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似然也懒得思考如何入睡了，索性早早的来找萧启。
推开门发现萧启坐在书桌旁，一支钢笔，一本笔记本，不知道在写写画画些什么。
似然无心好奇他在画些什么，闲着也没什么事，就索性窝在沙发上遥遥看萧启，脑子里却不住放映着白日里的纷杂。他有意无意的想了一会，换了个姿势，瞥见茶几上有本地理杂志，索性拿起来翻看。
“想去到处看看吗？”
似然看的着迷，以至于听到萧启开口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离开了书桌，坐到了自己身边。
“嗯？”似然疑惑抬头，“什么？”
“想去旅游吗？”萧启眼神示意他手中的地理杂志，“你看起来挺感兴趣的。”
似然有些惊讶：“去哪都行？”
“去哪都行。”
萧启微微一笑，起身径直走向大门，一手搭上门把手，“请？”
如同任意门，似然惊讶地发现打开大门便是一片街道。深灰的石板路，不宽，边上则是一条水道，上面悠悠的载着几只黑色的长船。
“威尼斯。”萧启关上了门，站在了似然身边，“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这里。”
傍晚的威尼斯是热闹而又宁静的。
正逢夏日，太阳落的晚，虽然已经晚上九点来钟了，但天空仍是莹莹的蓝。
天还未完全黑，隔岸的灯火已然亮起，教堂广场明着辉黄的壁灯，岸边的酒吧门口支着桌子，悬着的街灯。贡多拉悠悠划过，人影斑驳。
似然双手搭在护栏上，轻轻倚着，注视着威尼斯的傍晚。这似乎有些醉人，仅是远远望着便有些微醺。
他看了很久，直至晚霞散尽，夜色渐浓。
见惯了平日喧嚣吆喝的夜市小吃街，这里的夜晚显得尤为波澜不惊。隔着粼粼波光，远远可以听见些许人声，热闹却不扰人。
他很久没有这么停下来过了，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不用赶时间，更不用焦虑任何事情。就这样倚着护栏，全身心仿佛随着水波静了下来，融入了夜晚。
他们沿着岸边静静地走着，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暖黄的街灯没法将街道照的透彻，明明暗暗。
不知走了多久，似然忽然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昨天晚上……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你来找我，我都会知道的，说过我随时都会在的。”萧启的声音从夜色里传来的，伴着略暗的光，不禁令人心安。
他过了一会又问道：“昨晚感觉如何？”
似然看着水上不时撑过的贡多拉，蓝色的光带映着海水连成一片，忽然觉得这看不清的夜色挺好的，隐去了他的神情，天然的帷幔。
“很好。”似然抿唇轻轻笑了一下，“疼是真的疼。但是很放松，精神上的放松。很久没有机会可以停下思考了。”
“平时压力很大？”
“是啊。”似然语气带着自嘲，“其实也没什么吧。就普通人生活，两眼一睁就是忙，停不下来，其实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无从挣脱，也不知何去何从，按部就班的在生活里打滚。像头束缚在石磨上的驴，蒙着眼，在原地打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停下，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停下。
总觉得沉溺在深海，盯着遥不可及的水面或有的光，深水的压迫，窒息。躯体无法控制地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竭力想要上浮，妄想挽留不断逃逸的气泡。可意识却早已在疲惫中空虚茫然，仿佛悬在虚空中，冷眼旁观这徒劳的挣扎。
萧启的脚步慢了下来。他侧头看向似然，街灯的光晕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斑驳的影子。
"这就是你为什么喜欢疼痛吗？"萧启的声音很轻，溶在威尼斯微凉的夜风里，"因为它能让你暂时停止思考？"
“也不尽然。”似然没有和萧启对视，仍是继续看着对岸的酒馆，“它……很纯粹，需要集中注意力去感受，也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美的。”
“还有些时候总有些后悔的事，虽然尽力补救但还是有些无可挽回，也有时候极度怀疑自己，不知道能做什么，也要做什么。在我这……疼痛能把精神上的痛苦焦虑转移到身体上，能好很多。”
萧启深深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没有评价，没有宽慰，也没有一番大道理。那双漆黑的眸子深邃如渊，仿佛能吞噬容纳理解一切，却又淡漠好似旁观解析着。
似然也并不期望听到什么回答，也不想听。他之前听过太多了劝说，也见过太多无谓的替他担忧，他不想。
不知何处的琴音循着街道而来，小提琴音色悠扬，弦声如诉，远远听着不真切，轻轻细微，仿佛以夜幕为谱。
“于是你来找我。”过了许久，似然听见萧启开口。不是疑问句，平淡的陈述。
“嗯。”
萧启忽然探手过来，似然微微一怔，抑制住了向后闪躲的本能，放任他覆住了自己的眼。
萧启的手指略略带些凉意，意外地，令他很放松。
“放空。”
萧启的嗓音低低地蹭在他的耳膜上，引得他的睫毛在萧启掌心下不自觉地不安闪动。
似然本以为自己没有办法做到放空，毕竟深夜里早已无数次对自己这么说过却都是徒劳无功。
可当他听见萧启的指令时，忽然地，就平静了。
意识化作了宇宙。
遥遥的星河，远去的杂音。
世界仿佛静音了，唯独余留下萧启在他耳侧轻轻刮蹭的呼吸，不容忽视。
似然悄悄将注意力系在了上面。意识的宇宙随着这一呼一吸运转，仿佛一瞬间拥有了心跳和生命。
似然久久沉浸在识海中，直到遮在眼前的手忽而移开了。
他一晃神，眨着眼追溯着离去的指尖，撞进了萧启映着灯火的眼眸，宛若星辰。
明明不带一丝情感，深深，遥不可及，更看不明、看不清，却不住引人仰望。
于是似然溺在这对眸中。倏然，他唇角勾起一笑，抬起手，捉住空中那只刚刚收回的手，在碰上的一瞬间却被萧启反手扣住，以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道，拉着他一起跳上了一条恰好路过的黑色贡多拉。
贡多拉摇晃着，似然一时没站稳，踉跄着跌坐在船尾的软垫上。萧启的手仍扣着他的手腕，力道恰到好处地让他不至于摔倒，却又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感。
"小心。"
萧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他们经过纵横的水道，穿过大小的桥梁，声光色影同水波荡漾，又近，又远。
“威尼斯这座城市，水面上看到的这些其实只是她的一小部分。这座海上的城市，从来没有过传统的地基，而是以成千上万的木桩支撑，打入淤泥之中。”萧启的声音在空荡的水道里略带回响。
似然看着周围的街道，问道：“木头不会容易腐烂吗？”
“在威尼斯，不会。”萧启也望着这座城，“这些木桩长期在缺氧的环境里，再加上海水的高盐度，抑制了微生物的分解。同时水里的矿物质填补了腐烂留下的空隙，在这千百年来的沉积下，木桩逐渐硬化，现在质地应该和石头也差不了多少了。”
贡多拉转过拐角，潮水轻轻拍打着两侧的石壁，仿佛在呼吸，又仿佛在叹息。
“可如今海平面上升……威尼斯也会沉没么？”
这会街道上的人已经不多了，周围也安静了不少。只几盏街灯几扇窗子仍明着暖黄的光，偶尔传来古典的钢琴声装饰着夜晚。
“或许会吧。”
“但是，现在，永远是最美的样子。”
一抹月悬于空中，深蓝的夜幕，整座城投影在熠熠水光中。
是宁静的，是特有的蓝调。
旅游旅游[红心][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三十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