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戛然而止的时刻,都在悄悄为下一次起跳蓄力。”
沈昭盯着黑板上模糊的粉笔字,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句话。是上周物理小测成绩出来那天,他攥着不及格的卷子发呆,江逾白走过来时轻飘飘地说的。当时清丽的雨丝斜斜的绵绵的打在鞋面上,少年的声音混在风声里,不高,却像枚图钉,把这句轻巧又沉甸甸的话钉在了他心里。
禁赛通知贴在公告栏那天,他盯着“沈昭”两个字看了很久。公告栏的玻璃被晒得滚烫,上面贴了很多张竞赛通知,指尖按上去能清晰地映出自己拧成一团的眉头。没什么激烈的动作,既没踹垃圾桶,也没砸玻璃,就是觉得喉头发紧,被什么东西狠狠堵着。篮球队长背着训练包经过,胳膊往他肩上一搭,没有惋惜,没有无奈,只是很有力量的一句:“瞅啥呢?赶紧滚去刷题,哥几个还等着你的绝杀球呢。”
沈昭当时“嗯”了一声,现在倒真琢磨出点味道来。不就是成绩吗?江逾白能把动量定理讲得像说故事,他凭什么不能把课本啃得比战术板还熟?大不了每天少睡两小时,错题本堆得比篮球还高,总能把落下的补回来。
第一节课下课铃响,沈昭就屈起指节揉了揉眉心。不是困,是眼睛酸得厉害。连续五天早上六点半爬起来刷题,角膜像蒙了层雾,看黑板上的板书都带着毛边。他又用力揉了两把,眼角沁出点生理性的眼泪,抬手抹掉时,指腹蹭到发烫的皮肤——是刚才趴在桌上时,被胳膊肘硌出来的红印。
“又揉眼睛?”一张纸巾突然递到鼻尖前。
沈昭抬头时,正撞见江逾白收回去的手。少年刚从讲台拿完粉笔,指尖还沾着点白色粉末,校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晨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斜切进来,在他发梢镀了层浅金,连带着那截手腕都泛着柔和的光。
“没事。”沈昭把纸巾胡乱按在眼角,声音有点闷,“估计是粉笔灰迷眼了。”
江逾白没说话,只是目光在他眼下的青黑上停了两秒,转身从自己抽屉里摸出支滴眼液,放在他桌上:“润一下,别硬擦。”
塑料瓶身还带着凉意,沈昭捏着它转了半圈,突然觉得有点别扭。他这人从小怕滴眼药水,总觉得那冰凉的液体要钻进脑子里,但此刻看着江逾白已经低头翻开错题本,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还是拧开盖子往眼睛里挤了两滴。凉意漫过角膜的瞬间,他打了个激灵,恰好对上江逾白抬起来的眼,对方嘴角好像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
“矫情。”沈昭低声骂了句,把滴眼液塞回他抽屉,耳根却悄悄发烫。
“进步不小。”江逾白把卷子放在最上面,也不恼,声音压得很低,“但也别熬太晚,你生物钟本来就乱。”
沈昭把脸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没熬,就是起太早。”
其实是昨晚对着错题本熬到了十二点。那些曾经让他头皮发麻的动量守恒题,现在居然能看出点门道,越琢磨越精神。
第二节课课间,周小胖抱着包薯片凑过来,油乎乎的手指点着沈昭的脸:“沈哥你这眼圈,跟国宝似的。昨晚跟江学霸偷摸卷到几点啊?”
“滚蛋。”沈昭笑着推了他一把,薯片渣掉了满桌,“再瞎逼逼把你扔垃圾桶里,回到你阔别已久的故乡。”
周小胖怪叫着躲开,路过江逾白座位时,突然压低声音:“江神,你可得看紧点沈哥,他这人一为了什么就真的会拼命,别到时候球没打上,先把自己熬垮了。”
江逾白正在写解题步骤的笔尖顿了顿,抬眼看向沈昭。后者正对着一道电磁场题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阳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峰上,把那点倔强的轮廓照得格外清晰。
“知道了。”江逾白应了声,低头继续写字。
第三节课是物理,老师在讲台上推导动量守恒公式,沈昭听得格外认真。前几天还觉得像天书的公式,此刻被江逾白清晨讲过的语调一衬,竟变得顺耳起来。他在笔记本上跟着写步骤,笔尖划过纸页时,忽然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侧头一看,江逾白正往他这边递了颗薄荷糖,蓝白相间的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含着,提神。”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混着老师讲课的声音,羽毛般轻轻扫过耳廓。
沈昭捏着那颗糖,直到薄荷的清凉在舌尖炸开,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他偷偷抬眼,看见江逾白正望着黑板,侧脸的线条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白衬衫领口松着颗扣子,露出一小片清晰的锁骨。
下课铃刚响,老师还没走出教室,沈昭就被一个男生拽住:“诶诶诶沈总,今晚加训不?队长说缺个组织后卫,你上不上,去场边指导指导也行啊。”
“不去。”沈昭把笔记本合上,“老子这么大个禁赛通知贴那了看不见,校训当然也停喽,还指导,校队没人了?你把队长放于何处?嚯,大胆!”
“你有事儿啊?一看就是。比打球还重要?”男生挤眉弄眼地笑,“该不会是跟江学霸约了刷题吧?”
