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现在人压力大,程蝶笑呵呵摆摆手。
生活如死水,索性躺平做懒宅废——
谁料渺小的尘埃落在卷王的浪池里,不仅扬不起半点水花,反而还把自己搭进去。
为了减少麻烦,她从小就学会了一套装傻理论。
遇事不决哈哈哈嗯嗯嗯。
不和肝帝同事比拼掉发速度,也没必要在快节奏的时代下,痴迷一场爱的邂逅。
反正人生嘛,长长短短,大家都是几十年。即时享乐,至于死后——尘归尘、土归土。
百年后就是有人骂她是个废物,她也不能爬出来自证姓名。
反正都这样了。
活着嘛,少点计较。
理想很美好,现实是甩在脸上的**兜。
外界的眼光压迫着神经,牵扯着皮肉,让故作的潇洒成了个笨拙的玩笑。
同事背后吐槽她总是不承担,难怪工作多年也没上升空间。
好友暗示她不够热情,I人I到极致,迟早会被同龄人甩在身后。
而程月蛮则结合以上所有,拿出了当母亲的尊严和底气,说话也最尖锐刻薄。
“程蝶你都三十了,不是我说你,三十就是一条分界线,你还用你那花季少女的思想,这样可过不下去。”
“你赵姨不是让你去见她弟弟?你没去也不给人说一声,这下好了,人家还觉得你不满意。”
“也不是非要你结婚,至少你也该认识点同龄人,天天三点一线不社交,放假就缩在房间,和死了的区别就差还喘着气……”
“你看明礼,人家的儿子都小学了,一家三口热热闹闹的,遇上事还有人出注意……”
“哦。她婆婆想要她帮忙养小姑子呢,她小姑子明年就和她儿子同班了呢。”
其实也不想说这种无聊的话,奈何不找到具体理由反驳,程月蛮就能一口气输出更多。
早几年程月蛮还不这样。
孤儿寡母搭伴过日子,凑合了几十年,没有太亲昵,但也从来没有大矛盾。
甚至在往前推几年,大学的好友被催促着结婚生日,程月蛮也只是笑眯眯地说,着什么急,妈又不是养不了你。
三十岁还真是个槛。
这不,前脚刚迈过去,后脚就翻脸,又是催促社交,又是叮嘱相亲见面换工作。
好像人活着就这点事。
相亲没相成,不巧撞上了加班,工作内容和她关联不大,几句话就能丢给新来的实习生,但因为更厌烦相亲,最终还是主动把活儿都揽到自己身上。
介绍人是程月蛮的好友,叫赵梦妮,年龄比她大几岁,但实打实的是程月蛮的好友。于是也跟着喊赵姨。
也不知道那两个女人打什么主意,竟想着亲上加亲,把她和赵梦妮的弟弟凑合到一起。这种组合属实有点诡异。
拒绝的话说了一万字,从心平气和的交流,到威逼利诱。见面策划了半个月,被她一句话否定了所有。程月蛮气得连打了七个电话,好不容易敷衍过去,提交了方案回到家,才刚换上睡衣,又被喊到客厅数落。
程月蛮从她坏掉的作息,分析到烂掉的人生,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东西,也难为她能把他们组合成因果关系。
“程蝶你得面对现实。”
什么是现实呢?
上学,毕业,考试,卷卷卷。到了合适的年龄就结婚生子,再督促下一代同自己一样陷入这枯燥无趣的循环。
不要。
千万不要。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最好就在她这里终结。
可连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程蝶扣着掌心,眼眶发红。
同样发红的还有程月蛮的脸色。她还不到五十,从前年起身体就不太好。
和人约着出门登山,爬到半腰就把担架抬到了医院,全身里里外外检查一通,说是高血压,加上中年人常见的心梗。
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出来,人瘦了一大圈,精神也消沉了。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两人的关系越发紧张。
程蝶不想和她吵,一来代价太高,万一气倒了就很麻烦,二来两人之间各有道理,注定无法平衡。
折中算下来,装傻是最理想的状态,然而程月蛮总是不配合。
“让你说句话就那么难?天天都这样,跟个哑巴似的,问你到底什么打算也不说。”
“我说了你就生气。”程蝶小声嘟囔,赶在程月蛮变脸时举双手投降,“我没怎么想。”
于是又来了各种大道理,没完没了的翻起了旧账,说起了那些年她的叛逆,她撒下的谎,胆大到连高考的志愿都敢偷偷填报,是不是翅膀硬了,想独自飞走?!
是啊,就是这样!就是想远远的。
要不是因为在大城市混不下去,你以为谁愿意归巢?她几乎就要扯着喉咙吼出这句,又挂念着伪人父母,免不了望女成凤,最后只能很颓很颓的塌下肩膀。
“妈,我真没这么想,我就觉得吧,人活着,这样凑合凑合也挺好。”
这种话程月蛮就又不乐意听了,眼一挑,又开始了念叨。
这次高度也上升了,从鸡毛蒜皮的家常延伸到了“你这种消极的态度是对生命的不负责,对社会不负责,要是年轻人都像你这样,国……”
“%#@……”
什么啊,程蝶紧紧捂住了耳朵,有时候觉得比起开网吧,程月蛮更适合考公,反正最后都要上升高度。
后续再吵下去没意思,程月蛮拿着手机给好姐妹诉苦,声音故意放大了八个高度,隔着两道房门,刁钻地闯入耳中。
“看不到希望。”
“就这样呗,害,谁能管得着人家呢。”
“是巨婴也没办法,这都是命。”
“……”
别说了!别说了!又不是不能好好交流!
