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连忙上赶着去架住他,安抚道:
“公子消消气,人各有命,求仙问道多是吃苦的多,得道成真的少。您这身娇肉贵的,咱们着实没必要趟这浑水。”
这公子磕磕巴巴半天,终于心有郁结的啐道:“老子不服,老子不甘心,老子三年后再战!”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他手里的一朵黄花,他怒不可遏,抬脚欲将此花碾成烂泥。
一旁年长的女侍四下观望后立刻拦住他,只道:“公子切莫孩子心性,在此场合失了颜面。”
“是啊是啊,怎可让此花脏了公子的鞋呢。”
众人又是好一顿说,左右不过是些阿谀奉承之词。
一干小厮鞍前马后,嘴巴忙得不可开交。末了才扇风撑伞、端茶倒水的簇拥着自家“落榜”的公子向山下走去。
庹经年趁机俯身捡起黄花,等级至少比紫色的略胜一筹,聊胜于无了。
带在耳后的紫花很快被黄花替代。
耳根刚落得片刻清净,庹经年浅浅休歇还来不及,转眼另一边又传出几道清亮的嗓音来。
“凡人百年那够活啊!这下终于被我逮到机会了!祝我早些一朝得道美梦成真咯,丹青。”
被称作丹青的女子闻声点头,手掌转腕,折扇迎面轻巧铺开,连带着将肩上的长发掀扬起来,“祝我们早日除魔卫道,长寿无疆。”
那女子手持虚剑,乱舞一通道:“大杀四方!咻咻咻!”
林林总总的话飘在空中,挫败与喜悦细密交织,渐渐地,挫败声落了下风。
庹经年堪称龟速的往前腾挪了两步,想到些什么似的摇了摇头。
落败者的声音到底因为各种难堪和羞惭而变得细若蚊声,成功者的声量却一浪赛过一浪的高,世道向来如此,凡人能改变的唯有心态。
形形色色的人潮里,庹经年神色清隽,身上欢脱的气息褪去,露出了她冷淡的五官,一张不嬉笑玩闹就极其凉薄的脸。
她叉开八字腿,抬起手遮阳,半扎的长发堪堪垂在腰间,随意十足。
此一行,庹经年随身携带的行囊算不上多,因此衣着并不艳丽,妆发约无。
熙熙攘攘的三个测灵队伍里,少有庹经年这样穿着干净落拓,却又带着一丝柔和的。
路迟忆只一眼便看见了她。
真刺眼,他有些不明所以的想。
高台之下,身前排队之人依次转身离开,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日头正盛,白净的地面亮得刺眼。
“抱歉姑娘,我不是故意的。”身后的男子急得连迈两步,慌乱中不慎踩中庹经年的脚跟。
“没事儿,别紧张。”庹经年没回头朝他道,默默将鞋跟提上。
空气中荡着的热浪更甚,可歌可泣,终于轮到她了!
庹经年缓吐一口气,翘起食指扶正耳上黄花,无视路迟忆和笙声意味深长的目光,径直走向第一座测灵台。
“单手放于灵石之上,届时灵石会现出光芒,芒分五阶,一阶为首,五阶为末。”
路迟忆沉声说完规则,语调染着晒死人不偿命的热意。
“收到。”
说完,庹经年将右手往灵石上放去。
是骡子是马,拉灵蕴出来遛遛吧!
掌心覆上滚滚发烫的石面,庹经年眉色微恙,这灵台吸收的太阳热能不少啊。
饶是眼睛被太阳照得生疼,庹经年还是耐心十足的微眯着眼,灵石表面发出的微弱白光逐渐变成耀眼辉芒。
“嚯,第二个一阶灵蕴!!”人群之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躁动应声而起。
“哪儿呢?哪儿呢?我瞧瞧。”一人扒开身前人,激动得直嚷嚷。
旁边人好心解答,“第一座测灵台。”
“一阶灵蕴的灵光这么霸道吗?我快被闪瞎了。”
“……”
玉椅之上,手拿一根梅树枝的落巽瞧见这一幕,睡意魂飞魄散,瘦巴巴的脸上笑容立马舒展开来。
“十七岁的一阶灵蕴!小丫头,你对扶月宗的梅花亭感兴趣吗?”
十七?!
庹经年秀气的眉梢挂不住笑意,刚过二十小寿的她摇身一变十七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煞有其事的摇头,老人家,抱丝,鄙人目前只对活下去有兴趣。
见她摇头,落巽顿时吹胡子瞪眼起来,他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死心,视线连忙往身旁长身玉立的路迟忆身上瞟。
不打算给人留一丝心理准备的机会,他向前微微探身,捋了把胡子对庹经年道:“那你瞧瞧我这冰清玉洁的徒弟,怎么样?你对他感兴趣吗?”
