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乘轨道车到达码头边时,天已全黑。
港口里停靠的船舶大的有万吨级,小的画舫也不少。大船都不装船帆,显然不靠风力驱动。码头上有多名强壮的力士指挥装载货物的箱车开上大船的甲板。
死者在一名妙龄女子的指引下来到一排铜钟前。死者谢过女子,在铜钟身上显示的行程上筛选。
灰沙漠荒无人烟、寸草不生,不可能有直达的客船。但可以先坐船到它七百里外的滨洲城,然后再坐骑兽过去。死者找到去滨洲的船,选了地字头的单间。
玉简一敲,铜钟一响,从腹内吐出一张金箔。死者持金箔登船,直入自己的房间。
万吨巨轮航行非常平稳,第二天清晨,死者从船舱出来,在雅座品茗,观赏浪花被护船结界弹开的景象。有侍女端来糕点,他随便尝了一块。
修炼到筑基境的修士能够辟谷,不需再通过从食物中汲取能量来维持□□的生命。普通的吃食对他们来说只是尝个味道。
不过,这盘糕点却是用生长在晶壤上的桂花和一些灵药制成,能少量补充修士体内的灵机,凡人吃了却可能中毒。
有自来熟的修士坐到死者对面,热情邀请死者饮酒。死者拒绝了他,他也不恼,自斟自酌几杯后,他告诉死者,静阳湖的湖底住着妖王,曾被经营这条路线的炼霞宗打服,因此只要是炼霞宗门下的船只经过,这些妖怪便不敢兴风作浪。
炼霞宗也是八大派之一。
当晚,白蝎又恢复了不少死者脑中的信息,大都与玄月阙相关。
原来,四大部洲中,数死者即将前往的南赡部洲虹晶储量最少,修士修为的整体水平也最低。金丹出境的修士足以在此处傲立群雄。
南赡部洲也是地头蛇宗派最多的地方,八大派当然可以派元婴真人来剿灭它们,但一派这样做,他派也会效仿,真打起来就算八大派也疼惜元婴真人的性命。因此在这微妙的平衡中,本土宗派就活了下来,与八大派培养普通弟子的下门维持着表面的脆弱和平。而这其中,玄月阙就是四大本土宗派之一。
记录下死者脑中的影像,田羽重有信心找到玄月阙的所在了。进入宗门必须脚踏实地去走沙暴中一条特殊的路径,若提前不知道这条路,对于用不出死者修为的田羽重确实是很大的麻烦。
三日后,死者下船,告别那个热情的修士,进入滨洲城。
死者在城中租了一头和翼龙很像的骑兽,骑着它花两日飞到灰沙漠边便放它回去,然后在旅店掌柜处又租了头白骆驼。
掌柜知道死者是玄月阙的修士,不大敢得罪,还差点把自己最好的骑兽免费送给他。
死者把自己包严实,骑着白骆驼一头扎进漫天的风沙中。
这条特殊的小路里,周围昏暗不见天日,仿佛在翻滚的浓云中行走,但只要不走错,就不会真的被风沙波及,除了有点不知天地在何处的不踏实,倒也很轻松。
在风暴中走了三日,死者渐渐能看到天空了,又走了一个小时,视野清晰了许多。
惨白的天穹上,悬挂着一轮黑月。黑月之下,一座白色的庞大城池横亘在天地交界之处。
田羽重又开始好奇四大部洲的天体系统了,可无论是青城派的女修还是死者,两人大脑中都没有相关的信息。
灰沙之上偶尔有小型爬行生物露头,白驼留下一串脚印,行至玄月阙前。
城门感知死者的到来,自动往里向两边打开。
门内不远处,一个身材强壮的年轻男人手扶左胸,带着十几人向死者鞠躬致敬。
“弟子恭迎师尊归来。”其中四人齐声道。
这是玄月阙内部特殊的行礼方式,滨洲那些地方流行的都是拱手礼。
死者没去理会他们,他驾着白驼向自己的行宫走去。他原本就是高冷的性格,让白蝎省去了扮演角色的功夫,虽然这相对于它强大的计算能力算不了什么。
死者在玄月阙内是仅次于掌门的存在,是本门左右护法长老中的左护法。白蝎连这些都恢复了,就是恢复不出死者的名字。
“师尊,我听空师兄说掌门出关在即,礼单我已备好,请师尊过目。”
死者接过礼单,上面大部分东西田羽重都不知道是什么,白蝎用死者的大脑判断大致合理,死者便把礼单还给这名白蝎上一秒才知道叫雷振鸿的大弟子:“你去办吧。”
雷振鸿似乎也知道师尊一般都不会提什么意见,他收好礼单,准备汇报宫内其他事宜时,突闻一声巨响。
雷振鸿见师尊望向行宫后方,他看不见师尊的表情,只凭以往的经验判断师尊生气了,不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旋即他反应过来,装作很忐忑地说:“都怪弟子管教不力,景师弟又妄图破坏广寒殿结界,方师弟他们根本管不住他。”
但与以往不同,他的师尊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径直进入太虚月宫。
田羽重:“这娃说的谁?”
