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带着点回暖的意思，却依旧刮得人脸颊发麻。韩风抱着一摞刚印好的模拟试卷，刚走出打印室，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拽住了手腕。
“学长，好巧。”张琦的声音带着笑意，卷毛被风吹得炸开，像只蓬松的蒲公英。他身后跟着林溪，粉色羽绒服换成了浅蓝校服，手里拎着的保温杯还是那只印着小熊的，正乖巧地喊了声“韩学长好”。
韩风的指尖猛地收紧，试卷边缘硌得指节发白。“有事？”他抽回手，语气冷得像没化的雪，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扫过两人相离不远的脚步——张琦走一步，林溪就很自然地跟进一步，默契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没事就不能找学长了？”张琦挑眉，伸手想去接他怀里的试卷，“我帮你拿。”
“不用。”韩风侧身躲开，抱着试卷往前走，后背却像长了眼睛，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黏在身上的视线。他听见身后林溪问“琦哥，我们去买奶茶吗”，听见张琦说“等会儿，先送学长回教室”，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闷得发疼。
这已经是张琦“谈恋爱”后的第三周。每天早上的豆浆换成了林溪亲手做的三明治，课间操时张琦会站在高一队伍里帮林溪整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甚至有同学拍到两人在操场角落“偷偷牵手”，照片在年级群里传得沸沸扬扬。
韩风把自己埋进试卷堆里，假装对这些流言蜚语充耳不闻。可当张琦拿着林溪送的草莓蛋糕出现在他面前，笑着问“学长要不要尝尝，她做的挺甜”时，他还是没忍住，把蛋糕扔回了对方怀里。
“不用了，”他盯着张琦错愕的脸，字字都带着刺，“学弟的女朋友做的东西，我可不敢吃。”
说完转身就走，没看见张琦捏着蛋糕盒的指节泛白，也没看见林溪在他身后无奈地摊手。
那天下午，韩风在篮球场角落抽烟时被张琦抓了个正着。
他最近总躲在这里，尼古丁的辛辣能暂时压下心里的烦躁。张琦突然出现时，他正把烟蒂摁在地上，火星溅起的瞬间，对方的声音砸了过来：“学长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
韩风没回头，踢了踢脚下的烟蒂：“关你什么事。”
张琦在他身边坐下，身上还带着刚打完球的汗味。“林溪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他状似无意地提起，眼角的余光却紧盯着韩风的侧脸。
果然，韩风的肩膀僵了一下，语气更冷了：“那你别抽啊，跟我说什么。”
“可我想抽。”张琦忽然凑近，抢过他手里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点燃，“就像有些事，明知道不该做，却控制不住。”
他的目光落在韩风泛红的眼角，声音低了些：“比如……明知学长在生气，还是想招惹你。”
韩风的心跳漏了一拍，猛地转头瞪他：“我没有！”
“没有吗？”张琦笑了，指尖夹着那根烟，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那学长刚才为什么把蛋糕扔了？为什么看到我和林溪在一起就躲？为什么……现在不敢看我的眼睛？”
一连串的质问像细密的网，把韩风困在中央。他想反驳，却发现所有语言都苍白无力。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在意，那些假装不在乎的醋意，早已在张琦的注视下暴露无遗。
“我只是……”韩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别过脸，“觉得你们很吵。”
张琦没再追问，只是低头把玩着那根烟。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吹过篮球场的呼啸声。过了很久，他才忽然说：“林溪不是我女朋友。”
韩风的动作顿住了。
“她是我表哥的朋友，”张琦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跟她说，帮我个忙，演场戏。”
他侧过头，卷毛被阳光照得泛着浅金色，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戏谑，只剩下坦诚的认真：“我想看看，学长会不会吃醋。”
韩风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涩，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他想起那些天看到的“亲密”画面，想起林溪总是恰到好处的出现，想起张琦每次看他时眼里藏不住的试探——原来全是假的。
“你幼稚不幼稚！”他猛地站起来，想去踹张琦一脚，却被对方抓住脚踝。张琦仰头看他，眼里的笑意像融化的春水，带着点得逞的狡黠。
“那学长吃醋了吗？”他拽着韩风的脚踝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看着对方踉跄着差点摔倒，伸手揽住他的腰，“嗯？”
温热的掌心贴在腰侧，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韩风的脸颊瞬间烧起来，挣扎着想推开，却被抱得更紧。“放开！”他的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眼底却没了之前的冰冷。
“不放。”张琦把脸埋进他的小腹，呼吸拂过单薄的校服衬衫，“除非学长告诉我，你吃醋了。”
“我没有！”韩风嘴硬，指尖却不自觉地揪住了张琦的头发，卷卷的，软软的，像他见过的那些毛绒玩具。这个发现让他脸颊更烫，连带着声音都弱了下去。
张琦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震得韩风心尖发痒。他知道韩风在别扭，也知道这层窗户纸不能捅得太破——毕竟，这个总是嘴硬的学长，能允许他这样亲近，已经是很大的让步。
“好吧，”他松开手，任由韩风退开两步，眼神却依旧黏在对方泛红的耳尖上，“不说也没关系。”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像没事人一样说：“晚上有空吗？我表哥的酒吧有活动，去不去？”
韩风看着他眼里的期待，想起那次在酒吧看到的、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张琦——抽烟时带着疏离感，怼人时毫不留情，却会在看到他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
“不去，”他别过脸，踢着脚下的石子，“我要刷题。”
“那我陪你。”张琦立刻接话，语气自然得像说“今天天气不错”，“你刷题，我在旁边看着。”
韩风的脚步顿住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对张琦说“不”。无论是他带着笑意的纠缠，还是此刻坦诚的陪伴，都像带着魔力，让他一次次打破自己的防线。
“随你。”他最终还是松了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那天晚上，张琦真的搬了张椅子，坐在韩风书桌旁。他没玩手机，也没说话，只是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韩风刷题。台灯的暖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投在墙上，像幅安静的画。
韩风的笔尖好几次都差点写错字。他能感觉到那道专注的视线，能闻到张琦身上淡淡的雪松香，能听到对方均匀的呼吸声。这些都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却又不想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
“这道题错了。”张琦忽然伸手，指尖点在他写满步骤的草稿纸上。温热的指尖擦过手背，激起一阵战栗。
韩风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按住。“这里，”张琦的指尖划过一道错误的公式，声音低得像情人间的呢喃，“辅助线应该这样画。”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凉。韩风侧过头，刚好撞进他的眼睛里。台灯的光在张琦眼底跳跃，像落了满目的星星，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慌乱的，窘迫的，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看够了吗？”韩风猛地别过脸，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张琦低笑出声，收回手时故意碰了碰他的耳垂：“没看够。”
他靠回椅子上，看着韩风低头刷题时泛红的耳尖，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他知道韩风还在别扭，知道这份感情需要慢慢来，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没关系。
他有的是耐心，等这个嘴硬的学长，真正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照亮了书桌上摊开的试卷，也照亮了两人之间无声的拉扯。谁都没有再说话，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蔓延——像初春悄悄探出头的嫩芽，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天。
只是现在，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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