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
籽岷在清晨闹钟的铃声中醒来。
他条件反射地拍向闹钟,金属外壳冰凉刺骨,六点三十分,数字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猛地坐起身后,他感受到关节发出生锈般的咔咔声,这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窗帘紧闭,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廉价空气清新剂混合的怪味。
单人床、掉漆的书桌、歪斜的衣柜,每件家具都透着陌生的廉价感。
直到一声突兀的电子音打破沉寂。
【早上好,籽岷。今天是2187年8月29日,星期二,室外PM2.5指数287,重度污染,建议减少外出。】
【您的晨间血压较昨日升高12%,为了您的健康着想,建议后续尽量减少咖啡因摄入。】
书桌上仍放着一杯咖啡渍干涸的瓷杯,沙哑的电子音从床头的二手收音机里挤出来,夹杂着电流杂音,终端设备却亮出截然不同的电子蓝光。
籽岷定了定神,而后随口回应道:“早上好,BLOCK。”
他下床,走到出租屋的窗前,划拉一声拉开窗帘。
雨,带着微弱的腐蚀性,从铅灰色的天空坠落,在霓虹污染的光晕中折射出病态的紫与红。
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横贯天际,闪烁着“新世界,新基因”的猩红标语,但底下的像素已经坏死大半,更远处,企业大厦的玻璃幕墙刺破云层,在污染云上镀了一层金边,它们的阴影正好盖住这片下城区,仿佛某种无声的蔑视。
这是籽岷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
不,准确来说,不是来到,而是苏醒。
他没有名字,或者说,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有过名字,三天前,他在这个狭窄的出租屋里醒来,大脑残留着灼烧般的隐痛,而记忆——像被格式化的硬盘,只剩下空洞的噪音。
床头柜的终端记录上显示:
身份ID:籽岷(权限不足)
居住地:新霓渊市·下城区·“锈铁”公寓B-7
账户余额:100.00信用点(仅够支付半个月房租)
最后已知活动:72小时前,某次未记录的神经链接接入。
他带着满是空白的脑子醒来,却像是一个早已被设定好的程序,继承了身体中符合年龄段的常识,并没有像刚出生的新生儿一样狼狈。
这三天里,他像一只被困在数据迷宫里的老鼠,疯狂地啃噬着一切能触及的信息碎片,而唯一陪伴他的,是BLOCK——一块悬浮在终端上的蓝色立方体虚影,没有实体,却拥有这个时代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核心。
【检测到您的心率偏高,呼吸急促,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我可以为您呼叫救助中心热线。】 BLOCK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像一位理性的老友。
【另外,近七日中,您的营养摄入严重不足,建议在‘锈铁’酒吧点一份合成蛋白套餐,预算:15信用点。】
籽岷扶着额头,心脏在胸腔内狂跳,他回道:“……不用。”
BLOCK是他的百科全书、医疗助手,甚至是唯一能证明他并非完全孤独的存在,但即便是这个高级AI,也无法回答他最根本的问题。
——“我是谁?”
于是他只能使用了那个终端上记录的名字:籽岷,像是开始进行拼凑自己的第一步,他尝试着从狭窄的单人床上起身。
籽岷站在狭窄的卫生间里,昏黄的灯光在布满水渍的镜面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影。
他微微前倾,镜中映出一张本该属于大学生的年轻面孔,却过早地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像是被生活用刻刀磋磨了很久,他伸手摸了摸下巴上未刮净的胡茬,指腹传来粗糙的触感。
镜中人有着接近二十的年纪,眼神却沉淀着苍老的疲惫,他试着扯动嘴角,镜中的年轻人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却显得那么力不从心,额前垂落的几缕碎发间,隐约可见几根银丝在灯光下闪烁。
洗手台的水龙头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提醒他时间的流逝,籽岷捧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却洗不去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倦意。
镜面被水珠模糊,他的倒影也随之扭曲。
三天时间,他终于将这个世界的全貌了解了个遍。
——赛博纪元2187年,世界由巨型企业联盟掌控,联邦政府早已沦为空壳。
“机械飞升”不再是科幻概念——超过70%的人类进行了不同程度的义体改造,而顶尖阶层甚至抛弃了□□,将意识上传至量子云端,成为“数字永生者”。
基因调整在地下黑市泛滥,穷人赌命注射劣质强化剂,而富人则定制完美基因,确保后代永远凌驾于底层之上。
