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缺摇摇头：“还没到闹掰的地步。”
“也是。”004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不然也听不到你的回答。”现在看到的应该是具尸体。
听懂了他深层意思的白无缺：“……”
“007呢？”白无缺主动转移了话题，“还有交流部的那些人，小惠杰尔已死，他们现在怎么样？”
“全都开心过了头，现在计划着到处去玩。”听到这样的好结果，004的嘴脸不由扬起了些许弧度，“不过，开心不了多久。”
“为什么？”
004低头看了眼环设，一边引着白无缺往传送点走，一边回道：“现在是战后休整阶段，正缺人手，哪里能让他们玩得痛快。”
“也包括你？”白无缺戏谑地睨了他一眼，抬脚跟上他。
004抬手扫了一下环设，摊了摊右手：“没办法，我是认命了。”
“Welcome！”
白无缺跟着他来到一间普通的公寓，里面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004朝着他的环设抬了抬下巴：“权限开一下。”
两只环设相碰的片刻，“滴”的一声，光屏亮起，白无缺看到自己拥有了这间公寓的使用权，但只有三天。
他眼中带着困惑，看向004：“这是？”
“649前不久发消息来，让你尽快处理掉小善的事。”后者解释道，又指了指休息区桌上的仪器，“小善的模拟器。”
白无缺随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普通方形的桌子中央，摆放着一个高度约摸手掌宽度的圆柱台，只是中间凹陷进去，从四周向中心环绕着一圈圈花纹，直至圆心处围出一小个空心圆。
白无缺略显惊讶：“06，649的动作这么快？他不是前脚刚走？”
“他在技术层似乎早就有关系，这东西直接从研究院的备用库房里送过来，不过几分钟的事。”004回道。
闻言，白无缺懂了，062之前好歹也是研究所的副所长，先前的人脉积攒肯定不少，加上又涉及他的专业领域，就算研究所改造成研究院，他也能快速接手。
“好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004拍了拍他的肩，随即边说边转身离开，“剩下的你自己搞定吧。”
白无缺目送他消失在传送点中，见他没有多提007的事，看来是从自己和062的氛围中感受到了小善存在的危险，不想引祸上身。
注意力回到模拟器上，白无缺凑近看了看中间的圆环凹陷，把手腕上缠绕着的吊坠卸下来比对了一下。
果然，卡的刚刚好！
璀璨的宝石立在圆心，镶进去的瞬间，周边的花纹相继亮起，在空中投射出一串串字符代码，和在一区研究所中，透明屏障上的代码如出一辙。
很快，代码发生变化，随着螺旋式的花纹向中央凝聚，从低到高一层层构造出一个小孩模样的拟实体。
随着头顶的最后一根毛发构造完毕，小善颤抖着睫毛，缓缓睁开双眼，在看到面前人的瞬间，扬起了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清脆地声音响起：“妈妈。”
站在不同的高度，此时的小善得以和白无缺平视。
后者端详着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孩，脑子里是它不符合外表年纪的深沉与冷静，这和现在它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大相径庭。
白无缺不禁开口问道：“在选中我的那一刻，你就已经预料到现在的结局吗？”
小善微微摇头：“我只是在最正确的时间，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没有未来是可以预测的，我只能最大限度地推测哪个发生的可能性最大。”
闻言，白无缺想到062这个隐藏到最后关头的杀器：“062的事，你一早就知道，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如果想要达成现在的结果，提前告诉我，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吧。”
“告诉你，会扰乱062的计划。”小善童真的声线显得有些冷漠，“你是拉响最后战役的导火线，是连接前后的桥梁，只需要发挥这层作用，就可以完成062愿想，同时也是你的愿想。”
他们的愿想……
更新政权，将新生代送上人类社会的主流。
但这都是后来的事情。
“现在能说了吧？”白无缺坐在了沙发上，顺势靠着椅背看向它，“当年的全部。”
圆台处一串串竖立着的代码，忽地向四周倒下，整间公寓被代码覆盖，小善一个跨步从圆台上跳下来，落在白无缺身旁的沙发上。
看得白无缺下意识想护着它，生怕它和正常小孩一样突然摔跤，但伸手的一瞬又僵住，自己根本无法碰到现在的小善，手只能穿过面前的拟实体。
