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便利店凉得像冰窖,冷柜的白光灯把货架照得发亮。研磨蹲在冰柜前,指尖划过一排排柠檬味的汽水,瓶身凝着的水珠蹭在指尖,凉丝丝的——赤苇说过,这种汽水加冰喝最解渴。
“找到了?”赤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刚从外面进来的热气。他手里拿着两盒饭团,金枪鱼蛋黄酱味的,是研磨喜欢的那种。
研磨站起身,把两瓶汽水往购物篮里一丢:“嗯。”
收银台的阿姨扫码时,研磨盯着赤苇手里的饭团发呆。上次在便利店,木兔抢了他的金枪鱼饭团,说“这个最好吃”,结果被赤苇笑着抢回去,重新塞回他手里:“前辈,研磨不爱吃蟹肉的。”
当时他没说话,心里却像被汽水的气泡漫过,有点痒。
走出便利店,热浪扑面而来,把刚沾在身上的冷气瞬间冲散。两人靠在路边的栏杆上,拧开汽水瓶盖,“啵”的轻响混着蝉鸣,像夏末的序曲。
“黑尾今天又说我训练走神。”研磨吸了口汽水,柠檬的酸混着气泡,在舌尖炸开。
“是因为在想别的事?”赤苇的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带着点笑意。
研磨的动作顿了顿,没承认,也没否认。他确实在想——想早上赤苇传球时,手腕转动的角度;想对方递饭团过来时,指尖的温度;想昨晚躺在床上,反复回想的、猫展那天落在脸颊上的触感。
这些被他归为“杂念”的事,像汽水的气泡,越压越多,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
“下次训练我盯着你。”赤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容错辨的认真,“走神就用排球砸你。”
“你敢。”研磨瞪他,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他知道赤苇不会,就像知道对方总会记得他喜欢金枪鱼饭团,记得他喝汽水要加冰,记得他所有没说出口的习惯。
栏杆被晒得发烫,两人却没动,任由影子在地上慢慢拉长,几乎要粘在一起。远处传来排球落地的声音,还有少年们的笑闹声,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木兔前辈他们在练球。”赤苇抬头望了望,“要过去看看吗?”
研磨摇摇头:“不去。”他现在不想看到木兔,不想看到对方冲赤苇笑的样子,不想被那些莫名的情绪搅乱心神。
赤苇没再劝,只是陪着他靠在栏杆上,偶尔碰一下胳膊,像在确认对方还在身边。
夕阳把天染成橘红色时,汽水瓶空了大半。研磨捏着扁下去的瓶子,突然说:“明天要不要去打街机?我知道有家新开的,有排球游戏。”
赤苇愣了愣,随即笑了,眼里的光比夕阳还亮:“好啊。”
晚风吹过,带着点凉意,终于吹散了些黏糊的热。研磨看着赤苇的侧脸,突然觉得,或许不用急着给这些“杂念”下定义。就像这个夏天还没结束,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走,慢慢想,慢慢把汽水的气泡,酿成更甜的味道。
至于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关系,反正蝉鸣还在,夕阳还暖,身边的人还在。
他悄悄往赤苇那边靠了靠,肩膀轻轻碰到对方的,像在说一个无声的约定。少年的肩膀很烫,却让人觉得安心,像握住了整个夏天的热。
街机厅的彩灯转得人眼花,震耳的音效里混着少年们的欢呼。研磨站在排球游戏机前,手指捏着模拟手柄,指节泛白——屏幕上的虚拟二传手连续三次传歪了球,气得他差点把机器砸了。
“笨蛋。”赤苇从后面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调整角度,“传球要看扣球手的起跳时机,不是按得越快越好。”
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带着点街机厅特有的汗湿潮气。研磨的心跳突然乱了,屏幕上的虚拟对手扣杀得分,他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只觉得手腕被触碰的地方烫得像火烧。
“你自己来。”他猛地抽回手,往旁边退了半步,耳尖红得能滴出血。
赤苇没戳破,只是笑着接过手柄。屏幕上的二传手突然变得灵活起来,传球角度刁钻得像手术刀,很快就反败为胜。研磨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彩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突然觉得这比赢游戏更让人分心。
“厉害吧?”赤苇转头冲他笑,眼里的光比彩灯还亮。
“一般。”研磨嘴硬,却忍不住凑近了些,“再玩一局。”
第二局轮到研磨当扣球手,赤苇传球。虚拟的排球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每次都卡在最舒服的点上,像被精确计算过。他跳起来扣杀时,肩膀不小心撞到赤苇的胳膊,两人都晃了晃,却异口同声地喊出“好球”。
周围的欢呼声浪涌过来,又退下去。研磨看着屏幕上跳出的“胜利”字样,突然觉得,原来和喜欢的人一起玩游戏,连虚拟的排球都带着甜。
从街机厅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路边的居酒屋亮着暖黄的灯,飘来烤秋刀鱼的香味。赤苇突然停下脚步:“要不要进去吃点?”