新霓渊市,一座垂直的深渊,上城区悬浮在千米高空,企业精英们生活在无菌的玻璃穹顶下;而下城区,则是被遗忘的垃圾场,霓虹与鲜血是这里唯一的装饰。
他们管这里叫霓渊,霓虹是它的皮肤,深渊是它的内脏,在这座垂直地狱里,你永远分不清头顶闪烁的是星辰,还是高耸如云的大厦灯光。
这是一个连绝望都被明码标价的时代——你的血肉是过时的硬件,你的记忆是可篡改的数据,而你的灵魂,不过是企业服务器里一段待分析的消费记录。
在这里,人只有两个下场:要么升级,要么被回收。
新霓渊市的霓虹从不会真正熄灭,它们只是不断变换着广告标语,就像这个时代的人心,永远闪烁,永不真实。
籽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没有义体,没有改造,甚至连最常见的皮下芯片都没有,完完全全的原装,这在这个时代几乎等同于“原始人”。
他这种原始人,在这个时代根本活不了多久。
在这个义体化时代,原生□□成为矛盾的载体——既是珍贵的生物遗迹,又是致命的生存短板。
社会一边将“原始人”视为活化石保护,一边将其器官当作黑市奢侈品,当人类可以随意改造自身时,保持完整的人性反而成了最激进的异端。
没办法,人总是会不择手段将自己改造成更强的存在。
籽岷回过头,目光落到了床头柜的台灯下,一封录取通知书静静地躺在那里,在灯光下显眼而刺目。
——2187年8月29日,也就是今天,是去新霓渊市方块科创学园入学的日子。
先不提为什么他这种下城区居住民会有霓渊市尖端高等学府的录取通知书,但至少,命运还给他留下了一条生路。
“方块科创学园”六个全息字体在纸面上浮动,时不时折射出虹色的光晕,这所悬浮在新霓渊市上层的顶尖学府,向来只存在于下城区居民偶尔仰望天空的余光里。
籽岷机械地翻动着包裹里的物品——两套熨烫平整的黑色校服,布料比他衣柜里的任何一套都要高端;一张镌刻着立方体校徽的学生卡,边缘闪烁着微弱的认证蓝光。
他将手机贴合卡片,自动接入了方块科创学园的官方APP。
一条新通知弹出:【新生籽岷,请于8月29日早晨09:00前抵达校区进行新生报道】
窗外,下城区永远阴郁的天空被霓虹广告牌染成病态的紫红色。
他不知道这份录取通知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破旧的公寓门口的,也不明白为什么学园会选中一个连基础义体都装不起的下城区居民。
但当他套上那件崭新的校服时,尺码完全符合,镜子里的人影被规整的领口和笔直的肩线框柱,突然就有了点“人”的模样。
“至少……”籽岷将学生卡塞进贴身的衣袋,自嘲地笑笑,“这比死在垃圾堆里强。”
他有霓渊市尖端高等学府的录取通知书,就意味着他并非身处密闭的洞穴,命运给他留下最后一道梯子,只要他沿着轨道向上攀爬,虽然未来不定,但总会比永远待在深不见底的黑暗强。
在他沉默思考时,一段不合时宜的巨响打破了寂静。
“彭!”
巨大的动静落在出租屋的一角,是子弹打碎落地窗的声响。
好在这个时代的玻璃是较为坚固的材质,才所幸没有因此全盘崩塌,只是破洞周围碎裂成了些许不堪的细小蜘蛛网状。
窗外,混乱的脚步声与叫骂声此起彼伏,几个黑影在霓虹灯下纠缠扭打,金属碰撞声里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偶尔闪过的冷光,昭示着这绝非普通的街头斗殴。
籽岷的眉头微微蹙起。
嗯……这可不在他的维修预算内。
起身来到窗前,踩过碎玻璃片,他轻叹一声,目光在破碎的窗户和昏暗的街道之间游移。
生存还是冒险?这个选择题对一个连活着都要精打细算的年轻人来说,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他从衣帽架取下一件风衣披上,戴好帽子,准备去会会那位麻烦制造者。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迈出大胆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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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
掉落的匕首剐蹭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还没飞出极限距离就被一只马丁靴踩住拦下。
籽岷驻足在巷口灯光的交界处,看着脚下的刀具,稍稍辨认了真假后抬起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混乱场面上。
——一个棕红发色的机械臂改造人正单手拎着某个人的衣领,另一只金属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向对方腹部。
聚众的几人装束相同,黑衣口罩护目镜,背上巨型的包裹内挂满了瓶瓶罐罐,甚至隐约能看见底下有不明生物在蠕动,按照外貌来看,应该是黑市贩子。
那人重重咳出一口血,瘫软在地,而改造人只是冷漠地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弯腰从他怀里摸出某个闪着蓝光的装置。
很明显,拥有异常巨大力量的的前者一直处于上风,而这场闹剧也在所有黑市贩子被击倒不起后宣告结束。
战斗终止得干脆利落。