“妈妈，你看。”
小善显然没有这个当普通小孩的自觉，学着白无缺的样子靠在沙发上，指着圆台上的光屏让他看去。
嗯？这也有视频看？
白无缺看向画面里熟悉的薰衣草花海，以及那栋二层小洋房——
“为什么！”062崩溃大吼，声嘶力竭地质问着面前优雅从容的女人，“937已经按照你的意愿，做了那么多，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
小惠杰尔把玩着手上的核心，她的身旁，恭敬地站着真正的649。
不远的操作台上，躺着一大一小两具永远闭上双眼的身体，胸腔处没有丝毫起伏。操作台另一边的玻璃器皿里，还泡着一颗鲜红跳动着的心脏。
女人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她已经失去了她的价值，也就不用留着碍我的眼。”
“看。”小惠杰尔把核心递到他的面前，“这就是她的价值。”
062伸手去抢，却被小惠杰尔提前预判，落了个空，649在他有所动作的一瞬，就上前把他按在了地上。
“弟弟，别挣扎了，跟我回去吧。”小惠杰尔面上露出些许无聊，起身说道，“937已经死了，你也就没什么留恋。”
“母亲的强势我想你深有体会，只要我们两人联手，把她扳倒，首席的权力你也会有一份。”
她将核心抬起端详片刻，重新捏在手里，转身对着062说道：“这东西还需要你来调教调教，让它为我们所用。”
062没有应声，挣脱开649的禁锢，走到937身边，抬手抚摸着她的脸。曾经言笑晏晏的妻子，永远都无法再次对他扬起笑容。
“啧。”
小惠杰尔面带嫌弃地挪开了眼，根本不想多看一眼他这幅丧家犬一般的模样，随意摆了摆手，她转身离开，对着649丢下一句：
“看好他，到点了带过来。”
649颔首恭敬道：“是。”
“你还有五分钟。”649看了眼环设，对着满脸伤痛的男人冷声道，“不要浪费时间。”
062沙哑的声音响起：“她要带我去哪？”
沉默是649的回答。
“呵。”062冷哼一声，“我被你们完全操控，这都不敢说？”
649松口道：“研究院准备好了科研团队，针对小善进行开发研究。”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念头。”
呢喃声太小，649没有听清，下意识道：“什么？”
062将视线从937身上挪开，看向649，目光沉沉：“你知道你的首席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我吗？”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649的痛处，他面色不虞地回道：“不就是脑子里多装了一点信息？等小善核心里的技术被攻破，你也就没什么活的必要。”
“环设连接人脑，人脑产生意识，意识驱动行为。每个环设自出厂激活后，就终生绑定了一个人，将身体数据上传到终端，以供身份识别。然而所有的信息，在一开始，就全部受到联盟的管辖。”
“你在说些什么废话？”649觉得眼前的人状态疯癫，怀疑是打击太大导致脑部认知紊乱，“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走。”
062没有在意他的话，依旧自顾自地说道：“但人造的东西，一定会有弱点。对生命体死亡判定的时限是五秒，而五秒的时间，完全可以在联盟数据库中顶替掉所有数据。让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
649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手指微动，想要通过环设发出信号，上报062的状况，但还是慢了一步。
只等062话音刚落，一把短刀倏地袭来，649只能抬手挡住，狠厉的眼神相互对上，两人立刻打了起来，格斗技巧一招抵一式，互不占优势。
062一个飞踢将649甩远，却没有立即追上去，转而直冲玻璃器皿中的心脏，短刀插入鲜红的心脏，将自己的环设扔进破裂的心脏内。
649满脸警惕：“你在做什么？”
“滴！”
短刀刀柄的一侧倏地弹出一根电光针，062趁着649晃神之际，刀刃深深插入他的太阳穴，同时快速将细针对准环设的细孔刺入，卸下环设的瞬间又将它戴在自己的手上。环设静默五秒后重新开机。
鲜血喷洒在062的脸上，他的双手微微发抖，眼神全无比镇定，他撇下手上迅速流失温度的尸体，走到937的面前，没有触碰她，只是无声地道了声：“再见。”
随后熟练地操控着操作台，将里面各种试剂混合在一起，丢在了房间的各处，又往自己的脸上抹上些许，最后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火势的蔓延。
轰！
熊熊火焰忽地升起，画面停在了无尽的火光中。