白蝎:“你猜。”
也就是说没有相关信息。
雷振鸿哪里知道他最崇敬的师尊已经换成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外星人,他感到奇怪,和其余的三个师弟互相对视。二师弟印玉龙对他摇头,他便不再说话,四人和一众仆从沉默地跟在死者后面。
雷振鸿口中的景师弟再没闹出什么动静,也不知是不是被方师弟他们制服了。宫门前的仆从用法术开启月宫结界,死者带着一种弟子进入。他在宫门前从白驼背上下来,一个弟子上前牵走白驼。
满月形的宫门内,是一道宽阔的长廊,顶部一条光带形状的水晶灯嵌在中间,左右两边每隔一段就有一根白玉廊柱,外面是平静的蓝色湖泊。
宫内装饰十分素雅,是田羽重喜欢的风格,但死者及其弟子的黑衣装束站在里面都很违和。
死者自己的寝殿在宫殿最深最高之处,离无忧谷最近。他走到一处有大型喷泉的无顶大殿时,一道森寒雪亮的剑光突然刺破水幕,直取死者咽喉。
嚯!在自己住处都能遇到危险,老兄你的生活可真够刺激的啊!
正当白蝎要开启激光武器之时,又一道凌厉的剑光从后方飞来,白蝎立刻停止动作,任两道剑光相撞。
雷振鸿原本以为立大功了,没想到自己的剑光竟被对方突破,余威还打在师尊面具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印玉龙目瞪口呆,雷振鸿尴尬至极。
田羽重刚感叹了一句还算结实,对面水幕突然炸散,一个白衣少年从中冲出,执剑刺向死者心口。
死者不慌不忙地竖起两指,牢牢地夹住了剑尖。
那白衣少年原本就伤痕累累,此时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仍愤怒地瞪着死者,仿佛与死者有着血海深仇:“无耻妖人!还我师尊!”
田羽重:“?!”
这么快就知道我用你师父身体了?!
白衣少年艰难地吼完这句话,再也站立不住,恨恨倒下。
刚才他突然出现的地方,又有四个弟子模样的人姗姗来迟,看到眼前景象,他们整齐划一地刹住脚步,一样的大惊失色。
差点被吓出心脏病的田羽重暗暗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不对,不可能这么神。他刚想问什么情况,不料他一回头,四个弟子立刻伏地,纷纷磕头如捣蒜。再回身,对面四个也一起跪了。
“弟子该死!没想到我等合力也挡不住他!是弟子们无能!请师尊责罚!”
死者就这么转身看着他们,一言不发。雷振鸿吃不准师尊的意思,额头留下的汗珠滴在光滑的淡金色地砖上。
田羽重:这是在推卸责任吧?
白蝎:“百分之百是。”
雷振鸿等了半天没有反应,刚要斗胆询问,抬眼便再次目瞪口呆。
师尊竟把那小畜生抱起来了,还在往寝殿的方向走。雷振鸿愣愣地要跟上去,不料师尊冷冷地说:“退下吧。”
雷振鸿还想再说什么,被后面的印玉龙拽了一下衣角。他咬咬牙,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招呼众师弟退下,临走时还往死者的背影望了两眼。
死者寝殿的前方是开放式书房。太虚月宫内设结界,无需担心风沙暴雨。书房后便是卧室,卧室内也有书橱,落地窗前有一张白玉石榻,往窗外远远能看到无忧谷。
石榻上没有被褥,死者将少年放在上面。
白蝎:“当地年龄16岁,炼炁出境,重度内伤,灵力枯竭,需要前往无忧谷治疗。”
田羽重:“无忧谷不是动物园吗?里面还有医院?”
白蝎:“是这位死去的朋友在无忧谷里有自用医疗仓,还有不少上品虹晶,足够那金梭打洞放你回地面了。”
田羽重一听,很是高兴,但他还没忘了获取这个世界更多的信息:“你先帮我看看这小娃娃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有没有新鲜点的内容。”
白蝎:“好嘞。”
不料,白蝎刚从死者头上脱落,少年便突然睁开眼睛。
“你!”
他乍一看面前是死者,立刻警惕地后退到墙角。
田羽重这一次真被惊了一下,白蝎马上又迅速爬回原位。
“你想干什么?”少年喝问道。
“为何擅闯月宫?”死者问。
少年冷笑道:“还用问吗?”
原来你师尊就被关在太虚月宫里。这么说来,有关少年的老师,死者确实还有一些记忆残留,田羽重甚至能回忆起一位老者被关押在广寒殿里的画面。但有关这少年死者只记得确实姓景。
田羽重端详着景姓少年,这孩子和他的老师是被死者强行掳来的。而少年的师尊恐怕是被死者用来做威胁他的工具了。
话说回来,田羽重自己也是受害者。若非他是金刚级改造人,上来就要被这货给坑死。
老兄,你究竟坑了几个人?