当改造人少年若有所觉地回头时,籽岷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巷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还有外援?这群杀不完的蟑螂真是够了。”少年烦躁地咂舌,红发在阴影里像团燃烧的火焰。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逼近。
籽岷的瞳孔骤然收缩,意识到对方误会了什么,肌肉瞬间绷紧,他本能地向后撤步,鞋底与湿滑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但为时已晚,那只机械拳已经带着压缩空气的尖啸直取咽喉,拳峰上的散热孔喷出灼热的气流,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在即将接触的刹那,籽岷头部向右侧偏转——轰!金属拳头深深嵌入身后的砖墙,指关节处的压力传感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崩飞的砖块碎屑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
红发少年惊讶于这位一身黑衣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茬的人居然并没有还手的意图,还未等他准备下一轮的攻势,接着他听到对方“啧”了一声,“……过于急躁,果然是不善于应对的类型。”
对方活动手腕,举起双手。
……投降。
籽岷一脸淡然地将脚下的匕首一脚踢远,利刃在撞击墙壁后回弹滑远,直至淹入角落的垃圾堆中。
打不过,就投降。
原始人想要在霓虹深渊里生存,第一步就是学会对比自己强的势力低头,否则就是和那些黑市贩子一样的下场。
对方愣住了,并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这下能够友好交谈了吗,还是说……你依旧认为我仍有恶意?”籽岷拂去外套上的尘埃,后撤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你……不是那群二痞子叫来的外援?”少年眯起眼睛,这个动作让睫毛上凝结的血珠终于滴落。他说话时,右手的机械臂已经从战斗状态切换至冷却。
“在主力都团灭了之后才登场,那这个外援也过于失职了。”籽岷背倚着砖墙,双手抱臂, “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前脚刚回家,后脚客厅的玻璃窗就被砸出一个窟窿的倒霉蛋。 ”
改造人嗤笑一声,他活动了一下过载的右手机械臂,指关节处的机械轴承发出咔咔的声响:“住在这种地方,不把家装修得结实点,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
“行,五千信用点”少年甩了甩机械臂,按了按太阳穴,大方地调出终端神经网络,示意对方连接“够你换块军用级的防弹玻璃了,连接后直接给你转账。”
籽岷尴尬地摸了摸自己完好的太阳穴:“……抱歉,我这老古董没装脑机芯片。”他从兜里掏出一台老式手机,“要不…扫这个?”
机械臂少年嗤笑一声,虹膜扫描后在终端内瞬间操作完成:“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破铜烂铁,真想活命的话,就趁早搬离这里吧。”
五千信用点到账,清脆的钱币入账声悦耳,籽岷隐约松了口气。
“你是……城市清障人?”籽岷没有接对方的话茬,而是打量着少年的重型机械臂,和瘫倒在地上的诸多黑市贩子。
城市清障人——霓虹深渊中最野蛮的生长法则催生出的职业。
他们不是官方组织,没有固定编制,甚至连个像样的名号都没有,只要你有胆量、有手段,在暗网接下悬赏令,割下目标的耳朵或芯片,就能兑换信用点。
这些人可能是退役佣兵,可能是被通缉的义体医生,甚至只是某个走投无路的街头混混,他们像鬣狗一样游荡在城市的阴影里,嗅着悬赏榜上的血腥味行动。有人为钱,有人为仇,也有人单纯享受狩猎的快感。
高风险,高回报。
“你猜的没错。”少年烦躁地踢了踢脚边昏迷的贩子。
“很明显,这些黑市贩子已经不拘泥于小本生意了,从倒卖劣质基因药剂,到现在敢自己培育盗版神经芯片”他蹲下身,机械手指粗暴地撬开贩子的嘴,露出舌下藏着的微型芯片仓,“看这做工,用不了三天就会烧穿使用者的大脑。”
籽岷挑眉:“看不出来,你还挺正义。”
少年嗤了一声:“别误会,我接这单可不是为了当什么正义使者——报酬得配得上玩命的价码。”
“至于你?”他突然起身,眼神嘲弄“连基础脑机接口都没有的原始人,还是别惦记着掺和这种玩命游戏了。”
“在霓渊市,拒绝改造的躯体……不过是会呼吸的尸体罢了。”
霓虹灯穿过积尘的玻璃窗,在他脸上刻下锐利的光痕,像一把生锈的解剖刀划开皮肉,将他的面容劈成两半——一半机械沉在阴影里蠕动,另一半人脸则在刺目的彩光中痉挛。
籽岷听完后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未经改造的手腕皮肤,那里还跳动着温热的脉搏。
“你的五千信用点很大方,他晃了晃到账提示的手机屏幕,“谢啦,铁手兄。”
机械少年明显僵了一下,面甲下的散热器突然喷出一股白雾:“……别那么叫我。”
