神失焦,再凝神看去时,两张脸却是凌和自己。
他皱起眉,揉住耳后将声波捕捉调低,摇摇头,眼前的画面重新清晰,对凌说道:“嗯”。
市数据查阅中心。
全息屏上展示着重构局的资料,程遂从档案中心申请到的解压数据。
他仔细翻阅着由蓝色数点构成的图片和文字,这是重构局所筛选的PTSD衍生症典型案例。
玻璃墙外,林南正自告奋勇地在教俞安如何追踪数据的真实来源。
程遂看着案例中高频出现的“认知错误”一词和对应的描述:患者可能通过监控、限制社交等方式控制家人、伴侣,或是亲密关系对象。
“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是我,但我知道你做这一切是因为你的PTSD。”凌曾笑着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在这一点上,凌或许是对的。
但他持续翻阅着,对于自己的另一行为,他想找到清晰的解释或类似经验。
他猜测凌的那个吻,或许是出于恶作剧,或是杀手的某种心理游戏,为了控制、或剥夺他人的理智和逻辑。
但他自己呢?
只是...见色起意?
林南敲了敲他面前的玻璃墙。
“你在看什么?”墙外的人故意大声说着。
这墙的隔音不错,但就算不用那么大声,程遂也能听清,他看着满面春风的林南。
突然生起一个念头。
两秒后,念头打消。
程遂摇摇头关掉眼前的资料,垂眸反省,怎么会想到寻求林南的帮助,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要对这个或许毫无秘密像朵向日葵般开朗的人,问出“为什么我会对认识一周只见过三次面的人产生疯狂的占有欲还亲了他”这种问题了。
想到险些酿成的大错,程遂莫名起了一股恶寒。
或许是PTSD更严重了,他想。
林南疑惑但眼神透着兴奋,对他比着嘴型。
程遂叹气,又实在不愿意花费功夫告诉对方他能听见,他走到门外,站在林南面前:“什么。”
林南哈哈道:“我说,你怎么了?”
程遂十分淡然:“什么怎么。”
林南道:“不知道,感觉怪怪的。”
“哥的这表情像是...为情所困?”俞安还在忙着敲键盘,抽空抬眼看了看程遂,看来学得很认真。
“他?”林南双手插在裤兜里,脖颈处的电路板痕迹微微发光:“不可能。这人出厂没装感情系统的。”
程遂不置可否,准备下班,刚要转身,却被林南喊住:“诶诶别走别走,我说正事。”
林南嘴角轻轻上扬:“一会儿带俞安去花子酒吧,体验一下咱们普通荒原城市民的夜生活。”
程遂转头看向俞安,认真问他:“你要回家吗?”
俞安仍在忙着手里的活儿,程遂高度怀疑林南假借教学的名义把人当苦力在用。
“哥回家我就回家,哥去酒吧我就去酒吧。”
得。林南疯狂对程遂递眼色,他想了想,最终答应。
在不长不短的同事历程中,程遂粗略统计过,林南大概交往过十来人,这还只是他所能确定的。
但要说他是个花花公子又不太恰当,程遂认真思考着,对方似乎每一段都像全身心投入,甚至每次分手都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花子酒吧的招牌很大,紫色调的霓虹灯称得整栋楼都浸在某种晦涩又暧昧的氛围中。
门外站着几个人靠在墙边抽着水雾烟,荧光色的头发和霓虹灯仿若一体,在呼出的烟雾中混入荒原城的夜晚。
门后两位义体改造极其明显的大块头为三人拉开门,带着机械质感的声音说着欢迎词。
林南仍然在俞安面前演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放在之前,程遂会自信地认为他再次爱上了新人,但现在,程遂不确信了。
“今天我买单。”林南嘴角上扬,笑着眨了眨眼:“俞安弟弟,放轻松。”
俞安笑了笑:“好。”
相比起来,程遂觉得俞安更像钓鱼的那位。
林南似乎不相信这话,坚持要为俞安弟弟送上最周到的服务。
直到五分钟后,三人坐在花子为俞安准备的专用包间中。
酒保甚至没问名字,只是看到俞安,就已经有人上前,询问他要不要使用市政高层的专用包间。
带弟弟的变成被弟弟带的,林南面若死灰,看着程遂:“副市长权力滥用是很不好的行为。”
程遂斜眼看他,有些想笑。
花子酒吧的规模并不大,但三楼挑空的设计让空间整体融合了起来,蕴着水烟的空气源源不断地落到中央舞池中,被架在天花板上随着音乐变幻颜色的霓虹灯穿透,似乎并不需要酒精或是别的药物发挥作用,大脑很容易便会感到迷幻。
音乐很吵,至少对程遂而言,这包间是开放式设计,不过在三人落座后,玻璃幕墙缓缓降落,单向视野自动开启,终于安静了一些。
很快,一位头顶粉色莫西干发型的服务员走了进来,发型奇怪,专业能力倒不差,几近完美地微笑着将酒放到三人面前。
顺带贴心地为程遂介绍:“如果觉得无聊,花子提供陪伴服务。”
程遂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旁边的林南已经恢复元气,正对着俞安开屏。他明白了粉色莫西干的意思,怕他当电灯泡。
“不用,谢谢。”他微微点头致意。
“俞安弟弟,荒原城今日惊天大发现——”林南故弄玄虚道:“你眼睛真好看。”
“但是我是义体眼。”俞安答道。
林南道:“真好看的义体眼。”
程遂刚喝下一口干姜伏特加,听到这番对话实在有些绷不住,险些呛到。
他平静地问林南:“你要换义体眼吗?他那是俄洛依的EX01增强版,有夜视功能,还有动态降速捕捉。”
林南歪过来,对那粉色莫西干道:“可以找个人来陪他聊天吗?谢谢。”
莫西干道:“先生有偏好吗?”
