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了我，我可以跟您签订契约，为您读取任何人的记忆！”
“朝夕，名叫朝夕的那个人类，您很在意他对吧，我还可以继续读到更多，再给我一些时间……”
“我嗅到了谎言的味道……谎言，谎言，全部是卑劣的谎言！那个人类的过去，隐瞒了许多秘密，您不想要知道吗？请放过我的性命，我会帮助您的……”
异魔的求饶声依稀回响在耳畔，字句抵达到宋舟梧的耳畔，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或许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才会拖延了这样久的时间，给予异魔所应当获得的结局。
凛冽的刀光，仿佛不含有丝毫人类的感情，仅仅代表着“杀戮”的含义，如雪如风地自夜空闪过，将那团瑟缩的灰影卷入，割碎成无数暗灰色的粒子，午夜的风冷冷吹过，将异魔毁灭殆尽的残片吹拂开，散落进荒败的土地。
宋舟梧能够察觉到，朝夕隐瞒了一些事情，他被宋司礼囚禁的真相，镌刻在小腹的恶毒淫纹，还有，从异魔的界域里窥见的，属于过去的记忆碎片，林林总总，无不是暗含疑点的细节。
然而，那些存疑之处，说或不说都是朝夕的选择，宋舟梧有耐心等到朝夕坦白，那始终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异魔的插手或挑拨。
……
这天早晨，宋舟梧起得比平时要晚一些。
淡金色的日光透过敞开的窗扉，照射进清冷的室内，昨晚在战斗中被糟蹋得狼藉的庭院，似乎经过了后续赶到别院的下属的休整，显得整洁了许多，倒落在地上的花树和灌木丛被扶起，还能拯救的再度栽回土里，实在破坏严重的被堆叠到庭院角落。
宋舟梧昨晚赶回别院，时间已近凌晨，队长庚未在汇报中提到过，花园空缺的地方，由于暂未知晓三少爷将星空雪见玫瑰移栽到枫城的方法，接下来可能要用其他花树填补。
这些属于后勤事务，宋舟梧没有多管，交给庚未与别院的下属料理。
鸟鸣声啁啾，随风传入，宛如在睡梦中奏响一支清脆的曲调，朝夕将脸颊贴靠在蓬松的枕头上，呼吸声低而平稳，看起来并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宋舟梧移开目光，注视着镜子里的倒影，男人长身而立，手掌穿过深色衬衫的袖口，动作间闪过布满鲜红抓痕的背部，宋舟梧停顿了一下，略微偏了偏头，裸露在外的肩膀上，赫然是一道深刻的咬痕。
他抬起手，仿佛对眼前的画面感到意外，缓慢地抚过肩膀上的伤痕，隐约回忆起朝夕的齿尖，并没有留力的意味，狠狠地切入他的皮肤，带来轻微的疼痛，涌出的血流，以及此刻呈现在肩头的，清晰的、犹在凝结的伤疤。
……牙尖嘴利的小东西。
宋舟梧扯了扯嘴角，冷淡的脸上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类似微笑的神情，不等光线完全笼罩，便已消失不见。
有别于昨日的冷清，此刻的宅院里，上演着一派忙碌的景象。
四处是整齐堆叠的箱柜，负责管理别院日常事务的仆从早早赶到，正在庚字小队的安排下，收拾打扫宅院，将要带去主宅的行李整理出来，放置到相应的箱子，逐个编号登载入册，再搬运到停放在别院外的车辆。
大哥似乎料到了宋舟梧的选择，并没有过多指摘，而是将主宅的部分仆从也派了过来，帮忙整理别院的物什。
宋舟梧穿过走廊，从他身侧经过的仆从纷纷垂首致意，沉默地加快了脚步，厅堂里原本嗡乱的交谈声为之一静，停顿片刻后，背景音方才渐渐由小变大，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忙中有序的氛围中，角落处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仆抬起头，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面上显出焦虑的神色，望向宋舟梧的背影。
凑近她身侧，还能听到女仆嘴里不断小声念叨着，“糟糕、糟糕了”，瞳孔由于未知的惊惧不自禁地颤抖，当一只手从身后拍上她的肩膀，简直瞬间让女仆惊吓到了极点，猛地从原地蹿起来，整个人“砰”地撞到了一侧墙壁上。
“小帆你……没事吧？怎么吓成这样？”庚宁无辜地举起双手，瞥了眼惊惧莫名的同伴，对方看起来就很痛的样子，好像被什么事情吓得不轻。
绝对不是他忽然冒出来从背后拍人肩膀的错。庚宁眨了眨眼，心虚地将脸转到一边。
“啊哈哈……没事，没事。”小帆发出一声干笑，贴着墙壁默默挪动了几步，停顿几秒，声音忽然变得哽咽起来：“你说，如果我干了一件坏事，是主动找二少爷交代然后被罚一顿，还是等二少爷或者四少爷……再或者大、大少……嗝，嗝……”
似乎是惊恐过度，小帆说到一半，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嗝儿，她用双手捂住脸，从牙缝里挤出绝望的声音：“……或者等到少爷发现，再罚我一顿？”
庚宁“呃”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看着平时就容易情绪过分紧张的小帆，他是想象不到胆子这么小的人，会犯什么了不得的大错，也许是她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
不管怎样，“主动交代比较好吧，按照我的经验……”庚宁用手指挠了下脸颊，微妙地别开视线，“二少爷的脾气算是不错的，你主动认错，顶多就是去刑堂挨一顿揍，但是完全不会扣奖金哦。”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开解没有起到预想中的作用，小帆捂着脸，哭得更大声了。
……总之，经过一番艰难的劝说，小帆终于抽噎着下定决心，主动去找二少爷坦白“她干的坏事”了。
目送着身材娇小的女仆拖沓脚步，好像要奔赴刑场一样缓缓离去的身影，庚宁抬手按了按后颈，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
宋舟梧被一个出乎意料的人拦住了。
面孔不算熟悉的女仆，看起来神情十分惊恐，脸颊遍布细密的汗珠，紧紧地握着拳头，宋舟梧扫过她的头顶，在脑海里调出宋家的下属名单，不动声色地回忆着，眼前的这张脸孔与名单上的一行字样与照片对应上了。
宋家收养的孤儿，原本是辛字队伍的成员，擅长料理和家务，与三年前被老三安排到别院，是别院常驻的仆从之一，名字叫“帆”。
……是照顾朝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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