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曜想说这事应该问林溯,记起来祁鸣烁之前问过,但都被拒之门外,林溯明令禁止他插手任何有关郁晚的事,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代曜看着祁鸣烁期盼的眼神,想他只是想尽可能报答郁晚,于是道:“有时间我替你问问林溯。”
下午林溯找代曜接收俱乐部的数据,代曜看了看他的胳膊,问:“是增强型义体吗?”
局里不少员工受伤后接受身体改造,都会安装仿生特征更弱、功能性更强的增强型义体。
但林溯道:“不是,是仿生型。”
仿生型义体机械手臂的外观和原先的人体没有任何区别,代曜笑笑:“因为看上去更对称吗。”他发觉林溯好像有强迫症,追求整齐、协调和对称,之前特训的时候代曜捣乱,会有意破坏队形惹他心烦。
这是林溯没想过的角度,他道:“也可以这么说。”
“郁队的事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代曜又道。
“只有一件需要你做的,不要再受伤。”林溯道。他不想再看见代曜一身伤的样子。
代曜心口一暖,道:“其实我是替祁鸣烁问的,他想出份力。”
林溯沉默了一会,做出退让:“知道了。”
接收完俱乐部的数据,林溯看着他道:“之后会忙一段时间……”
代曜立即接上:“眼下郁队的事更要紧,其他的之后再说吧。”
林溯捏了捏他肩膀:“等我几天。”有些关于代曜的事情他还没查清楚。
代曜匆匆点头。信息素药剂发作之后到昏迷之前的事情他都记得,那种不顾一切的情绪也还在胸口回荡。
但人不是只靠短时情绪生活的,现实中一些因素不能不考虑,把关系正式摆在明面上讲之前,他需要时间好好理一理。
晚上回住处,代曜意外接到许砚的通讯。
梁新叶被找到后,许砚也被放出治安局,他问代曜知不知道梁新叶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受什么伤,但要留院观察几天。”代曜道,“他在第四区圣心医院,你不放心的话,可以亲自去看他。”
代曜想起梁新叶父母对许砚的厌恶溢于言表,他去了一定要吃闭门羹,又道:“过几天治安局派人到医院回访调查,你要想去的话可以一起……”
“不了,”许砚道,“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第四区圣心医院,梁新叶抬头看向病房里的监控。
从他记事以来,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监控。现在的电子设备太先进,就算离开家出门在外,父母也能第一时间掌握他的行动轨迹,他每天去了哪、做了什么、跟谁一起,都逃不过他父亲的掌控。
在得知他想改变性别之后,梁父用了很多方法纠正他的观念,包括采取一些强制手段,电击治疗已经算最普通的,后来梁父甚至给他注射信息素药剂,然后不知道从哪找了个正处于发情期的Omega跟他锁在一个屋里,想以此把他变回正常人。
就是受不了这样的监视和强制,梁新叶才会选择离家出走,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手里的终端亮了亮,他看一眼几步开外陪伴自己的母亲,不动声色盖住终端上的光。他的电子脑被禁用了,在身上偷偷藏了个终端,才能联系外界。
他下了病床,梁母站起来,问他去哪里。
“厕所。”梁新叶见母亲似乎要跟过来,忍无可忍道:“我是个成年人,去厕所还要人跟着吗!”
梁母一脸忧心:“妈妈是担心你刚回来身体吃不消,想扶一扶你。”
“我自己可以。”梁新叶冷漠地把自己关进厕所,打开水龙头。
他给许砚发了许多消息,终于有了回复:“当个正常人、回到正常生活吧,那样会更轻松一点。也别再找我了。”
梁新叶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看了好几遍,手指颤抖着回复:“之前不是你说的吗,我不是不正常,我只是和别人不一样。”
几分钟后许砚回:“都是为了骗你钱。”
梁新叶像被一刀刺中似的:“那你为什么帮我离家出走?”
许砚彻底不回复了。
“我爸妈又找你麻烦了……”梁新叶不死心地继续追问,还没发完,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拍门,吓得身体震了震,手里的终端都掉到地上。他父亲回来了。
“梁新叶,你躲在里面做什么?”梁远的催促里带着威胁,“快点出来。”
梁新叶捡起终端,在洗手间原地来回踱步,没有一个能够躲藏的地方,他也逃不掉,面前的镜子映出他惶急又无措的神情。
拍门声更加肆虐疯狂,好像外面那个人不是他父亲,而是催命的阎罗。
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迟疑间,梁远听见梁新叶在里面道:“为什么,你们不是最爱我的人吗,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我最真实的样子呢?”
