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澳门吧。”
周叙白说出这句话时，顾昀渡正在给大黄梳理毛发。这只黄褐色的中华田园犬舒服地趴在地毯上，任由主人的梳子从它粗硬的毛发间滑过。听到周叙白的话，顾昀渡的手停顿了一下，梳子卡在一个毛结里。
“什么？”顾昀渡抬起头，眉头微蹙。
“我说，我们去澳门玩。”周叙白盘腿坐在顾昀渡对面，手里拿着一本旅游杂志，封面正是澳门标志性的大三巴牌坊，“马上就寒假了，你父母不是又打电话叫你去瑞士滑雪吗？我们干脆去澳门，带上大黄。”
顾昀渡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周叙白知道他在想什么——上周顾昀渡的父母确实打来电话，语气冷淡地通知他已经订好了去瑞士的机票和酒店，就像过去每年冬天一样。而顾昀渡也像往年一样，用学业繁忙的理由拒绝了。
“澳门...”顾昀渡轻声重复，手指无意识地继续梳理大黄的毛发，“要办签证。”
“港澳通行证很好办的！”周叙白立刻来了精神，把杂志翻到攻略页，“你看，现在签注特别方便。”
顾昀渡的目光落在杂志上，又移向趴在他脚边的大黄：“那它呢？”
周叙白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胸有成竹地掏出手机：“我查过了，从北京带宠物去澳门需要狂犬疫苗证明、健康证书和入境许可，提前一个月准备就行。现在开始办，正好赶上一月底放寒假。”
大黄似乎听懂了他们在讨论自己，抬起头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两人，尾巴在地毯上轻轻拍打。顾昀渡低头与爱犬对视，眼神柔和下来。周叙白知道，这场“辩论”他已经赢了八成。
“你不想去吗？”周叙白轻声问，伸手覆在顾昀渡的手背上，“就我们两个...加上大黄。”
顾昀渡的手在周叙白的掌心下微微发颤。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非常轻微地点了点头：“好。”
周叙白差点跳起来欢呼，但为了不吓到大黄，他克制住了，只是紧紧握住顾昀渡的手：“太棒了！我马上开始准备！”
接下来的两周，周叙白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花在了准备澳门之行上。办理港澳通行证比想象中顺利，但大黄的手续却麻烦得多。
”为什么宠物入境要这么多文件啊...”周叙白趴在顾昀渡宿舍的桌子上，面前摊着各种表格和证明材料，哀嚎道，“狂犬疫苗证明、植入芯片、官方健康证书，还要澳门民政总署的入境许可...这比我们俩的签证还复杂！”
顾昀渡坐在他旁边，正一丝不苟地填写表格。他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每个空格都填得恰到好处。“很快就好了。”他平静地说，把填好的表格推到周叙白面前，“你看看这样行吗？”
周叙白扫了一眼，立刻被顾昀渡的细致程度震了：“我的天，你连大黄的毛色都写得这么详细？‘黄褐色带少量白斑’...”
“准确描述。”顾昀渡的语气不容置疑。
周叙白忍不住凑过去，在顾昀渡脸颊上亲了一下：“你真是太可爱了。”
顾昀渡的耳尖立刻红了，他假装专注于下一份表格，但周叙白分明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一月出头的北京寒风刺骨，但两人为了办理各种手续不得不频繁外出。最麻烦的是带大黄去指定的宠物医院植入芯片和做体检。那天特别冷，周叙白裹得像粽子一样，还是冻得直跺脚。
“它会不会疼啊？”周叙白担忧地看着兽医手里的芯片注射器，那针头看起来粗得吓人。
顾昀渡蹲在大黄旁边，一只手安抚地摸着它的头：“很快就好。”
这只中华田园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安慰，虽然有些不安，但始终没有挣扎。当针头刺入它颈后的皮肤时，它只是轻轻呜咽了一声，然后继续信任地看着顾昀渡。
“好了。”兽医利落地完成操作，“芯片号码在这里，一定要保管好。”
顾昀渡接过那张小卡片，小心翼翼地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袋里。周叙白注意到那个文件袋是透明的，里面已经整齐地分类放好了各种材料，还用彩色标签做了标记。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周叙白好奇地问。
顾昀渡轻轻耸肩：“前几天。”
这就是顾昀渡式的回答——简短、直接，却隐藏着无数周叙白看不到的用心。就像他高中时默默记下周叙白说的每句话，就像他保留着三年前周叙白送的银杏书签。
所有手续终于办妥。周叙白兴奋地在日历上画了个大大的红圈——1月20日，出发日。随着日期临近，顾昀渡似乎也变得比平时活跃一些。至少，在周叙白滔滔不绝地讨论澳门美食时，他会偶尔插一句"想吃葡式蛋挞"或者"听说水蟹粥不错"。
出发前三天，周叙白去顾昀渡家帮他收拾行李。顾昀渡的衣柜整齐得令人发指，每件衣服都按照类型和颜色排列。周叙白一边啧啧称奇，一边从自己带来的行李中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什么？”顾昀渡拿起一个小瓶子，皱眉看着上面的标签。
“防晒霜！澳门现在也有二十多度呢，你这种一晒就红的皮肤必须做好防护。”周叙白又掏出一顶鸭舌帽，“这个也是给你的，防晒还能凹造型～”
顾昀渡接过帽子，表情有些无奈，但还是把它放进了行李箱。周叙白继续往外掏东西：便携式宠物水壶、大黄的磨牙棒、应急药品、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电煮锅。
“我们不是去野营。”顾昀渡指出，拿起电煮锅打量。
周叙白理直气壮：“万一你吃不惯当地菜呢？我可以给你煮面啊！”
顾昀渡摇摇头，但没再反对。他转身去拿叠好的衣服，周叙白则好奇地打量着他的书桌。桌上摆着几本物理学的专业书籍，一个笔筒，还有...
