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赛赢了Wind的热度没持续两天，星耀的训练室就重新被低气压笼罩。
那天早上我六点准时到楼下跑步，刚绕着写字楼跑半圈，就看见秦烬靠在花坛边抽烟。他穿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低，只露出一截绷紧的下颌线。看见我，他把烟摁在花坛砖缝里，踢过来一瓶温水：“今天加两圈，跑完去训练室练抗压。”
“抗压？”我拧瓶盖的手顿了顿。
“嗯。”他迈开腿往跑道走，步伐比平时快些，“常规赛首秀定在下周，对手是雷霆战队，他们的打野最喜欢针对中路。你要是扛不住抓，这把中野联动就是笑话。”
我跟在他身后跑，晨风吹得连帽衫下摆贴在腿上。秦烬的步频很稳，背影挺得笔直，像根不会弯的标枪。我想起三年前青训营的跑道，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跑在我前面，回头喊“快点，跟不上就别打职业了”。没想到三年后，我还是在追着他的背影跑。
跑完步回到训练室，桌上已经放了一份打印好的文档——《雷霆战队打野近期Gank路线分析》，旁边用红笔标注了重点：“三分钟必反红，十分钟控先锋，优先抓闪现交得早的中单”。落款是秦烬的名字，字迹凌厉，和他的人一样。
林浩正好端着早餐进来，瞥见那份文档，嗤笑一声：“E神真是费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未来的世界冠军呢。”他把牛奶盒往桌上一放，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训练室里的人都听见，“有些人啊，友谊赛赢一场就飘了，真以为自己能稳坐首发位置？”
我没接话，把文档往抽屉里塞了塞。自从友谊赛赢了Wind，林浩对我的敌意就从暗处摆到了明处——训练赛故意抢兵线，团战不支援，甚至在队内语音里故意报错对面打野的位置。前天一场训练赛，他玩辅助，明明看见对面打野在小龙坑蹲我，却在语音里说“打野在上半区”，害得我被抓死，秦烬当场把训练赛暂停，让他去休息室反省了半小时。
“发什么呆？”秦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两个三明治，扔给我一个，“先吃，吃完开电脑，练妖姬抗压。我玩雷霆打野的号，十分钟内抓你三次，你要是死超过两次，今天晚上加练到两点。”
我咬了口三明治，面包片烤得酥脆，里面夹着煎蛋和生菜。这是星耀食堂的早餐，比我在破风时啃的面包干好多了，但我没什么胃口，心里总悬着“十分钟被抓三次”的事。
开了游戏，秦烬果然说到做到。他用雷霆打野的ID“Thunder”，选了盲僧，一级就蹲在我蓝buff草丛里。我玩的妖姬刚清完第一波兵，他就摸眼上来，Q技能精准命中，配合对面中单的辛德拉，直接把我打残。我交了闪现才勉强逃生，刚回到塔下，就看见秦烬在公屏打字：“闪现交得太早，下次留着。”
接下来的十分钟，他像附骨之疽一样盯着中路。第二次抓我时，我提前做了视野，躲在塔后清线，他居然绕到二塔后面，从三角草摸眼过来，逼得我只能用分身挡技能，最后还是被辛德拉的大招收掉。
“死第二次了。”秦烬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没什么情绪，“最后一次机会，再死今晚就别睡了。”
我握着鼠标的手沁出了汗，指尖滑得快要握不住。第三次，秦烬没直接抓中，而是去下路反蹲，等我以为安全，压线推塔时，他突然从河道草丛里冲出来。我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想交闪现，却想起他刚才说的“留着闪现”，硬生生顿了半秒——就是这半秒，我用分身挡了盲僧的Q，然后往塔下退，刚好躲过辛德拉的暗黑法球。
“不错。”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温度，“刚才那波反应快了0.2秒，再练练就达标了。”
我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汗浸湿。摘下耳机时，发现林浩正盯着我的屏幕，眼神复杂。见我看他，他立刻转过头，假装在打Rank，手指却在键盘上乱按，连兵线都漏了好几个。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强度越来越大。秦烬给我列了个英雄池清单，让我每天至少练三个抗压型中单——加里奥、卡尔玛、塞拉斯，每个英雄要打满十场Rank，胜率低于60%就重新练。晚上复盘时，他会把我当天的操作剪成视频，一帧一帧地挑错：“这里走位太靠前，没看小地图”“支援太慢，打野都快被打死了”“技能放早了，应该等对面交闪现再开”。
有天晚上复盘到十二点，我实在熬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把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我睁开眼，看见秦烬正弯腰收拾桌上的文件，灯光落在他的发顶，泛着柔和的光泽。
“别在这睡，会着凉。”他声音很轻，不像平时那样冷硬，“剩下的明天再复盘，先回宿舍。”
我嗯了一声，起身时没站稳，差点摔倒。秦烬伸手扶了我一把，他的手掌很热，按在我胳膊上，像烙铁一样。我猛地缩回手，脸颊发烫，不敢看他的眼睛：“谢……谢谢。”
他没说话，只是把我的耳机和鼠标收好，递给我：“走吧。”
回宿舍的路上，走廊里很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快到我宿舍门口时，秦烬突然说：“下周六的常规赛首秀，我已经和教练说了，让你首发。”
我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他：“可是林浩……”
“他状态不如你。”秦烬打断我，语气很坚定，“星耀选首发只看实力，不看资历。你只要打好比赛，不用管别人怎么说。”
我点了点头，心里又酸又胀。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坚定地相信我，哪怕我之前那么糟糕，哪怕所有人都质疑我。
常规赛首秀那天，星耀的训练室里挤满了人——教练、分析师、俱乐部管理层，还有几个来采访的记者。我坐在比赛席上，手指冰凉，连键盘都按不下去。秦烬坐在我旁边，拍了拍我的手背：“别紧张，跟平时训练一样就行。”
他的手很暖，瞬间驱散了我指尖的寒意。我深吸一口气，戴上耳机，进入游戏界面。
BP环节，秦烬帮我抢了妖姬——这是我最近练得最熟的英雄，也是三年前让我栽跟头的英雄。对面雷霆战队果然如秦烬所说，打野选了盲僧，全程针对中路。
前期，秦烬的打野节奏很快，两次来中路帮我反蹲，让我拿到了两个人头，建立了优势。中期团战，我和秦烬配合默契，他的盲僧踢回对面ADC，我用妖姬的锁链接上，打出巨额伤害，带领队伍赢下了几波关键团战。
解说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Glacier的妖姬今天状态太好了！这波操作和三年前简直判若两人！看来Ember的调教很有效果啊！”
观众席上响起了欢呼声，我甚至听到有人喊我的ID。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热意，手指也越来越稳。
就在我以为比赛会顺利赢下来时，意外发生了。
