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清晨，周叙白比闹钟先醒了过来。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冬日凌晨安静得能听见暖气管道里水流的声音。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被亮度刺得眯起眼——5:23，距离闹钟响起还有37分钟。
周叙白没有试图继续睡。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到标记着“跨年菜单”的那页。纸上密密麻麻记满了食材清单和烹饪步骤，有些地方甚至画了示意图。这是他过去一周的心血，反复修改了十几遍。
“火锅底料要自己炒才香...顾昀渡不喜欢太辣...记得买茼蒿，他上次多吃了几口...”周叙白小声念叨着，手指划过每一项记录。在页脚处他还画了个小小的爱心，旁边写着“一定要完美！”。
天光微亮时，周叙白已经收拾妥当。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背包：围裙、厨师刀、自己调制的火锅底料，还有给大黄新买的肉干。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昀渡发来的消息：【醒了？】
周叙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顾昀渡从来不是早起的人，今天肯定是特意为他破例的。他回复道：【马上出发！你吃早饭了吗？】
顾昀渡的回信简洁有力：【等你。】
这两个字让周叙白心里一暖。他锁上宿舍门，寒风立刻扑面而来，吹散了脸上刚刚泛起的红晕。清华园的新年装饰还没有撤下，路灯上挂着红灯笼，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喜庆。
顾昀渡的家的门虚掩着，周叙白轻轻推开，扑面而来的是咖啡的香气。顾昀渡站在小厨房里，身上套着周叙白上次落在这里的粉色围裙——这画面莫名有些滑稽，又温馨得让人心头发酸。
“早。”顾昀渡头也不回地说，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沙哑。
周叙白放下背包，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突然从背后抱住顾昀渡：“早～穿我的围裙还挺合适嘛。”
顾昀渡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没躲开。他关掉火，转身把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塞到周叙白手里：“喝。”
周叙白接过杯子，发现杯壁上用巧克力酱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他瞪大眼睛：“你...你做的？
顾昀渡别过脸去，耳尖微微发红：“随便试试。”
这绝对不是“随便”能做到的。周叙白知道顾昀渡对烹饪一窍不通，这个笑脸背后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巧克力酱。他小心地抿了一口，甜度刚好，奶香浓郁，暖流一直从喉咙滑到胃里，再扩散到全身
“好喝！”周叙白由衷地赞叹，然后踮脚在顾昀渡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老公～”
顾昀渡的耳朵更红了，他转身继续准备早餐，但周叙白分明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大黄听到动静，从窝里慢悠悠地晃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周叙白的小腿。周叙白蹲下来揉揉它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肉干：“新年快乐呀大黄！”
大黄立刻精神起来，尾巴摇得像螺旋桨。顾昀渡在一旁提醒：“别喂太多，它早饭吃过了。
“就一块！”周叙白保证道，然后趁顾昀渡不注意又偷偷塞了一块。
早餐很简单，吐司煎蛋和水果，但周叙白吃得津津有味。顾昀渡坐在对面，安静地喝咖啡，时不时抬头看周叙白一眼。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正好将两人分隔在光与暗的两侧。
“今天先去超市？”周叙白一边嚼着吐司一边问。
顾昀渡点点头：“嗯。我查了，永辉九点开门。”
周叙白惊讶地眨眨眼。顾昀渡居然主动查了超市营业时间，这比他想象中要积极得多。看来这个跨年对顾昀渡来说也很特别。
早餐后，他们一起收拾餐具。周叙白负责洗，顾昀渡负责擦干并收好，配合默契得像合作多年的搭档。大黄趴在两人脚边，满足地打着哈欠
“对了，”周叙白突然想起什么，“我们下午做蛋糕吧！虽然可能不太好看，但自己做的比较有意义。”
顾昀渡的动作顿了一下：“我不会。”
“我教你啊！”周叙白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兴奋地说，“很简单的，我在美国学过。”
顾昀渡看着周叙白闪闪发亮的眼睛，轻轻点头：“好。”
