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缓的《《隐形的翅膀》响起——
那是2006年最火的歌,当年程蝶花两块钱帮程月蛮订的,后来程月蛮换了几部手机,手机铃声也从订阅模式变成了更自由的选择。程月蛮用得还是用这一首。
“喂……?”程月蛮接电话的声音一点也不温柔,很多时都被店员吐槽凶残,不过好处就是让人不太敢欺负。
“什么!我这就来!”程月蛮超大声地讲完电话,匆匆换了鞋,拿起挂在玄关的钥匙,砰地关上了门。
鞋柜上方摆放的绿植无措地颤了颤,“啪嗒”一声,门后的挂画掉了下来,她急忙上前接住,却眼睁睁地看那副画穿过了掌心,玻璃画框碎了一地。
在关门方面,以前程月蛮可没少教训她。
“程蝶你就不能轻点?”
“你跟谁甩脸色呢?关门声音这么大,你怎么不把门拆了!”
“摔摔摔,就知道摔门!哪里来的臭毛病!”
开始并不是故意的,小孩子嘛,总是没点轻重,后来被骂多了,倒还真有了点赌气的成分。
正打算穿墙跟上去看看,谁知门口又传来了钥匙拧开锁的声音。
见不得光的程蝶只能先把自己藏起来。
“等我五分钟,我给小蝶蒸个饭,你先好好陪着,我马上就到。”
门口的程月蛮又在打电话,语速跟机关枪似的,就算是求人,也没有一点求人的态度,永远都不会低下头。
一墙之隔,母女两个各怀心事。
一个愁云满面强颜欢笑。
另一个则陷入了沉思。
——蒸饭。
今天原本是程月蛮的三十岁生日。前几天两人才吵了一架,双方都说了重话。
内疚自己让妈妈伤心了,于是生日当天,一半为了庆祝,一半为了道歉,小蝶特意尝试了做饭,还给程月蛮订了蛋糕。但结果却是挨了程月蛮的训斥。
矛盾爆发的第一幕,是她把夹生的饭摔到了地上,嘶吼着,“怎么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不对。别人的妈妈都会感动,至少会夸赞孩子做得不错。”
可程月蛮没有。
她挑剔她总是做无用的事,小孩子应该好好学习。挑剔她浪费粮食,饭煮得不好,还煮了那么多,真需要的话,打个电话喊大人回来煮也好啊。
理由总是那么多,可没有一句是她想听的。于是这才有了后面的那句最讨厌。
回忆像是一把刀子,隔了十八年也能清晰感受到疼痛感。
程蝶按着心口,除了能感知到自己的那点酸涩外,还有一点陌生的,无法判断的茫然和忧愁。
是程月蛮吗?
那个风风火火,好像什么事都能做好的程月蛮?
早几年为了生活,程月蛮打过不少零工,白天在菜市场杀鱼,下午下班后,就去网吧当收银。
她人年轻,也聪明,工资要得不高,要求是能有间房住,空了能学学电脑。
后来老板要去国外读书,网吧转让,她动了心思,东拼西凑,从打工妹成了小老板。
她人聪明,会来事,虽然脾气不算温柔,但生意人嘛,太软弱总要吃苦头。做活动,拉人,换设备,店面慢慢扩大,到程蝶大学那会儿,就改叫月满网咖了。
这些年风风雨雨,网吧的事,程蝶却从未干预。
一来她不感兴趣,二来则是程月蛮不让。
小学那会儿总被起哄,时间久了也莫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到大学时倒是能满不在乎开口,“我家是开网吧的。”
只是仍然不愿意过去帮忙,厌恶烟味,厌恶网吧里时不时的咒骂,排斥网瘾少年……
理由找了一万个,最根本的,依旧是程月蛮。
工作时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她从来没见过,也没有想过。
从家里到店里步行只要十几分钟,骑车更快,大部分情况下程月蛮都会走过去。这次却火急火燎地骑了车。
许是注意力太集中,竟没注意到后座上坐了个人。
程蝶尽量把身子往后撤,不和程月蛮产生肢体接触。
眼看到了网吧,程蝶控制着身形,轻轻飘了下去,鬼魅似的。可程月蛮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自行车蹬得像风火轮。程蝶愣了两秒,正打算追,却被门口聚集的人群吸引。
意识体的最大优势就是自由,只要她愿意,哪儿都能去。
她凑到人堆中间,八卦一点都没错过。
下午几个年轻人在网吧上网,大伙各看各的电脑,互不打扰。
偏偏一个学生掉落了特殊奖励,非要站起身嘚瑟,没人搭理他,他又不死心,硬拉着人胳膊要人看他电脑。
这下可好,把人家的连招打断了,小队全军覆没,等了半个月才刷到的BOSS,又一次擦肩而过。
“去你妈的。”那人也是个暴脾气,站起来就是一拳,当场把学生的牙打飞了。
满地的血,惨不忍睹。
“活该。”
“打游戏的都一个样。”
“是网瘾吧,网吧害死人。”
几个路人站在马路对面冷嘲热讽。
三十岁的程蝶站在网吧门口,玻璃大门上贴着红色的“月满”艺术字,她的身影刚好映衬上。
十八年后的新潮发型,和时代流行元素脱节的冷色调日系穿搭。
她努力把自己包装成刀枪不入的都市丽人,像画皮一样,逐渐那那颗心都变得冰凉。
她顺着人流麻木向前,像每一个行尸走肉般赶去上班的清晨。
可临到分叉路口,才恍惚想起,她忘了问程月蛮的方向。
这并不是以前一个电话、一句“妈你在哪儿?”就能轻松解决的会面。
她站在红绿灯下,周围人来人往,不少人从她的身边或擦过或穿行。
但没有一个人察觉她的存在。
她是孤寂的。
比以往,独自上班,独自赶路还有寂寞。
这一刻,她从未如此期盼想要见到程月蛮。
共感作用让她捕捉到了一点陌生情绪,恍惚又想起在浴室时偶然发现的控制力。她尝试在脑海中搜寻程月蛮的方向,光影不断穿梭,眼前快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是程月蛮。
她在医院。
精准定位了她的方位,下一刻,便径直闪现到了病房。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穿了她的身体。
再回头——
她看到了被人打散了发,半歪着头,脸上印有清晰掌印的程月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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