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3日中午 13:26 双子区茫然市市政厅
[唐泽先生，录像放完了。]
[特殊处理后看得出破绽么？]
[报告，不通过专业分析，很难辨别出刚才录像里的是冒牌货。]
[干得不错，你先下去吧。]
唐泽坐在气派的市长办公室里，听着手下汇报。橙金色的装修风格显得这里极尽奢华。历任市长的肖像画安静地陈列在墙上。办公桌上摆放着中央教团与龙之国的桌旗，唐泽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
讽刺的是，在这座城市最高的行政机关里，宗教元素却比比皆是。中央教团标志的六芒星符号随处可见，甚至办公室角落都供奉着精灵神的神龛。
而房间另一侧，五花大绑着七八名政府高官。今晚他们本应为双子后夜祭发表开幕演讲，这些政要早早就在市政厅集合了，恰好被“天使”一网打尽。
每个人嘴上都被贴上了封条，还有人坚持不懈地发出呜咽声。也难怪他们害怕，这帮人身旁还整齐地平躺着数十具尸体，从制服就能辨认出，全部隶属于警方和安保。
那个长得跟安捷一模一样的女孩也跟政要们捆在一块儿。她低垂着头颤抖着，仿佛深陷漫长的噩梦。
[...?]唐泽的电子终端响起提示音，看来中央教团的加密频道同样未被屏蔽。他不慌不忙地按下了接听键。
[你到底在想什么？唐泽！！]对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问候，怒火几乎要穿过听筒。
唐泽脸上仍旧挂着和煦的笑容，双眼眯着，藏在镜片之后，难以窥探他的表情。他甚至嗤笑了一声，才慢悠悠地回应：
[你不是让我不择手段么？这就是我的手段呀，凯恩主教。]
终端另一头显然被他轻佻的态度彻底激怒，[我只想让梅洛蒂安带着那些对教皇大人不利的秘密进棺材！我给你们提供那么多魔法技术，那么多资金支持，不是让你拉着几十万人一起陪葬的！！！]
唐泽丝毫没有一丝恼怒，继续轻笑：
[这可是你的功劳啊，主教大人！没有你们“教团”的鼎力支持，我可复刻不了死咒这种高等魔法！]
凯恩主教恼羞成怒，冲着终端咆哮：
[是谁给你的胆量，敢跟我这么说话？！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我随时可以换掉你！我命令你，赶紧停止这个危险的计划！在茫然市使团里还有十字教派的重要人物。而且死咒一旦爆发，可以轻易穿过「门」传染到我们这边！我们神选血脉，岂是你们这些异界的低贱臭虫能相提并论的？！]
[哈哈哈...]唐泽眯着的眼睛骤然张开，发出癫狂的大笑，他透露的刺骨杀气令被绑着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他的笑声越来越失控，全然没了平日那副斯文优雅的模样，简直像一个精神病院里的疯子。
[你们这群老不死的东西，中央教团才是寄生在这里的臭虫！你们这些无可救药的、最恶心最低劣的人渣，必须用真正的鲜血才能彻底驱逐！别以为我不知道...三十多年前的死咒就是你们亲手散播的！至于这座城市里这群无知的愚民，还有这些...]唐泽仍带着扭曲而瘆人的笑容，目光狠狠扫过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身影，
[媚外求荣，甘当走狗的废物！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陪我一起下地狱。]
...