卫生间的镜子被打碎了,梁新叶捡起其中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片:“爸爸,一定要我死了,你才能接受我吧。”
代曜回到住处,智能家居像以前一样,检测到主人回家就自动开灯,他脱下外套挂在玄关处的衣架,冷不丁看见客厅沙发上坐了个双马尾小姑娘。
“我的天,你还真不见外。”代曜转头又看见满茶几的食品包装袋,“不是,姐,你都吃了我吃什么。”
柏叼着棒棒糖:“你不是刚立功吗,结果空着肚子就回来了,治安局也没给你庆祝庆祝。”
代曜拉开最后一瓶啤酒的易拉罐拉环:“立的哪门子功,苦命的打工人而已。”
“端了第八区地下俱乐部可不在你职权范围之内,”柏道,“不过就算没有你和林溯昨晚那出,那俱乐部是间实验室的事也藏不了多久。”
代曜知道是因为企业战争,那地下俱乐部一直由一家名为驻刻的医疗公司暗中运营。
“依尔科技很多年前就有吞并驻刻医疗的想法,也采取了行动。”柏道,“不过没有得逞,驻刻医疗抱了条大腿。”
这是很容易想到的,在联邦政府里没有靠山做不了那些勾当。
“驻刻的靠山和治安局有关系吗?”代曜道,“是医疗部还是……技术组?”
“没必要纠结这个,他们当时抱的大腿再粗,现在也倒得差不多了,不然根本不会被你们查到。”柏说着突然笑起来,“不过你怎么会想到技术组,你有怀疑的对象?”
代曜没说话。他之前去硝山疗养院,和昨晚去地下俱乐部,都少不了一个人的引导。可平时相处中形成的信任让他不愿去怀疑对方。
“甘唐,治安局技术组负责人。”柏直接报出代曜想的那个名字,“她毕业后在依尔科技工作过,因为和核心管理层在理念上有矛盾,离开的时候不太体面。据我所知,甘唐这个人面热心冷。她要因为这个记恨依尔科技,转而给驻刻医疗提供支援,也是有可能的。”
但代曜觉得这样的动机不足以让甘唐投向驻刻,一方面甘唐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另一方面要是她真那么做了,郁晚的死多少和她脱不了干系。
代曜:“凭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撬动一个企业,所以我不怀疑任何单个的人,而且依尔科技的劲敌最有可能是它的对家公司。”
“不,依尔科技最大的敌人是第九区。”柏悠哉地翘起二郎腿,“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推进下一步,12608室那份能曝光依尔科技的资料是时候该取出来了。”
代曜:“高看我了,我现在的职位还进不去12608。”
柏:“你进不去,别人可以。我就不信你到治安局这么久了,一点人脉也没积累起来?那个林溯不是挺喜欢你的吗,利用一下就好了。”
代曜一口啤酒差点呛到。他想玄绀的情报工作也太可怕了吧,治安局里都没几个人知道的事。
他思考片刻,道:“不出意外,这是我为玄绀做的最后一件事。”
柏神情微变:“池知夏你不管了?”
代曜:“那个我会自己查。”他再一次试出原主对于玄绀的重要性。要是原主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一旦产生异心,对方应该第一时间想要灭口,而不会是这个反应。
柏压下怒意,半天才生硬道:“好啊,那你离开之前,把玄绀给你的东西都还回来吧。”
代曜应下。拥有很多钱很好、能在红雨里飞檐走壁无所不能也很好,但他更想要的是能自由支配意志、喜怒随心的权力。
第二天,代曜到了治安局,听先遣队的同事闲聊,说梁新叶前一天晚上自杀了。
“好在是在医院,第一时间救了下来。”祁鸣烁道,“我总觉得梁新叶之后还要再出事的,他父亲对他控制得太厉害。”
但治安局只负责找人,这些家事他们管不了。周围人有的说梁新叶身在福中不知福,更多的说他倒霉,摊上这么一对父母。
甘唐过来听了一耳朵,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我要是那小孩,爸妈再强势,总要走在前面,把人熬死了,想当Omega还是Beta,不都随自己的便吗。”
代曜看她一眼。理是这个理,就是太直白,有种局外人的过分理性。
昨天柏有一点没说错,甘唐这个人外热内冷,有时对机器都比对人有感情。
祁鸣烁向甘唐请假,说这几天没时间去技术组试用最新的插件了:“林长官叫我去督察部帮着调查地下俱乐部的事。”
甘唐知道祁鸣烁一直想为郁晚做点什么,点点头道:“不要太拼啊,小祁。”
代曜总觉得这句叮嘱有点奇怪,像是关心,但更像一种提醒,好像去帮林溯的忙会有过劳的风险似的。
几天后他才知道甘唐在提醒祁鸣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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