光屏关闭，白无缺半晌没说出话，小善率先开口道：“062被救出，直接送去了医院进行修复手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649。”
“小惠杰尔大发雷霆，虽然研究进度缓慢，但我依旧被挖出拥有连接算力芯片的能力，并且被强制和小惠杰尔绑定，只能暗中弱化母系统，分化出一半权限，静待062的成功。”
原来这就是完整的副本脉络，他来到了历史转折的节点，引来了改变历史长河流向的那一次最猛烈的冲击。
小善转头看向白无缺：“妈妈，你想离开这里，对吧？”
白无缺面露诧异：“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小善神色认真，眼中是不符合他年纪的深沉，“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和我无比相似的能力。”
无比相似的能力？
白无缺皱眉沉思起来，这家伙现在都不算是个人，能力都在网络方面展现，而自己在这方面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小善继续道：“我说过，你是我选中的唯一的妈妈。现在，我有能力可以和你一直待在一起。所以，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
白无缺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没想到小善还是一区研究所那个拥有雏鸟情节的“蛋生物”，猜测道：“你想让我留下你，像小惠杰尔那样把你带在身边？”
“不。”小善微微摇头，“我的核心已经成为了意识的实际载体，它可以成为一枚唯一的、专属于你的芯片，植入大脑，从而让你拥有顶尖算法的能力。”
械心机脑？
白无缺不由得想起副本最初的播报，“成为人类之首”，原来不止心脏的改造，连带着大脑也要被改造？
他追问道：“顶尖算法，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只要信息正确、目标明确，你就可以用最少代价的得出最优的方案，凡事做到精准无误。”
非常有诱惑的说法，不管是处于副本通关考虑，还是处于进一步强化自身考虑，这都是无法拒绝的。
但，白无缺却突然想到了一个概念：
完全经济人。
小善的一举一动也应证了这个概念，他只需放任一切，把最核心的母系统握在手里，就会有其他人替它达成目标，并且不费一丝一毫。
白无缺不禁反问着自己：
他也想成为这样的存在吗？
“妈妈？”小善见他面色犹疑，开口道：“你在犹豫，为什么？”
“成为一个完美的决策者，不好吗？”
‘我这是出于利益考虑！这是最好的选择！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你不要再这么妇人之仁！’
藏在记忆里许久没有冒出的话语忽然响起。
白无缺脱口而出：“不。”
小善歪头不解，再一次问道：“为什么？”
“我不想抛下情感，你口中的完美决策者与理想化的经济人无异，如果我成为了这样的决策者，这对我来说，会是莫大的痛苦。”
“不对，那时甚至连痛苦也无法感知。”
“你在说什么？”小善完全不理解这样的话语，这并不在它的思考逻辑内。
白无缺却没有过多解释，对着小善道：“你想和我永远待在一起，为什么？”
小善不假思索：“因为你是妈妈。”
“是妈妈，就要待在一起，为什么？”白无缺追问，“我们可没有所谓的血缘关系。”
小善抬手按在他胸腔的心脏位置，抬头看向他：“里面有我的一部分。”
“但这还是我的，不是你的。”白无缺微微摇头，抬手虚握着他的手，“况且你原本就是一个人类，对吗？我相信你的大脑里一定有一个区域，还没有被开发，里面藏着改造过后而被压抑住的情绪感知。”
“与其改造我的大脑，不如我们一起来探索你的大脑，如何？”
小善第一次呆滞住，大脑像是死机了一样，突然无法思考。
“怎么？你不愿意？”白无缺带着浅笑，透过它仿佛看到了自己家妹妹的小时候，“你跟我走，我保证，会一直把你带在身边。这和你的初衷并不相悖。”
“我……”小善刚想开口，却话锋一转，“不对，这并不符合你的初衷。”
“白丝相连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最初的目的。如果你的大脑不接受改造，你我无法离开，我就会被062扼杀在这里。”
白无缺斩钉截铁：“不会的。”
他的脑海中闪过小七的话，这让他相信所有副本的结局都是他创造出来的，而不是既定的。
“你答应一直跟着我，不就等于你会一直做我的第二颗大脑，成为我的一部分，为我计算出最优的方案？”
“这和你我的初衷，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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