研磨的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声,他别过头假装看路灯:“随便。”
居酒屋的小包间很窄,两人并排坐在榻榻米上,膝盖几乎要碰到一起。赤苇点了烤秋刀鱼和毛豆,还叫了两瓶橘子味的汽酒,气泡在玻璃杯里滋滋作响。
“我不能喝酒。”研磨推了推杯子。
“是汽水。”赤苇笑着拧开瓶盖,倒了半杯递给他,“甜甜的,像果汁。”
橘子味的甜混着点微醺的气,漫过舌尖时,研磨想起猫展那天的草莓可丽饼,想起便利店的柠檬汽水,想起所有和赤苇有关的、带着甜味的瞬间。
“黑尾今天训练时说,”研磨突然开口,声音被汽酒泡得有点软,“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赤苇的动作顿了顿,烤鱼的竹签在手里转了半圈:“那你觉得呢?”
研磨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暖黄的灯光在他瞳孔里晃,像落了把星星。他想起街机厅里相触的手腕,想起猫展上那个轻得像羽毛的吻,想起无数个不经意间靠近的瞬间。
“我不知道。”他低下头,戳着杯子里的冰块,“但我不讨厌。”
不讨厌他靠得太近,不讨厌他记得自己的喜好,不讨厌他眼里藏不住的温柔。甚至……有点喜欢。
赤苇的呼吸轻轻顿了一下,随即笑了,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往研磨那边挪了挪,膝盖轻轻撞了撞对方的:“那……就继续这样吧。”
继续一起逛便利店,一起打街机,一起在居酒屋分享一瓶汽酒。不用急着说喜欢,不用逼着做选择,像夏末的晚风,自然地吹过就好。
烤秋刀鱼的香味漫满了小屋,汽酒的气泡还在滋滋响。研磨看着赤苇映在玻璃杯上的笑脸,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还很长,长到足够让所有没说出口的心意,都慢慢酿成最甜的味道。
他悄悄往赤苇那边靠了靠,这次没躲开,任由膝盖抵着膝盖,像握住了一个不会消失的约定。
居酒屋的暖灯把影子投在榻榻米上,像被揉皱的纸。研磨捏着汽酒的玻璃杯,橘子味的甜气往上冒,熏得他眼睛有点发潮。赤苇正低头剥毛豆,指尖捏着豆荚轻轻一掰,嫩绿色的豆子滚进碟子里,动作慢得像在数时间。
“你剥得太慢了。”研磨伸手抢过豆荚,两根手指飞快地动着,豆子噼里啪啦落在碟子里,“看我的。”
赤苇笑了笑,没跟他抢,只是把剥好的一小堆往他那边推了推:“给你。”
研磨的动作顿了顿,耳尖有点热。他想起以前合宿时,木兔总抢他碗里的毛豆,说“研磨剥的最好吃”,现在却有人把剥好的递到他面前,连豆子的大小都挑得差不多。
“多吃点。”赤苇把烤秋刀鱼往他盘子里夹,鱼皮烤得焦脆,冒着油光,“补充蛋白质,对传球有好处。”
“知道了,教练。”研磨故意拖长调子,却还是乖乖把鱼塞进嘴里。鱼肉的鲜混着点炭火的香,在舌尖化开时,他突然觉得,原来不用抢的食物,味道更好。
离开居酒屋时,夜风带着点凉。赤苇把外套脱下来,披在研磨肩上,带着点体温的暖。“晚上冷。”他说,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
研磨没拒绝,只是把外套往紧了拢了拢,能闻到上面淡淡的柠檬皂味,混着点烤秋刀鱼的香。两人并肩往车站走,影子在路灯下忽长忽短,像在跳一支笨拙的舞。
“街机厅的排球游戏,”研磨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明天还能玩吗?”