他转身时,背后的冷却系统发出恼羞成怒般的轰鸣,金属靴底在水泥地上擦出一串火花,“赶紧修你的破窗户去,老古董。”
少年离去,霓虹残影在他身后拖拽出一道破碎的流光。
他的仿生义肢在暗巷里泛着橙色的微光,每一步都踏在全息广告的碎片上,而他的身影已被模糊成像素化的残像,最终被吞没在摩天楼峡谷底部的黑暗里。
他走的时候,后颈的神经接口还闪着未断连的红点,像一颗将熄未熄的烟头。
“……不,在这个时代,原生的躯体才是最难得的容器,”籽岷淡淡开口,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那些金属和芯片,不过是人类披在身上的枷锁。”
霓虹的光映在他的瞳孔里,仍是纯粹的人类瞳色,没有数据流,没有机械的冷光。
他转身走向阴影处,握紧了拳,留下一句几乎要被城市喧嚣吞没的低语——
“人类……终究是要活在血肉之躯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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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新得手的五千信用点回到公寓收拾好东西后,籽岷打算立马启程前往方块科创学园。
他并没有修缮窗户的打算,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方块学园内设有学生宿舍,学园在上层区,光是这三个字就足够了,还需要比较吗?那里比下城区更安全,更便利,这个选择根本不需要犹豫。
权衡利弊完成后,他带走了为数不多的身家,收拾行装没花多少时间:几件耐磨的合成纤维外套,那台老式收音机改装的BLOCK终端,还有半打过期前的人造营养棒。
当公寓的自动门在他身后重重锁死时,他最后看了眼这个不知道住了几年的铁笼子,霓虹灯管在走廊尽头滋滋闪烁,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嘲笑,他紧了紧背包带,转身走进下城区永不消散的酸雾中。
【标准时8:03,下一班列车将在两分钟后到达。】
BLOCK冰冷的机械音响起,精准而确切。
铁锈味的晨雾还黏在发梢时,籽岷已经站在了悬浮月台的边缘。
下城区的天空永远蒙着一层灰黄的滤镜,霓虹招牌在油污的雨水中晕染成病态的色块,歪斜的合金棚屋像生锈的刀片般插向地面,街道上飘着廉价合成食物的油脂味。
晨雾中,悬浮列车如同一道银蓝色的幽灵,无声地滑入站台。
籽岷紧了紧背包,快步走进车厢,车门关闭的瞬间,他透过玻璃最后望了一眼锈铁区斑驳的霓虹招牌。
银白色的电轨车发出嗡鸣,在磁悬浮轨道上缓缓爬升。
下方是永夜般的下城区:筒子楼顶的违章种植园泛着荧光绿,垃圾管道喷出的酸雾永不弥散。
列车加速上升,下城区的轮廓在舷窗中渐渐溶解,那些闪烁的霓虹招牌先是拉长成猩红的光痕,继而破碎成零星的像素点,在晨雾中洇开、消散。
焊接的火花最后一次刺痛视网膜,随后整片下城区都坍缩成地平线上模糊的色块,垃圾管道喷出的酸雾与上升的晨霭交融,最终被镀上一层虚假的金边——那是从云层裂隙漏下的,上城区的阳光。
窗玻璃自动调暗的瞬间,籽岷的虹膜上还残留着下城区最后的倒影。
而此刻,电轨车正驶入光的瀑布。
眼前豁然展开的,是只存在于贫民窟全息广告中的天堂幻景——无数水晶悬浮岛在云层间静静旋转,数据极光如丝绸般垂落天际,方块学园的庞大主体建筑巍然矗立,数据流从塔顶奔涌而下,在晨曦中碎成亿万道虹彩。
列车突然进入全透明模式,籽岷的呼吸瞬间凝滞。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孤零零地悬在三千公尺的虚空中,在满车厢高级定制西装的映衬下,像一帧错误的代码,阳光穿过棱镜幕墙,将整个车厢淹没在璀璨的钻石雨中,那些跳跃的光斑刺痛了他的眼角。
“终点站:方块科创学园,已到达。” 电子音响起时,列车缓缓停驻。
籽岷踏出车厢时,人造晨风卷着青草味的清新剂扑面而来,与下城区永远弥漫的金属锈味截然不同。
他站在方块学园的大门前,攥紧了背包带,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恍惚——光洁的大理石台阶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正说笑着走过,他们胸前的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崭新的制服上看不到一丝褶皱。
在学院纯黑的大门上方,镌刻着另一行字: 【所有真理,都将被重新定义。】
“身份核验通过。"”高空风声中传来温柔的电子女声,“新生籽岷,您已进入真理屏障,欢迎入学方块科创学园。”
籽岷站在晨光中,望着眼前流光溢彩的校园全景,他摸出那张带着体温的学生卡,对着扫描仪轻声问候:
“你好,新世界。”
滴答一声,校门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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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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