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善笑容可爱地站在门口迎接他，仿佛提前知道他会来，又仰着脑袋看向他，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依赖与亲近。
白无缺蹲下与它平视道：“怎样才能提前离开一区？”
“为什么要离开？”小善歪着脑袋疑惑道，“妈妈不喜欢这里吗？”
白无缺十分坦诚道：“我不喜欢一区，我必须离开。”
一区于他而言，限制太大，必须完全离开这里，才能真正翻开下一个篇章，到达下一处地图。
小善瞳孔微缩，显然是被他的话惊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常态，眼神依旧纯粹，语气却充满诱惑：“一区很安全，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这是新生代最大的愿望。”
“我想要的，只是离开。”
“白白，它为什么不让你走呀？你不是它的妈妈吗？”小七落在白无缺的肩头疑惑问道。
‘现实中的一区已经倒闭了，现在的一区是小善创造出来的一个小型世界，而且还被人监控着内里的所有，它不想我受到威胁。’
小七假装呜呜感动两声，出些馊主意：“是一个会心疼妈妈的乖宝宝，要不咱随了它的愿吧。”
‘副本通关怎么办？你不要能量了？’
“哈哈，开个玩笑，白白你继续。”
“好。”不知道是那句话戳中了小善，它闻言低头思索一会儿，便点头同意，“妈妈推门出去就能离开。”
这么简单？
白无缺诧异不浅，却相信它没有骗自己，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应了声好，起身去开门，手刚压上门把，身后小善的声音再次响起：“妈妈。”
他顿了一瞬，扭头看向它：“怎么了？”
“时限无法更改，只要有一个人离开一区，判定会提前开启，这里，也会重置迎接下一批原始人类。”
小善稚嫩可爱的小脸上，是一双不符合外表的成熟的眼睛，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清澈无辜，听到与副本相关的内容，白无缺重新转过身看向他，小善的话语仍在继续：
“但无论接入多少新生蛋，你都是特殊的，是我选择的、唯一的妈妈。”
“白白，它在说什么？”小七凑到同样面色疑惑的白无缺面前，不解道，“什么特殊，唯一，这些词汇好耳熟。”
后者思索片刻，在脑海里问道：‘小七，副本里的npc，会知道他们所在的环境只是游戏吗？’
“当然不会啦，游戏只是游戏，在虚拟世界里生活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只是npc？”回答他的是小七脱口而出的否定，“而且相对应的，这都是他们的生活，又不能离开这里，谁会在乎到底是不是游戏呢？”
“只有心有牵挂的外来之人才会在乎副本中现实与非现实的区别，白白，你别代入过强。”
白无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小七最后一句中对他的评价，而在小善眼中，他只是沉默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继而推门离开。
咔嗒——
随着推门声入耳，一道熟悉的电子音响起：
“【新生代】副本开始判定。”
“初始玩家：三十二人。”
“存活玩家：九……八人。”
“副本难度：三……四星。”
“通关程度：无。”
“现在开始传送玩家离开。”
滴滴滴——
时间停滞的副本判定结束后，持续性的刺耳警报在白无缺的脑子里炸开了锅。
靠！什么鬼！
“实验体BAI号苏醒，生命体征下降！”
“快速输入营养液！”
“生命体征趋于平稳，意识逐渐恢复。”
“去通知首席！”
“院长！一代数据错乱！”
“去把649找来！快！”
周身一片嘈杂，白无缺感觉到自己被许多人围观注视，身体上插着无数个冰冷的接口，特别是天灵盖被金属包裹住的部分，更是头疼欲裂。
恢复些许意识的他，在嘈杂不堪的话语中，突然捕捉到了关键词：
首席！
他离开一区研究所，回到了副本中的现实。
“BAI号。”一道不怒自威的冷冽女声，在白无缺头顶响起，不等他揣摩出是谁，先前嘈杂的人声忽然安静下来，整齐划一道：
“首席！”
“649，BAI号状况怎么样？”首席问道。
“生命体征良好，对人造心脏适应度……”649的话倏地顿住，首席看向他，眉头轻皱，视线中的压迫感逐步加大，他似是陡然反应过来，连忙继续道：“完美，适应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完，美。”两个字在首席嘴里逐字蹦出，语气中满是兴味，涂抹着黑金色长指甲的手抚摸上白无缺的脸颊，“小善选择的妈妈，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我的表现？
紧闭着双眼的白无缺困惑不止，很想睁开眼当面张嘴质问她是什么意思，但对自己的身体却没有半分控制权，甚至于呼吸都是气流主动进入鼻腔后再被排出。
头顶的声音逐渐远离：“什么时候能出厂？”
“五个小时后，还有……”
身上奇怪、冰冷的触感再次传来，白无缺宛如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啧，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七。’
“……”
又掉线了？不是刚出来没多久？
白·不死心·无缺：‘可爱迷人的小七？’
‘它不在。’
我靠！谁！
没等到小七回应的白无缺，突然在脑海里听到另一个稚嫩的电子音，只是较小七要冷淡平静许多。
白无缺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妈妈，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
‘小善？’白无缺瞬间判断出来人，但是……
‘你怎么会在我的脑子里说话，还有，你知道小七？’
天知道他在听到有另一个电子音回答他“它不在”的时候，他有多震惊，以为是这家伙玩忽职守被遣调离开，更换了三角区域的客服。