超市里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为跨年采购的人群。周叙白推着购物车，顾昀渡走在他身边，两人时不时因为人流拥挤而肩膀相撞。每次接触，周叙白都能感觉到一股微小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火锅要牛肉卷还是羊肉卷？”周叙白站在冰柜前问。
顾昀渡思考了一下：“都要。”
“虾滑呢”
“嗯。”
“豆腐？”
“多拿一盒。”
周叙白笑着把食材一样样放进购物车：“你今天胃口很好嘛。”
顾昀渡没回答，只是伸手接过周叙白手里的重物。这个小动作让周叙白心里一暖。顾昀渡从来不会说甜言蜜语，但他的关心都藏在行动里。
经过甜品区时，周叙白停下脚步：“要不要买冰淇淋？晚上可以一边看晚会一边吃。”
顾昀渡看了看冰柜：“什么口味？”
“香草和巧克力双拼怎么样？”
顾昀渡点头同意，周叙白高兴地拿了两盒放进购物车。就在这时，顾昀渡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变得复杂。
“怎么了？”周叙白问。
顾昀渡把手机屏幕转向他——是一条微信转账通知，金额是888888元，附言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发信人：父亲。
周叙白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知道顾昀渡的父母常年在国外，除了打钱几乎不联系。但亲眼看到这种冰冷的“祝福”，还是让他心里一阵刺痛。
“你...要收吗？”周叙白小心翼翼地问。
顾昀渡面无表情地按灭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回去再说。”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重。周叙白偷偷观察顾昀渡的侧脸，发现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也比平时更加冷峻。周叙白悄悄伸手，勾住顾昀渡的小指，轻轻晃了晃。
顾昀渡没有躲开。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周叙白知道顾昀渡需要空间消化情绪，所以只是安静地走在他身边，时不时用肩膀轻轻碰他一下，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慰。
回到宿舍，他们把采购的东西一样样放好。周叙白特意把冰淇淋放在冰箱最显眼的位置，希望能提醒顾昀渡晚上还有这个甜蜜的安排
“现在开始准备火锅？”周叙白系上围裙问道
顾昀渡摇摇头：“先做蛋糕。”
这个回答出乎周叙白的意料。他本以为经过超市那件事，顾昀渡会想一个人静一静。但看起来，顾昀渡反而更想和他一起做点什么。
“好啊！”周叙白立刻响应，从袋子里拿出面粉、鸡蛋和奶油，“我看看还缺什么...”
做蛋糕的过程并不顺利。顾昀渡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对烘焙一窍不通。他打蛋时用力过猛，蛋壳掉进了碗里；筛面粉时弄得台面一片雪白；搅拌面糊的动作僵硬得像在操作某种精密仪器。
“没关系，第一次都这样。”周叙白安慰道，伸手帮顾昀渡擦掉脸上的面粉，“你看，这样轻轻搅拌就好。”
他站到顾昀渡身后，握住对方的手腕示范正确的动作。顾昀渡的手腕很细，但骨骼分明，触感温暖。周叙白能感觉到他的脉搏，稳定而有力。
“会了吗？”周叙白问，嘴唇几乎贴在顾昀渡耳边。
顾昀渡轻轻点头，耳尖又红了。周叙白笑着放开他，继续准备其他材料。他们就这样在狭小的厨房里忙碌着，时不时碰触，偶尔相视一笑。大黄好奇地在两人脚边转来转去，希望能捡到掉落的食物。
最终成品确实不太好看——蛋糕体有些塌陷，奶油抹得凹凸不平，周叙白用草莓勉强拼出的爱心也歪歪扭扭的。但顾昀渡看着这个丑丑的蛋糕，嘴角却浮现出罕见的笑意。
“很完美。”他评价道。
周叙白鼻子一酸。他知道顾昀渡不是在说蛋糕，而是在说这个时刻，他们一起创造的回忆。他掏出手机，迅速拍下顾昀渡的笑容和那个歪歪扭扭的蛋糕：“我要发朋友圈！”
顾昀渡罕见地没有反对，只是转身去收拾台面。周叙白编辑好照片，配文"最棒的新年蛋糕"，特意没有屏蔽任何人——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和顾昀渡在一起，这个念头让他心里涌起一股小小的骄傲。
下午四点，他们开始准备火锅。周叙白负责炒制底料，顾昀渡则按照他的指示洗菜切肉。小小的宿舍很快充满了麻辣鲜香的蒸汽，窗户上结了一层雾气。
“应该多买点豆腐，”周叙白尝了尝汤底说，“这个汤煮豆腐会很好吃。”
顾昀渡点点头，从冰箱里又拿出一盒豆腐，动作利落地切成块。周叙白注意到他的刀工进步了不少——自从他们在一起后，顾昀渡经常默默观察周叙白做饭，然后模仿他的技巧。
火锅煮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把电磁炉搬到小茶几上，坐在地毯上开吃。大黄闻到香味，急得在旁边直转圈，周叙白心软，偷偷喂了它几片肉，被顾昀渡瞪了一眼也不在意。
“干杯！”周叙白举起可乐罐，“为了新的一年～”
顾昀渡用自己的可乐罐轻轻碰了一下：“新年快乐。”