“可以啊。”赤苇转头看他,眼里的笑意像落满了星星,“不过下次换我当扣球手,你传球。”
“才不要。”研磨嘴硬,却忍不住笑了,“你扣球太死板,没有木兔……”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停住了。木兔的名字像颗没预料到的石子,掉进刚平静下来的水里,漾开圈圈涟漪。
赤苇的脚步也顿了顿,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关系。”
没关系。不用刻意避开谁的名字,不用逼着自己忘记什么。就像风会吹过夏天,云会飘过天空,有些存在本来就该被坦然接受。
车站的灯亮得刺眼,末班车还有五分钟到站。研磨看着站牌上的地名,突然说:“其实……我以前觉得,木兔的扣球是最好的。”
“嗯,他很厉害。”赤苇点头,语气里没有丝毫嫉妒,“像太阳一样。”
“但你的传球……”研磨的声音低了下去,像在说给自己听,“很稳,让人觉得安心。”
就像此刻披在肩上的外套,像递过来的毛豆,像所有不动声色的温柔,都带着让人放心的重量。
赤苇的呼吸轻轻颤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往他那边靠了靠,两人的影子在站牌下终于完全叠在了一起。
末班车缓缓进站,车门打开的瞬间,研磨突然抓住了赤苇的手腕。少年的指尖有点凉,带着点汽酒的微醺气,抓得却很紧。
“明天……”他抬头看他,黑眸里映着车灯的光,亮得像落了星,“一起去训练馆吧?不是比赛,就……垫垫球。”
赤苇的眼睛突然亮了,像被点燃的烟花。他反手握紧研磨的手,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好。”
车开走时,两人还站在站牌下,手牵着手,没说话。夜风卷着落叶飘过脚边,带着点秋的凉意,却吹不散掌心的暖。
研磨看着赤苇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喜欢不必说破,有些约定不必写下来。就像这个夜晚,有晚风,有灯光,有牵着的手,就已经很好了。
至于明天的训练馆会有怎样的故事?谁知道呢。反正路还长,球还在,身边的人也还在。
他悄悄往赤苇那边靠得更近了些,像要把整个夏天的热,都揉进这个带着凉意的秋夜里。
(一)
夏末的训练馆总弥漫着汗水和橡胶的味道,研磨蹲在网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排球的纹路——这颗球刚被木兔扣飞过三次,白色的球面沾着草屑,像被揉皱的纸。
“喂!研磨!”木兔的声音炸雷似的响,金色的发梢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再传一个!我新练了超手扣球!”
研磨没应声,只是抬手把球垫过去,弧度压得很低。木兔跳起来时没够着,重重摔在地上,发出闷响。“你故意的吧!”他坐起来揉着膝盖,眼里却闪着笑,“是不是嫉妒我的新技能?”