程遂无奈,指了指林南:“比他像人的。”
林南笑笑道:“那太难为人了,花子最健谈的就好,碧在吗?我是他的老朋友。”
程遂沉默,如果有个人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不去听林南那蹩脚的聊天,倒也行。
几分钟后,染着一头蓝发、装着蓝色义体眼的碧坐在了程遂身旁,温柔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碧,碧翠斯的碧。”。
放在宾吉街任何一家霓虹酒吧,都是顶尖漂亮的那种人,碧的脸颊上有白色元件灯,顺着脸颊的线条往下,将程遂的眼光引到对方的嘴角。
和凌一样,也有一颗唇下痣。
程遂看着那颗痣,有些愣神,林南惊讶地探头:“原来你喜欢这型?”
碧接过话茬,眼睛看着程遂,温柔道:“或许是因为我经常被说,像某个人。”
程遂没说话,点了点头。
场面突然有些尴尬,碧随即温柔地笑笑,向三人介绍今天有隐藏款调酒,可以通过闯关获得,俞安很开心,问闯什么关,碧眼波流转,说要大家自己猜。
林南冷静道:“射击病毒。”
碧鼓掌雀跃:“回答正确!”
随即挥动双手,玻璃幕墙被全息投影覆盖,画面如碎片般慢慢拼凑,房间景象变化,四人如同置身一个幽深的废弃地下铁中。
林南站起身,将垂下的刘海别到耳后,对俞安道:“俞安弟弟,我简单做个示范。”
俞安笑着点点头,黑瞳中闪出光彩。
程遂端着酒杯往后一靠,这游戏很蠢,林南也很蠢,但似乎两人都沉浸其中,甚至有些享受。
废弃的地下铁中传来诡异的呜哝声,程遂眼睛都不想抬,看着林南蹩脚地抬着全息投影的数点枪,他又想到了凌。
他还没见过凌用枪,但他是杀手,房间里也有很多枪。
应该是很擅长的。
“程先生。”碧的声音适时响起:“是在想某个也有唇下痣的人吗?”
程遂沉默,但他并不想让碧尴尬,只好点了点头。
是,是在想。
“真好,唇下痣,心上人。”碧温柔道。
程遂转过头看着碧,他想问他,为什么能那么笃定,所谓心上人,定义到底是什么,你有具体的数据和文献吗?
他淡淡道:“你不用花心思探究我。”这话有些莫名重,他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这是你的工作,如果很累,就休息一下。”
碧似乎并不在意,轻轻笑了笑:“我很贵的,不聊天也很贵,但如果探究你,会另外加钱。”
程遂看到林南开枪射中了一个感染病毒的市民,正在超经意地问俞安讨要夸奖。
这游戏林南已经在花子玩了不下一百遍。
他啧了一声,对碧道:“那好。”
不帮林南浪费点钱的程遂此刻感觉身上有一万个蚂蚁在爬。
他想了想,一双深邃的眼睛认真地看着碧,问道:“PTSD和喜欢的区别是什么?”
碧原本温柔的眼神突然有些愣住。
程遂接着道:“我查了很多资料,要么是数据缺失,要么是极端个例,要么是描述过于抽象,总之,都不具参考性。”
碧难得有些困惑:“程先生,喜欢不是一种病。”
为什么和PTSD放在一起比较?
他无奈地对程遂笑了笑:“你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具体的感觉。”
程遂几乎未经思索,他道:“想要监禁他、控制他、占有、入侵...”
他没有眨眼,直勾勾看着碧,像是在隐藏瞳底的疯狂:“这是喜欢?还是PTSD衍生症?”
碧终于皱起眉,对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他有些无奈,沉默良久,他看着程遂:“程先生,无论是哪种,或许都该缓一缓,为了你自己。”
程遂想到凌说过的话:“我知道你做这一切,是因为你的PTSD。”
他再次感到轻微的不安感,胃轻轻揪了起来,想忍住胸腔里的某种不知名情愫,咬了咬牙。
最终,看着碧的唇下痣,程遂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总之,你需要放松,”碧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程遂的下巴:“毕竟...那么好看的下颌线,咬着牙的样子该在别的地方,只给一个人看。”
程遂觉得有些晕,但似乎并非酒精的原因,碧的手有些热,跟凌不一样。
他听到包间外的音乐鼓点,重重敲在听觉神经上。
随后,他似乎听到别的声音,一个脚步,很轻,像凌。
但凌不会在这,他想,或许在,但或许和那只爬虫在一起。
包间门被打开,服务员往程遂面前放上一杯新的酒。
“医生,你的特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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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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