12月13日中午 13:35 东方区市立 警察总署
市立警察总署坐落于双子区与东方区的交界，此刻，汹涌的人潮将附近挤得水泄不通。层层路障前，警察早已严阵以待，紧握防爆盾组成人墙死死抵住人群。
[请大家冷静！待在原地！不要跨过警戒线！]
警员声嘶力竭地大吼，却瞬间被人群的山呼海啸淹没。
[去你妈的！死条子，滚开！]
[Fxxk off！臭警察！]
[我们不信任杀人犯！放我们走！]
为了证明自己无意加害平民，特对科的警员甚至脱下了外骨骼装备参与戒严，显然那段警官屠杀平民的录像发酵得十分严重。执法者的信任已经摇摇欲坠。
总署大楼内。
女人一身黑色的职业紧身裙，身披双排扣大衣，正靠在窗口静静地俯视着楼下爆发的激烈冲突。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随即动身，步伐伶俐，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她在行色匆匆的警员间穿梭自如，笔直地向会议室走去。
女人是精灵族，皮肤却是罕见的暗灰色，即使在族裔中也属异类，更别说在这边世界了。楼道里擦身而过的同僚，无不多看她两眼。
她的一头银发盘在头顶，鼻梁架着一副圆框眼镜但还是难掩严重的黑眼圈。一对赤瞳无精打采透露着倦意，仿佛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她甚至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叼着烟边走边抽。
人还没到会议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拍桌的巨响，女人狡黠地一笑，决定先观察片刻。
[我说...！]特别行动科的指挥官贾维用力拍打着桌面，[网上舆论都爆炸了！网安科到底他妈的干什么吃的？“特对科误杀平民”这件事还没给我压下去？不是半小时前就让他们过来了么？！人呢？！]贾维指着作战投影大发雷霆。尽管室温只有几度，但他仍感到冷汗直流。
[报告长官，情报整理完毕。]先一步抵达的青年警官，拿着厚厚一叠资料，准备向贾维汇报。
[说。]贾维疲惫地挥了挥手。
青年警官熟练地接通投影，展示资料。
[各位长官，今次事件为本年度第4起恐怖袭击，我方内部代号：双子风暴。]
他切换了一页，上面满是时间轴和地点的标记：
[第一轮袭击始于12月13日12时30分左右。双子区共发生7起不同程度的恶性枪击事件，并由此引发了骚乱和踩踏事故。截止目前已造成170人死亡，数千人受伤。目前相关嫌疑人已经全部逮捕或压制。]
170人...这触目惊心的数字让会议室短暂陷入了死寂。圆桌旁的众人脸色铁青，一位高层甚至直接站了起来，指着贾维吼道：
[指挥官！请你解释下现在的情况！戒严？雷霆行动？我请问行动在哪儿？！]
另外的警界高层也早已汗流浃背，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后续处置若稍有不慎，别说位置不保，很有可能下辈子都住在监狱里了。
没等贾维张口，青年警官抢先一步解释起来：
[戒严确实已经严格执行，近期外界不可能流入武器。至于雷霆行动，也已经按计划完成，清理了辖区几乎90%的灰色产业，收缴违禁武器共计数百件。]
说着他调出新的资料，
[根据现场报告，本次袭击的凶器采用了陶瓷制尖端科技，极有可能是戒严前就藏进了市区。而根据嫌疑人所供述，他们都是没有特殊背景的普通民众，“天使”在网络上筛选、联系，并分发了武器。]
[普通人?！]又一名长官忍不住厉声打断，[对着平民毫不犹豫开枪的能叫普通人？！！]其他人也满脸愤怒和质疑。
[请您冷静，各位长官。根据我们的调查和测试，这些嫌疑人存在显著的共同点——有高度的反社会人格倾向，且长期滥用含有“天堂”成分的致幻剂。“天使”在作案前还向他们分发了纯种的“天堂”。]
[难道就没有收到一个举报吗？！这种危险言论我应该明确要求过你重点关注！]某一位长官，气得剧烈咳嗦，哆嗦着指向贾维。
指挥官脸色很是难堪，早已没了几日前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模样，将目光投向了青年人求助。青年警官冷静地接过话：
[报告长官，举报信息都被内部拦截了。不仅如此，包括我们的警力部署图疑似也已泄露。所以罪犯才能精准避开巡逻，趁虚而入。]
接着他环视一周，终于说出了窒息的结论：
[我怀疑，警队内部有内鬼。]
[这种情报早点说啊？！]贾维气得发作，猛地将桌上的文件推倒，恶狠狠地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刹那间，会议室也人声鼎沸，
[什么？！你再说一遍？]
[荒唐！]
[我看你们特对科就是想推卸责任！]
[明明是你们判断失误，指挥不当才弄成这副局面！]