她在心底呐喊着。
可这样的声音终究无法传达,程月蛮在另一个房间继续嬉笑着,一点点为她划上记号。
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关系了,说话像是交换情报,偶尔想知道对方的讯息,总是避开了最直白的询问,旁敲侧击也好,暗中揣度也好,总之谁都不愿主动张口,好像那样就会全盘皆输。
记不清是谁先开始,现状就是心照不宣延伸了这份默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总是克制的互不打扰。
其实这样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她甚至做好了规划——
就这么静静生活着,做着不被人在意的社会边角料,平平淡淡的混吃等死,按照自然生长规律为程月蛮养老。
至于自己?能活多久是多久,就这样慢慢腐朽。
真的挺好的,虽然会有点无聊,但是没关系,活着就是件很无聊的事,她也没想过轰动。
可是,可是……
就这么想着,她都已经接受了,怎么程月蛮就还是不满足呢。
眼眶酸涩。
客厅的老式挂钟发出了笨拙的准点报时声。
二十九岁的最后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正式迈入三十岁,以后要听更多的唠叨吧?这下程月蛮就更好找理由。
烦闷感席卷全身,赌气把被子拉高紧紧蒙住了头。
“生日快乐。”
放门外传来了程月蛮的声音。
哪还有什么快乐啊,尚未到三十岁,就开始以“你已经三十了”这样的开头而被警告着。
明明只是两个数字,却逐渐标签似的贴在身上,好无聊好无聊。
懒得回应,她把自己往被子里又缩了缩,佯装已经睡着。反正程月蛮也不需要任何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逐渐出现了片片雪花纹,过去三十年的过往在此刻成了一帧一帧的慢镜头。
幼年牙牙学语,喊出的第一句是嘲讽的“来上网”,后来直到二十岁,还被程月蛮拿出来讲给朋友。
小学时开始学煮饭,险些炸掉了厨房,后来终于学会了做蛋糕,却被人随手丢掉。
高中时分享同学早恋,懵懂地想要知道为什么,刚开口却被打为同类,然后厉声警告。
大学时遇到了恋爱难题,想求助该怎么做,甫一拨通程月蛮的电话,听到还是零冰冰的你自己决定。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逐渐长出翅膀。
正要为这一发现松一口气,谁知画面却没有因此暂停,反而断断续续的播放下去。
毕业时……
工作后。
三十岁。
四十岁。
再往后——
直到再也没有和程月蛮相关的画面。
那个一身反骨励志成为社会边角料的程蝶,果然满足了心愿,在高速发展的时代里,成了一个慢慢衰退的遗物。
昏暗的房间里,依旧是一个人。
生命特征一点点流逝,身体逐渐僵硬,到最后,成了接近一个风化的骨架。
“好可怜啊这个人。”
好久后才有人发现,她听到有人这样感叹。
“好可悲的一生。”
等等,这是未来?是以后?
程蝶恍惚不已。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一定是最最最糟糕的噩梦。
这样的晚年,这样平淡到几乎没有波澜的一生,未免太过凄凉。
她努力挣扎,试图让自己醒来。
直至看到了一束刺眼的白光——
她下意识闭眼,仍为这不可思议的梦感到荒诞。
可一下秒,荒诞却实实在在的具象化。
她竟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叉腰仰头,哭得满脸泪水,嘶吼着:
“程月蛮!我最最最最讨厌你了!”
这句话像带着回响,在耳边循环播放,刺得耳朵发痛。
程蝶张张口,想说些什么——
然而还没发出声音,就只见满脸泪痕的小蝶风一般地向她跑来。
她下意识张开口想阻拦,小蝶却看都不看她一眼,直直地穿过她的身体。
“砰”地一声,狠狠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程月蛮瘦弱的背影,散着还没有被烫成红色玉米须的精致黑短发,据说是那个年代红极一时的沙宣。
粉蓝色的格子窗帘飘啊飘,那是她淘汰下来的旧床单,边角还有在被窝偷吃辣条留下的油。
桌面上摆着一个写着“祝妈妈三十岁生日快乐”的老式奶油蛋糕。蜡烛燃烧到了尽头,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
而程蝶心里却亮起了一束光。
——她竟突然来到了程月蛮的三十岁,她的十二岁。
来到了十八年前。
下一本想写《今年过年不相亲》
十九岁那会,海溧盼望的就是寒假,没人问功课和期末成绩,还能倒打一耙撕坏弟弟妹妹的伞,起哄尚未嫁娶的大龄表兄。祖母祖母给的压岁钱最多,全都入了她的小金库,拿到学校够两个月开销。
可十年匆匆一眨眼。
二十九,最怕的反倒是过年。
——
为了应付催婚,过年回家前,海溧特意从大学城雇了大学生,年轻钱少体力好,到老家能干家务,完了回京市还能给他开实习证明。
年轻人懂事,学什么都快,不过两天完美融入角色,亲亲热热的跟在身后喊老婆
海溧满意把人带回家。
谁知今年爸妈不催婚了。
——
姐弟恋文学,有家长里短,年下转正
熟女X清纯男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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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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