“是觉得你蠢。”研磨转身去捡球,耳尖却有点热。他当然知道木兔的左肩还没好,超手扣球会加重负担——这些都记在他的训练笔记里,第17页,用红笔圈了又圈。
赤苇站在场地边,抱着胳膊看了很久。直到木兔被队友叫去练拦网,他才走过来,递过一瓶柠檬味的运动饮料:“他就是这样,总爱逞强。”
研磨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酸意刺得他眯起眼:“跟你没关系。”
“是没关系。”赤苇的目光落在他攥着饮料瓶的手上,指节泛白,“但你没必要总替他瞒着。”
研磨的动作顿了顿,像被戳中了藏在笔记里的秘密。他确实在瞒——每次教练检查木兔的康复情况,他都会提前把数据改得好看些;每次对方疼得皱眉,他都会假装没看见,把话题岔到扣球角度上。
这些连木兔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像藤蔓似的缠了三年,直到某天抬头,才发现早已把自己捆得喘不过气。
(二)
联合训练结束后,木兔拽着赤苇去吃拉面,路过研磨时,顺手把一颗草莓糖塞进他手里:“明天见啊!”
糖纸的塑料味混着木兔身上的汗味,钻进鼻腔时有点发闷。研磨捏着那颗糖,看着两人并肩走远的背影,突然觉得手心烫得厉害——赤苇的手搭在木兔肩上,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没画完的画。
“还不走?”黑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踢了踢他的小腿,“想当望夫石?”
研磨把糖扔进裤兜,转身往反方向走,声音冷得像冰:“要你管。”
他没回音驹,反而绕去了市立图书馆。管理员正在锁门,看到他时愣了愣:“今天闭馆早,要查资料吗?”
“想借本康复书。”研磨的声音有点哑,“关于肩部损伤的。”
管理员指了指最上层的书架,转身离开时,他听见对方嘟囔:“刚才有个枭谷的学生也来借过,说要给朋友看……”
研磨的脚步顿在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本《运动损伤康复指南》的书脊,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指痕,像有人刚碰过。他抽出书翻开,第37页夹着张便签,是赤苇的字迹:“斜方肌拉伸适合扣球手日常放松,附步骤图。”
便签的边角画着颗小小的草莓,歪歪扭扭的,像木兔最喜欢的图案。
(三)
秋训开始后,研磨的传球突然变得“规矩”起来。没有了那些精准卡着木兔习惯的小调整,没有了故意放慢0.3秒的节奏,每个球都像用尺子量过,却少了点什么。
木兔扣得磕磕绊绊,下场时抓着他的胳膊晃:“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不该跟赤苇去吃拉面的!”
研磨的指尖被攥得发疼,却只是掰开他的手:“你的左肩需要休息。”
“我没事啊!”木兔举着胳膊转了圈,金色的发带扫过他的脸颊,“你看……”
“我说需要休息。”研磨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转身时撞到赤苇,手里的康复书掉在地上,第37页的便签飘了出来,落在对方脚边。
赤苇弯腰捡起,指尖捏着那张纸,目光在他泛红的眼眶上停了停:“我送你回去。”
两人并肩走在训练馆后的小巷里,路灯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赤苇突然说:“木兔前辈昨天练扣斜线,用了你书上标的动作。”
“嗯。”研磨的声音闷闷的,踢着脚下的石子,“他笨手笨脚的,肯定学不会。”
“他学会了。”赤苇笑了笑,“还说‘研磨推荐的肯定没错’,说要请你吃草莓蛋糕。”
研磨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石子硌了下。他想起木兔冲他笑时的样子,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可那光里,从来没有过他想要的东西——只有朋友的坦荡,没有半分逾矩的温柔。
走到巷口时,赤苇突然停下脚步:“其实你不用这样逼自己。”
“我没有。”研磨别过头,看着墙缝里长出的野草,“我只是……不想再当笨蛋了。”