后期，我们在大龙坑附近开团，秦烬的盲僧上去踢对面中单，却被对面辅助的控制技能留住。我想上去救他，却没注意到对面打野从侧面绕了过来。等我反应过来时，盲僧已经被秒了，而我也被对面打野和中单包夹。
那一刻，三年前的场景突然涌上心头——同样是大龙坑，同样是队友被秒，同样是我被包夹。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游戏音效，手一抖，妖姬的分身又放反了方向。
“沈寒！躲技能！”秦烬的声音在耳机里嘶吼。
可我像被冻住了一样，根本动不了。对面的技能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妖姬很快就被秒了。
接下来的团战，因为少了我和秦烬两个核心，星耀节节败退。对面趁机拿下大龙，推掉了我们的中路和下路高地。
最后一波团战，我虽然勉强调整过来，但已经无力回天。基地水晶爆炸的那一刻，我摘下耳机，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
训练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记者们的镜头对准了我，管理层的脸色很难看。林浩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我就说有些人不堪大用，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嵌进肉里，疼得发麻。我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等着看秦烬选错人的证据。
秦烬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我以为他会像平时一样骂我，甚至让我滚蛋。可他没有，只是蹲下来，看着我的眼睛：“抬起头，看着我。”
我慢慢抬起头，眼眶通红，眼泪在里面打转。
“哭什么？”他的声音很沉，却没有责备，“不就是输了一场比赛吗？职业选手谁没输过？”
“可是……”我哽咽着说不出话，“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刚才没失误，我们就赢了。”
“是你的错，但不全是。”他说，“我刚才踢上去的时候太急了，没看对面辅助的位置，这是我的问题。而且团队沟通也有问题，辅助没及时给视野。”
他站起身，对着所有人说：“这场比赛输了，责任在我，和沈寒没关系。下周的比赛，他还是首发。”
说完，他拉起我的手，走出训练室。
走廊里，他松开我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我：“擦擦脸。”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声音还是带着哭腔：“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我没失望。”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你今天比平时进步了很多，至少在被抓的时候，你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放弃。刚才那波失误，只是因为你还没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你害怕失误，害怕连累队友。但沈寒，你要记住，在星耀，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是队友，输了一起扛，赢了一起狂。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别想着自己扛，相信我，相信队友。”
我看着他，心里暖暖的。原来，在我最狼狈、最不堪的时候，他没有放弃我，反而选择相信我。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下次我不会再这样了。”
他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别难过了。去训练室复盘，看看刚才的比赛哪里出了问题，下次改正。”
回到训练室，队友们已经开始复盘了。看到我们进来，他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神里带着愧疚。辅助小声说：“沈寒，对不起，刚才我没给好视野。”
“没事。”我笑了笑，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我们一起复盘吧。”
秦烬打开比赛录像，开始分析刚才的失误。他没有只说我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指出了每个人的不足：打野的进场时机、辅助的视野、ADC的输出位置。复盘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秦烬看着我说：“今天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开始，我们加练中野联动，重点练大龙坑附近的团战。”
“好。”我点了点头。
走出训练室时，秦烬突然说：“对了，刚才比赛结束后，我看了三年前你和Wind那场比赛的后台录像。”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会有那个录像？”
“托人找的。”他说，“我看到你当时在后台哭，嘴里一直说‘对不起队友’。沈寒，你从来都不是害怕输，你是害怕自己的失误连累别人。”
我心里一震，原来他早就看穿了我的心魔。
“以后别再这么想了。”他说，“队友就是用来互相扶持的，不是用来互相拖累的。下次再遇到困难，记得告诉我，我会帮你。”
月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一层银色的光晕。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他在身边，好像再大的困难都不算什么了。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打开手机，搜索今天比赛的新闻。大部分标题都是《星耀首秀失利，Glacier成罪魁祸首》《Ember力保新人中单，星耀恐难进季后赛》，但也有少数评论说：“Glacier今天的操作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只是最后一波失误太可惜了”“中野联动很有默契，给他们点时间”。
我关掉手机，闭上眼睛。我知道，这条路很难走，还有很多质疑和困难在等着我。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逃避了，因为我知道，秦烬会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起面对。
第二天早上，我六点准时到楼下跑步。秦烬已经在那里等我了，看到我，他笑了笑：“今天跑得比昨天快了十秒，继续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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