但没想到是小善，后者还仿佛知道一切似的回答他小七不在，该不会在一区虚拟世界里，这家伙一直能看到小七，听到他和小七的对话？
白无缺不由得紧张起来，就听到小善主动解释道：‘我是一区管理员小善，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
‘同时也是现实一区的管理员？’
‘是的，惠杰尔女士任命我为一区管理员，主要负责新生代的移植改造心脏和复杂思维测试，你现在处于重建后的一区研究院。’
惠杰尔女士，应该就是首席，但这个思维测试……
所以【新生代】副本中发生的一切，都只是精神层面的幻想世界，怪不得他总觉得自己情绪感知能力过于敏感，甚至能感受到机器人的某些情绪波动，原来他一直都在自己的专属领域活动。
‘关于小七，又是怎么回事？’这个才是副本之外秘密，白无缺倒是不在意保密什么的，毕竟他也只是能量收集工具人。
‘每一个新的原始人类，都有自己不同的特殊能力，我作为思维控制者，不会允许和另一个智能体共用你的精神对话。’
白无缺试图理解了一下：‘……你把它屏蔽了？’
‘我把它屏蔽了。’
‘……’回家吧小七回家吧，这里容不下你。
对玩家司空见惯的小善把小七当成了自己的特殊能力，并没有过多怀疑游戏，想来同样是习惯了这类词汇的出现。
他又问道；‘所有的实验体苏醒后，你都会在自动连接他们的大脑，与他们对话？’
‘不是，只有你。’小善否认道。
‘你有什么要求？或者说，目的。’白无缺紧接道。特殊性代表着额外的信息，以及对他而言与众不同的要求。
‘让我成为你的脑。’
‘什么？’他听到了什么？
小善重复道：‘妈妈，让我成为你的脑。’
‘你想要我的身体？’白无缺紧惕起来，成为他的脑，是要控制他的身体达成某种目的吗？为了报仇？他不由自主得想起937。
‘妈妈，我不要你的身体，我想成为你的脑，为你计算、帮你思考、成就你所有的奇思妙想！’
小善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偏执，冰冷的电子音也掩盖不了逐步上升的语调。
‘937拒绝了你，对吗？’
‘……’熟悉的沉默是相同的回答。
“院长！BAI号心电图心律不齐，判断为心力衰竭，是否更换营养液？”
“加大剂量！”
‘我不是她。’白无缺迎着身旁的惊呼开口道。
‘你会拒绝吗？’
‘……’我敢答应吗！光是你那种偏执的语气，我都怕被改造成某个机械伪人，不过转移话题道：‘你是人类，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体，为什么要成为我的脑？’
‘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什么意思？在那个房子……’等等，一切都是虚拟环境，那房子内的那个小孩，也是小善创造出来的，白无缺脱口而出的疑惑又换了个方向：‘一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动态资料戛然而止，他对当年发生的一切，仍旧一知半解。
‘我的记忆是不完整的，我只知道当年062和937死后，惠杰尔女士解剖了我，让我成为她的脑，帮助她一步步成为联邦首席，并且完成新生代任务，我讨厌这样。’
‘你很聪明，我想你发现了，你的心是与众不同的，没有人可以超越时限改造成功，你是第一个，你很特别，所以你是我选中的妈妈。’
白无缺听懂了，他直白道：‘我是你选中的武器。’
‘是的。’
白无缺不禁怀念起虚拟一区中可爱的人形小善，虽然这种外形下，也有可能是它故意为之，为了降低他的警惕，自愿成为它的刀。
不过……
能直接接入他的大脑，并且与他对话，还能踢掉小七与他的联系，他有资格拒绝它的要求吗？
似是沉默太久，小善主动开口道：‘考虑好了吗？让我成为你的脑，你同样保留着你的性格、情绪、记忆，只是思维更加理性，把大脑交给我，你可以什么都不用费力思考，你是唯一的械心机脑的新生代。’
触发了关键词，白无缺倏地想到：【械心机脑】……是这个意思？
让小善控制他的脑，它绝对会干掉首席，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成为“人类之首”，完成副本任务然后离开，这只是一个游戏，有外挂助力，他只需要轻松躺平。
‘妈妈，我在询问你，你为什么不回答？’
询问，回答……
‘你被限制了，对吗？’白无缺突然跳转话题，‘或者说，你不是原来的小善。’
‘我是一区管理员小善。’
白无缺直接点破：‘你是一区研究院管理员小善，很喜欢玩文字游戏吗？’
‘……’
‘你在询问我，让我成为你的脑，作为用来报复首席的武器，但你明明能直接接入我的大脑，却依旧在询问。你根本不想成为我的脑，你要的，只是我的回答。’
‘这里是现实一区，被首席掌控的一区，思维测试也在她的管理之内，你仍旧是她的部下。身为实验体的我只是刀俎鱼肉，问我这一系列问题，不过是在测试我的危险程度。’
‘被小善选中的妈妈，你们在忌惮我，害怕我身上有937或者062残留的仇恨，害怕我胸腔内跳动的心脏有小善插入的危险程序。’
‘小善，我说对了吗？’
“小善”没有再否认自己的身份，只是不解道：‘想明白这么多，你可以直接拒绝，这样是最安全的回答。’
‘安全是短暂的。’白无缺回道，‘解析一切，才能让首席认可我的表现，不是吗？’
‘呵。’成熟轻佻的轻笑在白无缺脑海中响起，悦耳迷人的声线夸奖道：‘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很喜欢你，愿意到我身边来吗？’
白无缺无比真诚道：‘我的荣幸，我尊敬的首席大人。’
‘首席，大人？’首席不解地重复一遍，但片刻又恢复了语调，‘很奇妙的称呼，我第一次听到，不过，我很喜欢，你是个有趣的孩子。’
‘649，就这样吧。’
‘好的。’原先假冒小善的电子音恭敬地回道。
脑袋一轻，只瞬间，白无缺便感觉到自己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强光透过薄薄的眼皮刺激着眼球，白无缺得以缓缓睁开双眼。
“实验体BAI号完全苏醒，转入普通病房留院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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