不想再在数据册里画满草莓,不想再绕三条街买限定款草莓糖,不想再把所有的在意,都藏在没人看懂的细节里。
市立图书馆的老吊扇转得慢悠悠,把旧书的油墨味吹得漫了满室。研磨趴在桌上,看着赤苇在康复书上补画动作分解图,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沙沙响,像在说一个安静的秘密。
“这里的角度错了。”他突然伸手,指尖点在赤苇画的小人肩上,“应该再抬高15度。”
赤苇的笔顿了顿,顺着他的指尖调整线条,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像过了道微弱的电流。研磨猛地缩回手,耳尖红得能滴出血。
“谢谢。”赤苇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还是你细心。”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斜切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道金边。研磨看着赤苇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联合训练看到他——对方站在木兔身后,传球时手腕转动的角度精准得像机器,却在木兔摔倒时,第一个冲过去扶他。
那时他只觉得,枭谷的二传手真碍眼。可现在看着这双手画康复图的样子,却突然觉得,有点安心。
闭馆时,赤苇把一本笔记塞进他手里:“我整理的扣球数据,适合肩部有伤的人用,你……”
“给木兔的就自己送。”研磨打断他,把笔记推回去,却没注意到里面夹着的便签——“10月12日,研磨今天在图书馆皱眉了3次,大概是觉得我画得丑。”
音驹和枭谷的友谊赛定在深秋,天阴得像要下雨。研磨站在网前,看着对面的木兔和赤苇击掌,金色的发带和红色的队服在灰天里格外刺眼。
“别走神。”黑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输了要罚跑十圈。”
研磨没应声,只是抬手垫起第一个球。比赛打得异常胶着,木兔的扣球明显收敛了力道,赤苇的传球却总能卡在最舒服的点上,像在刻意保护什么。
打到决胜局时,木兔突然跳起来扣超手,左肩落地时发出闷响。研磨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冲过网,却在半路被赤苇拦住。
“让队医来。”赤苇的声音很稳,指尖却在发抖,“你越过去会犯规。”
“他受伤了!”研磨的声音带着哭腔,挣开他的手时,指甲划到对方的胳膊,留下道红痕。
木兔被抬下场时,抓着研磨的手腕笑:“别哭啊,我没事……下次再一起练超手扣球。”
研磨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被队医带走,红色的肌效贴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那是他昨天偷偷塞进木兔包里的,还写了张便签“记得贴在左肩”。
医院的走廊消毒水味很重,研磨坐在长椅上,看着手里的草莓蛋糕慢慢融化。赤苇走过来时,手里拿着瓶未开封的牛奶,是草莓味的。
“他睡着了。”赤苇的声音很轻,在他身边坐下,“医生说要休养一个月,不能扣球。”
研磨把蛋糕往旁边推了推,奶油沾到指尖,黏糊糊的:“他最讨厌住院了。”
“我知道。”赤苇笑了笑,“所以带了他喜欢的漫画,还有你上次推荐的康复书。”
两人沉默地坐了很久,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像谁没说出口的叹息。研磨突然说:“我以前总觉得,要是能一直给木兔传球就好了。”
“嗯。”赤苇的目光落在他沾着奶油的指尖上,“看得出来。”
“但现在觉得,”研磨的声音低了下去,像在说给自己听,“或许有人比我更适合他。”
适合在他扣球时喊加油,适合在他受伤时递水,适合在他说“想练超手”时,笑着说“好啊”,而不是像他这样,只会把担心藏在数据册里,用冷漠当保护色。
赤苇没说话,只是递过张纸巾,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木兔出院那天,研磨没去。他坐在音驹的训练馆里,翻着那本康复书,第37页的便签被折了又展,边缘已经发毛。黑尾踢了踢他的腿:“不去送送?”