高层们有的狠狠质疑，厉声附和；有的矛头直指贾维；有的互相指责；也有的相信确实有内鬼存在，一脸担忧。
伊龙安静地坐在角落，一声不吭，仿佛与周围的争吵隔绝。他把玩着手中的转珠，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咳咳，各位长官先冷静。]青年人清了清嗓子，压下了周围的吵闹，继续汇报：
[接下来是13时左右，发生了11起针对特对科的袭击，其中成功2起。这些袭击由“天使”本部成员发起。]资料跳转到了下页，
[由于不明原因导致的犯罪侦测系统故障，大部分警员都是毫无预警地遭遇偷袭的。]他的语气沉重下来，[其中4名警员殉职。被夺走重型武器4件，外骨骼装甲3套。]
[又是内鬼吗？！！]贾维听到这里，愈发愤怒，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的高层们，仿佛想立刻手刃叛徒。
[由于以上这些袭击都精准地发生在轮班的间隙或者警力部署的盲点，为了应对，我方被迫紧急抽调了辖区内大量人手。这也导致了13时10分左右，4辆重型卡车轻易突破了戒严的哨卡，强行闯入双子区。]
最后，双子区的行政地图跃然于投影之上，三处红标格外醒目。
[“天使”分头行动，已经分别控制了中央公园核心、市政厅以及朝露剧场这三处人员密集的区域。再之后便是刚才恐怖分子的犯罪预告了。以上，报告完毕。]青年警官敬了个礼默默退下。
话音刚落，几位文职出身的高层立刻坐不住了，他们最关心的显然是政要的性命：
[今晚是后夜祭的活动，市政厅大概有数十名政府官员。绝不能让恐怖分子启动那个该死的诅咒！中心地带是绝对逃不掉的！]
[对！立刻戒严！现在不能放平民离开双子区。只是暂时不出去而已，到日落就几个小时能出什么事？]
[快集中警力，优先突破市政厅！死咒百分百在那里，其他几处肯定都是幌子！]
对他们而言，保住那些大人物的性命才是头等大事。
面对这些指令，贾维猛地起身，严肃地回答：
[双子区边界已经在戒严中了，但后续行动方案，不能如此草率，作为指挥官，我不可能拿全区人的生命开玩笑！]
[贾维长官，你不会是束手无策了吧？]这位伊龙身旁的警官，话语带了点挑衅，忽然高声提议，[我建议，由经验丰富、曾处理过多起重大案件的伊龙长官，全权接手本次事件的指挥！]
[对啊！伊老不是在吗？！]
[伊龙总长当年可是完美处理过不少恐怖袭击事件！]
[十二年前的连环爆炸案，还有中央银行劫案，可都是伊老指挥解决的！]
一些高官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激动地附和着。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买账。另一帮老家伙，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信任：
[哼，可是伊家那两个号称“天才”的小辈，刚接了他的班，不久就捅出了青叶美术馆这种无法收场的篓子！我看伊龙也脱不了干系啊！]
其中一位更是补充道：[特对科再怎么说也有丰富的对义体化犯罪者的实战经验，我看伊龙不一定能胜任指挥啊！]
双方正僵持不下，眼见青年警官又回来了，[报告长官！网安科的珂赛特科长到了。]
暗精灵从容地步入大门，经过青年警官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了句：[辛苦了。]
转头，她清冷的语气缓缓飘来：
[长官，我来汇报了。]
贾维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会议室的气氛诡异而沉重，各方高层都心怀鬼胎。有人忧心忡忡平民的安全，有的则事不关己冷眼旁观，更有甚者，对他虎视眈眈，只等着局势崩坏推他出去顶罪。
贾维急需找个出气筒，这个姗姗来迟的文职人员可算撞到枪口上了。
[你们网安科都是废物吗？整整半小时了！怎么网上舆论还没控制住？！]贾维唾沫横飞，破口大骂，手指几乎要戳到珂赛特的鼻尖。
珂赛特细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一脸无所谓，静静地任由这白痴领导自顾自输出。
贾维一通无能狂怒后，终究累得喘了口气。
珂赛特逼近了两步。
暗精灵接近1米9的身形突然靠近，居高临下，轻蔑地俯视着矮她一截的指挥官。这十足的压迫感，不禁让贾维心里有些发怵，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仅仅一个照面，气势上，贾维已经输了。
众目睽睽下，被一个女下属如此压制，让贾维很是难堪，正欲加大力度，珂赛特抢先开口了。
[贾维长官，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好歹也是科长，理论上与你平级，不要得寸进尺。]珂赛特指了指大衣上的警阶，[这段录像目击者过多，与其想着掩盖真相，不如想想后续怎么处理吧～]