沈昭没理他,转身想去接水,却被江逾白叫住。“沈昭。”少年的声音在喧闹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过来一下。”
他走过去时,江逾白正把一本错题本推到桌沿。封面上写着“力学易错题型汇总”,沈昭的指尖落在那行小字上,温温的,有电流顺着指腹往上窜。
“这是你昨天问的那类题,我整理了点思路。”江逾白的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尾,“其实你进步很快,就是太急了。”
沈昭捏着错题本的手指紧了紧。他知道自己急,急着把成绩提上去,急着回到球场,急得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总想找点东西发泄。可江逾白总能一眼看穿他的焦躁,用最温和的方式把他往回拉。
沈昭又习惯性地伸手去擦眼睛。窗外的香樟树影晃得人眼花,他扭头数着叶片的间隙,想要缓解心里急躁的情绪,突然听见江逾白轻声问:“是不是累了?”
指尖还停留在眼角处,沈昭愣了愣。这几天江逾白总变着法儿地给找题,从基础概念到综合应用,难度像爬楼梯似的往上增。他脑子本来就不算灵光,全靠一股劲儿硬撑,此刻被这句温温软软的话一问,突然就泄了气。
“明天早上别来了。”江逾白突然说。
“啊?”沈昭愣住了,“为什么?我跟得上进度——”
“不是进度的事。”江逾白打断他,声音放得更软,“你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再熬下去该近视了。连续高强度突击效率会下降,不如好好休息一天。”
沈昭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逗弄时突然支棱起耳朵的小狗,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些:“真的?那……我放学可以去打球吗?”
江逾白被他这反应逗笑了,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你不是还介意禁赛?”
“那都是老黄历了。”沈昭挠了挠头,耳尖有点发烫,“本来也没指望立刻就能回去,再说……”他顿了顿,瞥见桌角那张78分的试卷,“慢慢来呗,反正也不差这一天。”
其实是那天江逾白讲动能定理时,他突然想通了。禁赛通知贴出来的那天,他觉得天塌下来了,好像这辈子都别想碰篮球了。可现在看着错题本上越来越少的红叉,突然觉得所谓的“不可能”,不过是还没找到正确的解题步骤而已。
“所以……可以吗?”他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
江逾白刚要点头,却被他突然凑过来的脸吓了一跳。沈昭离得很近,呼吸里带着薄荷糖的清凉,眼睛亮晶晶的:“而且我可以教你打球啊,就当……就当谢谢你给我讲题。”
这提议来得猝不及防。江逾白愣了愣,看着他眼里闪烁的期待,像盛着碎金的湖面,连带着自己的心跳都乱了半拍。他其实不太会运动,初中体育课的篮球测试都是勉强及格,但此刻看着沈昭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他指了指自己,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嗯。可不可以嘛?就今天下午好不好?”他小声问,分明就是个讨糖吃的小孩。
江逾白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
周小胖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了旁边,抱着胳膊啧啧两声:“沈哥这是要把江神拐去球场啊?上次我求你教我三步上篮,你说我协调性差,怎么到江神这儿就双标了?还可不可以嘛~咦惹。”
“一边去。”沈昭笑着踹了他凳子一脚,眼睛却始终没离开江逾白,活像只等待投喂的小狗,满眼都是期待。
江逾白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犹豫突然就散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真的?!”沈昭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幸好上课铃及时响了,才没在教室里闹出更大的动静。他坐下时动作太急,膝盖撞到桌腿,发出“咚”的轻响,引得前排同学回头看,他却顾不上,只顾着把江逾白的错题本往书包里塞,嘴角咧得快要到耳根。
上课铃响了很久,沈昭的心思还飘在窗外。他偷偷偏头看江逾白,对方正低头记笔记,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的蝉鸣,竟让他觉得格外安心。
第四节课老王在讲台上讲着函数图像,听到一半,沈昭突然想起什么,撕下一页纸,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档,胡乱刷刷几笔,悄悄塞进江逾白的课本里。
江逾白展开纸条时,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下午放学,操场见。教你投第一个空心球,包教包会。”末尾还画了个龇牙笑的小人,旁边跟着个举着篮球的简笔画。
他捏着这张薄薄的纸条,指尖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温度。抬眼时,正对上沈昭投过来的目光,少年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要亮,带着点炫耀,又带着点期待。
江逾白没说话,只是轻轻把纸条折好,夹进了数学课本里。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响亮起来,热风卷着香樟叶的气息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吹动了桌角的练习册。沈昭看着江逾白低头写字的侧脸,不知不觉,就移不开眼了。
离放学还有两节课,但他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该从哪个基础动作教起。是先练运球,还是直接教投篮?或许……该先找个合适的篮球,不能太旧,也不能太滑,得让江逾白第一次碰球,就觉得这玩意儿确实有意思。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能投进绝杀球,能精准地传球,现在,好像又多了点新的期待。比如,教会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的少年,如何让篮球在指尖跳跃起来。
下课铃还没响,但沈昭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悄开始了。就像江逾白说的,所有的暂停,都是为了更好的起跳。而此刻,他好像已经听见了下一次起跳前,那声清脆的哨音。
小沈呐,你滴害羞怎么那么容易上脸?还没心动就已经被老婆钓的不知天地为何物了,这要以后在一起了怎么办呐?
小江怎么能这么温柔啊?,不怪我们小沈被迷的五迷三道的呀,人见人爱型的贴心小棉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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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球场星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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