“他有赤苇陪。”研磨的声音很轻,指尖在“肩部放松动作”上反复划着,“不需要我。”
黑尾没再劝,只是把一颗柠檬糖放在他手边:“枭谷的二传手刚才来电话,说木兔让你别生气,草莓蛋糕下次一定补上。”
研磨捏起那颗糖,剥开塞进嘴里,酸意漫开的瞬间,突然笑了——原来放下不是失去,是终于能承认,有些人的光,注定只能远远看着。
训练馆的门被推开时,他以为是黑尾回来了,头也没抬:“说了不去……”
“不是叫你去医院。”赤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雨的潮气,“木兔说,这颗糖应该给你。”
研磨转过头,看到对方手里拿着颗草莓糖,包装纸上印着“限定款”三个字。“他让我转交给你,还说……”赤苇顿了顿,声音软了下来,“谢谢你的肌效贴。”
研磨接过糖,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他看着赤苇胳膊上那道快要消失的红痕,突然想起医院走廊里的沉默,想起图书馆里相触的指尖,想起所有被忽略的细节。
“雨停了。”赤苇突然说,“要不要去吃鲷鱼烧?红豆馅的。”
研磨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撞进对方认真的眼睛里。那双总是盛着冷静的眸子,此刻像藏了片星海,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好。”他听到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冬训开始时,音驹和枭谷的合练成了常态。研磨站在网前,看着木兔和新的二传手击掌,金色的发带在阳光下晃得依旧耀眼,心里却没了以前的涩。
“传球角度不错。”赤苇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递过来一瓶柠檬汽水,“比上次精准了0.5秒。”
研磨接过汽水,指尖碰到对方的,像在确认什么:“你怎么知道?”
“记下来了。”赤苇笑了笑,掏出个小小的笔记本,上面画着他的传球轨迹,旁边还标着“雨天”“顺风”的差异,像极了他以前给木兔记的数据。
研磨的耳尖红了,却没躲开。他看着赤苇低头记数据的侧脸,阳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影,突然觉得,原来被人这样放在心上,是这种感觉——像冬天里的柠檬汽水,酸中带甜,还带着点让人安心的气泡。
训练结束后,木兔跑过来勾住两人的脖子,笑得一脸灿烂:“晚上去我家吃火锅吧!我姐做的草莓大福超好吃!”
研磨刚要拒绝,就被赤苇按住了肩膀。“好啊。”赤苇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在他肩上轻轻捏了捏,“刚好有事跟你说。”
木兔家的火锅冒着热气,草莓大福的甜香混着肉香漫了满室。研磨坐在赤苇旁边,看着木兔给新二传手夹肉,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像三角形的三个顶点,隔着最舒服的距离,却又彼此关联。
“对了!”木兔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大腿,“我出院那天,你为什么没来啊?”
研磨的动作顿了顿,刚要说话,就被赤苇打断:“他那天在给你整理康复计划,说要等你回来一起练。”
木兔的眼睛亮了起来,抓着研磨的手晃:“真的吗?研磨你最好了!”
研磨没说话,只是往赤苇那边靠了靠,膝盖轻轻碰到对方的。赤苇的指尖在桌下碰了碰他的手背,像在说“没事”。
吃完火锅,木兔拉着新二传手去看他的奖杯,客厅里只剩下研磨和赤苇。窗外的雪落得很轻,赤苇突然说:“其实我那天去训练馆找你,不只是为了送糖。”
研磨的心跳猛地加速,像要冲出胸腔。
“我……”赤苇的喉结滚了滚,目光在他泛红的耳尖上停了停,“从第一次看到你给木兔记数据,就觉得……你很特别。”
特别到让他忍不住去学康复知识,特别到让他把研磨的传球轨迹记在本子上,特别到让他觉得,原来喜欢可以不是轰轰烈烈,是想陪在对方身边,看无数个日出日落。
木兔跑过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两个穿着不同校服的少年站在樱花树下,指尖相触的地方落了片粉白的花瓣,像个没说出口的秘密。
“发什么呆啊?”木兔勾住两人的脖子,把草莓糖往他们手里塞,“去吃拉面啊!我知道有家新开的,超好吃!”