[珂赛特科长，]贾维一看这女人不是善茬，马上冷静了下来，强压住了怒火，[你可不要事不关己！舆论控制不力，我仍旧可以对你追责。]
[拜托，我可是也在办正事的好嘛~]珂赛特缓缓抽了口烟，有气无力地推开挡道的贾维，将自己的终端接上了投影。[这几十分钟，我把“天使”的主犯全部查出来了。]
会议室里一片惊叹。之前负责追查“天使”的刑事科用了几年都没查到多少蛛丝马迹，这网络安全科才接手这么一会儿就有消息了？这效率简直匪夷所思。
珂赛特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地解释：
[啊，我想这次也许是“天使”的最后狂欢了。首领和干部倾巢而出，他们甚至懒得深度加密通讯地址。根据发布的视频反追踪，我很快就得到了这些重要情报——]
随着虚拟键盘敲击，银幕上显示出了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西装革履，长相斯文，完全就是社会精英。
会议室又是一阵骚动，不少人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显然在场的大多都认识这位青年才俊。
[这是他们老大，唐泽洋之，东国人，唐泽科技的社长。他的核心业务正是军用科技。我猜之前的陶瓷制武器就是他们自己生产的。据可靠情报，他现在就在市政厅。]
画面切换，紧接着就是那位一半长发一半寸头的男性精灵。
[这是干部，卡伦·伊利奥斯，绰号兔子。这次来访的中央教团使者。其本人隶属圣殿骑士团，应该属于十字教派。这是否可以说明“天使”和教团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勾结？]珂赛特故意停顿了下，[哦对，顺带一提，这位就是那个屠杀平民的冒牌警察，此人现在在中央公园附近徘徊。]
最后一张照片弹出。正是那位一头银色短发的壮硕男人。在场的高层们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人更是满脸写着震惊。
珂赛特环视着众人精彩纷呈的表情，抽了口烟：
[这位也是干部之一，现在掌控着朝露剧场。想必在座的各位对他相当熟悉吧？白麟，把持着众多百货公司和私人航空的商业帝国——白家的少东家。啧啧，不知道白家跟“天使”又有多少渊源呢？]
贾维眼神凌冽，[立刻派人调查三人背景和关系网！现有全部警力优先维持戒严，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平民安全！紧急抽调其他区警力支援特对科，给我死死围住市政厅、剧场和中央公园。绝不放弃任何一处平民！随时准备强攻！]他语气斩钉截铁，听完情报后迅速做出了判断，不得不说这位还是一个合格的警官。
[贾维！你是想害死市长他们么！]伊龙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怒斥道，[已经知道这次是恐怖分子的搏命之举，强行进攻只会鱼死网破，酿成惨剧！]
他向前一步，气势逼人：[没有能力就请交出指挥权，这里由我全权接手！首要目标是市政厅，确保政要安全！同时必须分出警力优先找到梅洛蒂安。没有筹码怎么跟恐怖分子谈判？你懂不懂常识？！]
[呵呵呵...哈哈...]珂赛特发出了干涩的笑声，打断了伊龙的话语。[后勤处的大爷，我劝您省省吧~关于指挥，我有更好的人选。]
[你...！]伊龙瞬间暴怒，一把捏碎了转珠，瞪大双眼狠狠盯着珂赛特。
珂赛特仍旧保持着自己的节奏，直到生生抽完了这支烟，捻灭烟头，才缓缓开口:[大伙儿还不明白吗？现在，这里，就有内鬼啊！]
[可能是你！]她毫无征兆地抬手指向了贾维；
[是你！]转头又随手指了指会议桌主座全程闭目养神的老头；
[也可能——]最后她带着十足的挑衅，手指嚣张地定格在了伊龙面前，[就是你！！]
[你这该死的女人！！！]伊龙几乎要掀翻圆桌，又被珂赛特打断。
[简单来说你们都不能信任。]她收回手指，接着宣布，[我推荐的人，是警队前任副长，伊维！]
与此同时，朝露剧场里，伊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伊维？他不是才被降职？！]
[那不是伊龙的...？]
[珂赛特，你疯了吗？！]
[但...他好像…确实还行？]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珂赛特微微一笑，看来大家都还算能接受，起码没有马上反对的。
只有伊龙脸上阴晴不定，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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