“随我去无忧谷。”死者淡淡道。
少年闻言怒道:“你何必如此煞费苦心地阻止我修炼?一掌废了我岂不干脆?”
咦?居然不是“少年你根骨奇佳,本座要强行收你为徒”的剧情?那他掳你来干什么?
田羽重上下打量这少年,长得非常漂亮,难道?
白蝎:“是你龌龊了,他没有这个嗜好。”
“你才龌龊,”田羽重松了口气,用死者的身体对少年说,“你跟我去无忧古治伤,回来我带你去见你师父。”
少年并没有表现得高兴:“你又想干什么?”
“放你们走。”田羽重转身走向出口。
“啊?”少年愣了愣,“你要放我们走?”
“去不去?”田羽重停下脚步,回头见少年还愣在原地,遂不耐道。我拿到能把我挖出来的东西就放你们走,从此各自开始快乐的新生活。
少年咬牙犹豫片刻,最终恨恨道:“去!”
根据他过往的经验,这妖人虽然行事乖张,但也还算讲信用。
死者转身出去时,他看到死者后脑上多了一件以前没有的发饰,形状像一只白蝎。
“那是什么法器?”
白蝎的身上没有灵压,一动不动地扒着,但他直觉那不是凡物。
少年从石榻上下来,动作牵动伤口,捂着胸口微微皱眉。
他以为这次自己擅闯太虚月宫必定会被处死,没想到这妖道还把自己带到了他的住处。醒来的一瞬间,他以为这妖道要对他不轨,那一瞬间他简直要与这妖道同归于尽。
他跟进书房里,死者走上书房外边的月台。
月台上停着一艘白船,看起来像一只巨型浴缸。
死者已经站在里面了,少年见他看着自己,不情愿地上了船。
白船专门往返于无忧谷与死者的寝殿之间,前端有一个法术凝聚的全息操作面板。面板风格古色古香,上面显示三个目的地“鹤鸣居”、“松泉洞”、“天镜湖”,“鹤鸣居”处于默认选定状态。白蝎教田羽重在它上面按了一下,算是确定。
少年一上来,白船自动平稳地起飞,在清澈的空气中航行。
“那是师尊的船?”
正在太虚月宫附近执勤的一众弟子中间,雷振鸿抬头,看见师尊与九师弟乘船飞入无忧谷。
此次那小畜生应是难以出来了,但为何是师尊亲自送他进去?雷振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指挥师弟们干活。
无忧谷之上终年悬浮着一层云雾,白船在云雾中降下,落向在一株参天巨树强壮的枝丫上。
无忧谷看起来就像小型的绿霭星,死者一到此,白蝎便知这里圈养了各种奇珍异兽,而这株万年松,就是死者在此处的居所。
高处的树枝上停着一只白鹤,见死者下船,它发出一声鹤唳,振翅飞走。
雷振鸿他们不知道师尊还有鹤鸣居这个住处。
炼炁期修士的时间相当宝贵,这个境界的修士首要的功夫就是引导天地灵气拓宽经脉,灌溉灵种。炼炁入境修士的灵种还不稳定,若疏于打磨的功夫,会不断缩小虚化,最终崩散。所以刚炼炁的修士都不会主动与人切磋,那纯属浪费时间。
二人相继下船,死者将手掌覆在百尺宽的树干上,片刻后,树干上显现出一扇厚重的木门,然后徐徐向两边敞开。
门内的景象很像是古代的工坊,就是充满着蒸汽朋克的风格,田羽重很是喜欢。
死者难道是七大神域的人?那他为何绑架自己一个改造人?绑来做苦力吗?
“进来吧。”田羽重说。
少年跟着死者进屋,背后木门自动关上,引得他回头看了一眼。
少年好奇又警惕地打量周围的一切,没有随意走动。
田羽重在一只木台上划拉了一下,果然那桌子就是一张全息显示屏。他根据提示操作两下,旁边的一间房门打开。
田羽重指指房里的白玉榻:“往上一躺就行,去吧。”
少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我要想杀你,早杀了,”田羽重又开始不耐烦,“赶快把伤治好,想留下病根吗?”
少年不喜欢用这妖道的东西,但又确实不想自己的伤势伤到根基。之前为了救师尊太过拼命,虽然把方师弟他们打得也很惨,但他自己经脉已经过度使用,有数条已经开裂。他当时冲动未顾后果,现在也有些后悔了。若他就这么废了,师尊一定会气得走火入魔吧。
少年走进房间,把房门带上。
田羽重从房门上收回视线,看见工作台旁边一个半人高的支架上是空的,他总觉得那空的形状很眼熟。他思索片刻,从袖中掏出那枚金梭,放在支架上。
他把金梭放上去的下一秒,汹涌的能量瞬间从支架中冲进金梭。
这一冲看上去阵仗很大,实际上没发出什么声音,连房里的少年也未惊动。
死者等能量余波平息后再去拿金梭,当他手指碰到金梭的一瞬间,庞大的意识流突然冲入他的脑海。
“原来是你。”
千里之外,地下,田羽重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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