研磨看着赤苇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有些喜欢不必说破,有些放下不必遗憾。就像此刻,有樱花,有排球,有身边的人,就已经很好了。
至于那些画满草莓的旧数据册?早就被他收进了抽屉最深处,旁边放着本新的笔记本,第一页画着两只并排的排球,一只黑红,一只红,中间画着颗小小的柠檬,酸中带甜,像极了现在的日子。
便利店的关东煮香气,缠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研磨的指尖被赤苇攥得有点发红,却没挣开——从猫咖出来后,这只手就没松开过,掌心的汗混着对方的温度,黏糊糊的,却让人不想躲。
猫咖里那只叫“柠檬”的布偶猫还在睡觉,粉肉垫压着赤苇的手背,当时他没敢动,只是侧头看研磨逗那只纯黑的流浪猫,指尖划过猫背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到家了。”赤苇的声音在楼道口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他松开手时,指尖蹭过研磨的腕骨,像道微弱的电流,窜得人心里发麻。
研磨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踢脚下的石子,鞋尖把石子踢出去又滚回来,像在拖延时间。楼道的灯忽明忽暗,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地上缠成一团。
“今天……”赤苇的喉结滚了滚,目光落在他发红的耳尖上,“那只黑猫,很像你。”
“像黑尾。”研磨嘴硬,却悄悄抬了抬头,撞进对方认真的眼睛里。路灯的光落在赤苇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影,他突然觉得,这人说傻话的样子有点可爱。
赤苇突然往前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柠檬皂味,混着点猫咖的奶香味。研磨的心跳猛地乱了,像被猫爪按住了似的,想退,脚却像被钉在地上。
“研磨。”赤苇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我……”
他的话没说完,研磨突然踮起脚,把额头撞在他下巴上。不算疼,却像个笨拙的信号。赤苇愣了愣,随即笑了,伸手轻轻捧住他的脸。
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研磨的睫毛颤了颤,闭上眼时,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越来越近。先是轻轻碰了碰唇角,像在试探,带着点关东煮的酱油香,还有点柠檬糖的酸。
他没躲,反而往前凑了凑。
这次的吻深了些,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莽撞,却又格外小心。赤苇的舌尖轻轻舔过他的唇角,像在尝柠檬糖的味道,研磨的手指攥着对方的校服衣角,指节泛白,却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楼道的灯闪了闪,灭了。黑暗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格外清晰,还有偶尔碰到的鼻尖,带着点发烫的温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赤苇才慢慢松开他,额头抵着额头,声音发哑:“这样……可以吗?”
研磨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他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猫咖的奶香味混着对方的体温,像张暖融融的网,把他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夏夜的风还在吹,却好像没那么热了。远处传来猫叫,像在为这个偷偷摸摸的吻伴奏。研磨抓着赤苇的衣角,突然觉得,那些藏在数据册里的过去,那些被柠檬糖酸透的日子,都成了铺垫——铺垫着此刻唇齿间的甜,和怀里的人。
“上去吧。”赤苇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明天还要上学。”
研磨点点头,却没动,直到赤苇又亲了亲他的发顶,才慢吞吞地转身跑进楼道。在拐角处回头时,看到赤苇还站在路灯下,像尊不肯走的影子。
他摸了摸发烫的唇角,指尖碰到皮肤时,还能感受到那个吻的温度。楼梯间的声控灯亮了,映着他红透的脸,像颗被晒熟的草莓。
回到家,研磨趴在窗边往下看,赤苇的影子还在路灯下,只是变成了低头看手机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点开和赤苇的聊天框,敲了三个字:“快回去。”
对方几乎是秒回:“看到你房间灯亮了,就走。”
研磨看着那行字,突然笑了,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又敲了个小小的猫表情,发了过去。
楼下的影子动了动,好像笑了。
夏夜很长,足够让一个笨拙的吻,在心里发酵成甜甜的味道。研磨摸着唇角,看着楼下的影子慢慢走远,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才刚刚开始。
夏末的傍晚,夕阳把排球馆的玻璃窗染成橘红色。研磨抱着球站在场地中央,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球面的纹路——这颗球刚被他和赤苇垫了不下百次,白色的表面沾着点草屑,像被夕阳镀了层金边。
“休息会儿?”赤苇的声音从网对面传来,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他弯腰捡球时,汗水顺着脖颈滑进校服领口,红色的队服被浸得发深,像朵吸饱了阳光的花。
研磨没应声,只是抬手把球垫过去,弧度压得很低。赤苇跳起来接住,落地时膝盖微屈,动作轻得像片叶子。“你今天怎么总往网前凑?”他笑着问,抛过来一瓶柠檬味的运动饮料,“怕我接不到?”