就在这时，顾昀渡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他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顾昀渡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一个优雅但冷淡的女声从扬声器里传出：“昀渡，新年快乐。我和你爸爸在瑞士滑雪，这边信号不好，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周叙白屏住呼吸，看着顾昀渡面无表情地回了一条“新年快乐”，然后放下手机，继续吃火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经常和他们联系吗？”周叙白小心翼翼地问。
顾昀渡摇摇头：“只有节日。”
周叙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的父母自从他回国后就再没联系过，连节日问候都没有。但至少他没有期待，也就不会失望。而顾昀渡...周叙白看得出，他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父母的关心的，哪怕他从不承认。
“叶小青给我发新年祝福了。”周叙白转移话题，拿起手机给顾昀渡看屏幕，“她还问我们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饭。”
顾昀渡看了看那条消息，点点头：“年后吧。”
火锅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升腾，模糊了彼此的表情。周叙白突然很庆幸今晚他们在一起，至少顾昀渡不会一个人面对这些冰冷的“祝福”。
吃完火锅，他们拿出那个丑蛋糕和冰淇淋，打开电视看跨年晚会。周叙白挖了一大勺冰淇淋送到顾昀渡嘴边：“尝尝，超好吃！”
顾昀渡顺从地张嘴，冰得微微皱眉。周叙白笑着自己也吃了一口，香草和巧克力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暂时冲淡了心中的苦涩。
“我们也吃蛋糕吧，”周叙白切下一块，“虽然长得丑，但味道应该不错。”
确实，蛋糕的味道比卖相好多了。松软的海绵蛋糕配上不太均匀但足够香甜的奶油，还有酸甜的草莓解腻。周叙白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我真是个天才～”
顾昀渡轻笑一声，伸手抹掉周叙白嘴角的奶油，然后很自然地舔掉自己手指上的奶油。这个动作让周叙白心跳加速，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晚会进行到倒数环节时，周叙白的手机依然安静如初。他知道父母不会发来祝福——他们可能根本不记得今天是跨年夜。而顾昀渡的手机则时不时震动一下，大多是同学群发的祝福。
突然，顾昀渡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周叙白点点头，继续看电视。几分钟后，他想起冰箱里还有饮料，便起身去拿。经过洗手间时，他无意中看到顾昀渡的手机放在洗漱台上，屏幕还亮着。
周叙白本不想偷看，但瞥见的内容让他停下了脚步。顾昀渡正在给一个备注为“姥姥”的微信号发消息：【新年快乐，姥姥。今年有人陪我跨年了。】
屏幕上绿色的消息气泡一个接一个，全都是顾昀渡发给这个永远不会回复的账号的留言。
周叙白的眼眶一下子湿了。他轻手轻脚地退回客厅，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但心里某个地方疼得厉害——原来顾昀渡一直用这种方式和去世的姥姥保持联系，分享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包括...包括自己。
当顾昀渡回到客厅时，周叙白假装专注于电视节目。晚会主持人正在大声倒数：“十、九、八...”
顾昀渡在周叙白身边坐下，两人肩膀相贴。“...三、二、一！新年快乐！”电视里传来欢呼声和礼炮声。
“新年快乐。”顾昀渡轻声说，转头看向周叙白。
周叙白再也忍不住了。他扑上去紧紧抱住顾昀渡，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新年快乐...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保证。”
顾昀渡的身体先是僵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他轻轻回抱住周叙白，下巴抵在对方的发顶：“嗯。”
窗外，不知谁家放起了烟花，绚烂的光芒透过窗帘的缝隙闪烁。大黄被响声惊醒，迷迷糊糊地爬到两人脚边，又睡着了。
周叙白抬起头，看着顾昀渡被烟花照亮的侧脸，突然说："“看到了...你给姥姥发的消息。”
顾昀渡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没有推开他。
“我很高兴...你跟她提起我。”周叙白继续说，声音有些哽咽，“我想她一定很高兴有人陪着你。顾昀渡沉默了很久，久到周叙白以为他不会回应了。但最终，他非常轻声地说：“她会的。”
这一刻，周叙白觉得他们之间的某种屏障被打破了。他更紧地抱住顾昀渡，感受着对方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稳定而有力。
“明年的今天，”周叙白在顾昀渡耳边轻声说，“我们还会一起跨年。后年也是，大后年也是...每一年都是。”
顾昀渡没有回答，但他收紧的手臂已经说明了一切。烟花还在绽放，电视机里传来欢快的歌声，大黄在他们脚边打着小呼噜。新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