“哈哈……”,庹经年嘴角一抽,脚底只差原地打滑起来。
这扶月宗在修界是正规宗门吗?
另外插一嘴,老头儿,色诱可耻啊!
她正欲作出答复,一道气势低沉的声音便从旁传来,硬生生斩断了其乐融融的氛围。
“好好睁眼看看,何来的一阶灵蕴?”
“掌门师兄,你可别太眼红我,我这面前不就……”
断掉的话卡在喉头,像被意外吞吃的鱼刺一般上不去下不来,众人纷纷默契的将目光投向第一座灵台。
只见方才灵石发出的一阶辉芒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黑气四溢的暗光。
不是,极速退货啊!
庹经年已然心梗,这灵石是哪个无良商家生产的三无产品?这种东西怎么能入市流通呢?
她故作镇定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度,**凡胎也不至于测成黑色吧,难不成她是邪剑仙不成。
灵石光芒夺目,许是由于她在这个世界待了几个月,身体资质得以突显;灵石色泽不变,则是测出了她是根骨全无的现代人,但发黑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和那个十五日一次的怪梦有关?发黑难道意味着她要加速死亡了?可恶的命运,竟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前因后果一下子被打通,庹经年打算解(挣)释(扎)一(一)二(下)。
她垂眸看向灵台上的右手,手背上镀了层乌幽幽的黑气,却怎么也遮挡不住她瞳孔深处的绝望。
路迟忆顺着庹经年的视线看过去,眸光晦暗,却还是一心求教道:“师尊,这是何故?”
落巽讪讪地坐回玉椅,苍瘦的手扒拉着椅子。
“灵石测灵,就算是资质平平、根骨全无的普通人将手放上去,最坏不过是灵石一如往常,石身不现一丝光芒。”
这种情况此前绝无仅有,现下石身变得乌漆麻黑,他一时也难做定断。
只见掌门赵巽尺轻轻扬手,“唰”地短刃出鞘,冷白的刀锋穿透热风和霞光,在距离庹经年心脏两寸处悬空停住。
赵巽尺眼神锐利似薄尺,神色难辨道:“来我宗门意欲何为?”
他身形浑圆,眉眼却不似慈目菩萨,带着掌门一贯特有的审视语气。
短刀折射出的白光恍然闪了庹经年一眼,画面同深巷里突然捅向自己的匕首交叠。
她脸色唰地泛白,腰腹像被下了定身咒一般,一寸寸僵住,后背在烈日之下冒出了罕见的冷汗。
局面一触即发,气氛俨然乱成一锅粥,各中意味不明,好奇的、看事的、警惕的比比皆是,大有人在。
身前寂静咄咄逼人,身后喧嚣好看热闹,庹经年生出些四面楚歌、腹背受敌的危机感。
她手撑灵台逐渐找回扭曲漂浮的意识,身虚气短的开口:“我……我来扶月宗自然是为了求仙问道,长命百岁。”
这理由够大众了吧,她总不能上前不管不顾的掰开短刀,朝人大吼:我是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
语毕,只见那短刀又向前进了一寸。
别在耳后的黄花很快被杀气震飞,临空飘向路迟忆方向,后者将花默不作声的接了过去,花瓣影响灵石波动总归是不好的。
庹经年无暇他顾,一心一意的提防着胸口处短刃。
赵巽尺眉宇间充斥着的厌嫌更浓,最后一丝耐心很快就要荡然无存。
他再问:“到底何故?”
庹经年下意识往后退,却发现身体竟然动不了了,不达目的不罢休吗?老头儿,你要想逼死我你就直说。
“长命百岁这个理由很烂大街吗?”
庹经年轻声嘟囔,惨淡的脸几乎泫然欲泣。
目的目的,她能有什么目的?毁天灭地杀人如麻独霸三界吗?拜托,她只是个求生欲稍微强了那么一点点的正常女性好吧?至于对她威逼恐吓赶尽杀绝吗!
庹经年欲哭无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道:“我身上可能有……”点小毛病。
含在舌间的话被咔嚓的碎裂声盖过,庹经年当即被雷了一跳,然后小心翼翼的扭过半张脸朝灵台看去。
灵石再度释放出强光,只是这次色泽血红至极,生生逼得灵石裂开数道口子,其中灵蕴之深厚不言而喻。
“极品根骨,资质上佳,好一个一阶灵蕴。”
高台最右边,文巽书的声音传开来四散去,难得附和起早已眼放精光的落巽。
“呵!”
赵巽尺面沉如水的收回钉在庹经年脸上的目光,转而又盯着灵石一动不动,唯恐其中有诈,生出祸端伤及无辜。
一时间,上百道炙热目光一齐盯紧灵石,艳羡嫉妒的、严阵以待的、翘首以盼的,各类心思纷纷杂杂昭然若揭。
庹经年罕见的冷峻着脸,整个人如坐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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