研磨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酸意刺得他眯起眼:“怕你笨手笨脚的。”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没离开赤苇——看他抬手擦汗时露出的小臂,看他弯腰系鞋带时发顶的旋,看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像把这些画面都刻进眼里。
黑尾抱着球从旁边经过,故意撞了撞研磨的肩膀:“看什么呢?魂都飞了。”
研磨的耳尖红了,把饮料瓶往黑尾怀里一塞:“要你管。”
等场馆里只剩他们两人时,夕阳已经快沉到地平线。赤苇正在收拾球网,指尖缠着松动的绳结,侧脸在余晖里显得格外柔和。研磨捏着空饮料瓶,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像有话堵了很久,终于要冒出来。
“赤苇。”他开口时,声音有点哑,被场馆的回声衬得格外清晰。
赤苇回过头,眼里带着点疑惑:“怎么了?”
研磨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饮料瓶,指节泛白。他想起第一次在联合训练见到赤苇,对方站在木兔身后,传球时手腕转动的角度精准得像机器;想起图书馆里,赤苇把整理好的笔记推给他,便签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猫;想起雨天的旧书店,两人不小心碰在一起的指尖,像触到了电流。
这些画面在心里翻涌,像被打翻的汽水,气泡漫得满溢。
“我……”研磨的喉结滚了滚,目光落在赤苇惊讶的眼睛里,突然觉得那些练习了无数次的话,此刻都变得简单,“我好像……喜欢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场馆里静得能听见夕阳沉落的声音。赤苇的动作顿住了,绳结从他指尖滑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研磨的心跳得像要冲出胸腔,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越来越小:“就是……想跟你一起吃鲷鱼烧,一起看猫展,一起……做很多事。”
他没敢看赤苇的表情,直到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他面前。
“研磨。”赤苇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研磨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里——那里盛着夕阳的光,亮得像落了星星,还有他从未见过的温柔,漫得快要溢出来。
赤苇突然笑了,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发顶:“我也是。”
“从第一次看你给木兔记数据,就想跟你一起做很多事了。”他的指尖顺着发顶滑到脸颊,停在发烫的耳尖上,“想给你带柠檬汽水,想帮你讲数学题,想……一直跟你待在一起。”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从玻璃窗钻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道金线。研磨看着赤苇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那些藏了很久的喜欢,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回音。
“那……”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哭腔,却又忍不住笑,“明天去吃鲷鱼烧吗?红豆馅的。”
“好啊。”赤苇的指尖滑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再去猫咖,我知道有家新开的,有只跟你很像的黑猫。”
场馆外的蝉鸣渐渐轻了,晚风带着凉意钻进来,却吹不散两人交握的手心里的暖。研磨看着赤苇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这个夏末的傍晚,比任何时候都要甜——有夕阳的光,有柠檬汽水的酸,还有身边这个人的温度,就足够了。
至于明天的鲷鱼烧和黑猫?不急。反正日子还长,他们有的是时间,把所有想做的事,都变成两个人的事。
他悄悄往赤苇那边靠了靠,任由交握的手被握得更紧,像握住了一个不会消失的约定。
没有人看,我写点炸裂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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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在一起(赤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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