周叙白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在台灯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盖子半开着，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样小物件：一枚银杏叶书签。
这都是周叙白高中时送给顾昀渡的小东西。
他以为顾昀渡早就扔了。
“宝宝…”周叙白轻声唤道，喉咙发紧。
顾昀渡转过身，看到周叙白手中的盒子，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眼神躲闪：“那个...”
周叙白小心地拿起那枚银杏书签，正是他高一那年送给顾昀渡的礼物。书签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经常被使用。“你一直留着这些...”这不是问句，而是充满惊喜的陈述。
顾昀渡没有回答，但通红的耳朵已经说明了一切。周叙白把书签放回盒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顾昀渡面前，紧紧抱住了他。
“我爱你。”周叙白把脸埋在顾昀渡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好爱好爱你。”
顾昀渡的身体先是僵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他轻轻回抱住周叙白，下巴抵在对方的发顶：“嗯。”
这个简单的音节包含的情感，比任何华丽的情话都更让周叙白心动。
出发那天，北京难得地出了太阳。周叙白一大早就赶到顾昀渡宿舍，发现他和大黄都已经准备好了。大黄似乎知道要出门，兴奋地在两人脚边转来转去，尾巴摇得像风车。
“紧张吗？”周叙白问，帮顾昀渡检查最后一遍证件。
顾昀渡摇摇头，但周叙白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轻轻敲打行李箱拉杆——这是顾昀渡紧张时的小动作。
机场比想象中顺利。大黄的航空箱早就准备好了，里面铺着顾昀渡特意带来的旧T恤——那是大黄最喜欢的，上面有主人的味道。办理宠物托运手续时，工作人员都被大黄的乖巧震惊了。
“它真安静，”工作人员赞叹道，“大多数土狗这时候都会很焦虑。”
顾昀渡蹲下来，透过航空箱的缝隙摸了摸大黄的鼻子：“很快就到，乖。”
大黄舔了舔主人的手指，然后安静地趴下了。周叙白看着这一幕，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知道顾昀渡和大黄之间的感情有多深——那是两个孤独灵魂的相互依偎。
登机后，周叙白发现顾昀渡一直紧盯着窗外，显然在担心大黄的情况。
“它会没事的，”周叙白握住顾昀渡的手，“有专门的有氧舱，温度压力都控制得很好。”
顾昀渡点点头，但手指仍然紧绷。周叙白想了想，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眼罩：“给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顾昀渡接过眼罩，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靠在周叙白肩膀上：“谢谢。”
这三个小时可能是顾昀渡人生中最难熬的飞行。他几乎没怎么睡，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次表。周叙白理解他的担忧，一直握着他的手，时不时讲些澳门的有趣见闻分散他的注意力。
飞机终于降落在澳门国际机场时，顾昀渡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引得空乘人员一阵侧目。周叙白笑着把他拉回座位：“等停稳再起立，乖。”
取行李处，两人焦急地等待着大黄的航空箱。当那个熟悉的箱子终于出现在传送带上时，顾昀渡一个箭步冲上去，周叙白都来不及拦住他。
“怎么样？”周叙白凑过去，看到大黄正透过栅栏往外看，虽然有些疲惫，但看起来状态不错。
顾昀渡松了口气，蹲下来检查大黄的状况：“还好。”
办理完入境手续，他们拖着行李走出机场。澳门的阳光温暖明媚，与北京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周叙白深吸一口气，海风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们先去酒店放行李，然后带大黄去附近转转，怎么样？”周叙白兴奋地提议，已经掏出了手机准备叫车。
顾昀渡点点头，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大黄的牵引绳。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周叙白突然发现，顾昀渡的表情比在北京时放松多了，眉间的褶皱似乎也舒展开来。
在去酒店的出租车上，周叙白透过车窗贪婪地看着澳门的街景。五彩斑斓的葡式建筑，狭窄的街道，远处金光闪闪的赌场酒店...一切都新鲜而迷人。
“你看那边！”周叙白兴奋地指着窗外，“那就是新葡京！我们明天可以去看看！”
顾昀渡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嘴角微微上扬：“嗯。”
周叙白突然意识到，这是顾昀渡第一次离开中国大陆。对他这样一个父母常年在外、自己却从未踏出国门的人来说，这次旅行意义非凡。周叙白悄悄握住顾昀渡的手，在心里发誓要让这趟旅程成为他们共同的珍贵回忆。
酒店是周叙□□心挑选的，不仅允许宠物入住，还有专门的宠物用品和服务。房间比想象中宽敞，落地窗外能看到澳门塔和一片蔚蓝的海。
“哇！”周叙白扔下行李就扑向大床，“太棒了！”
顾昀渡则先检查了大黄的情况，给它倒了水，又拿出从北京带来的狗粮。大黄喝饱吃足后，好奇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在落地窗前的阳光下趴下，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它喜欢这里。”顾昀渡轻声说，眼神柔和。
周叙白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顾昀渡身边，和他一起看着阳光下打盹的大黄：“你也喜欢这里，对吗？”
顾昀渡转头看向窗外的海景，阳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过了很久，他才轻声回答：“嗯。”
这个简单的音节里包含的情感，让周叙白的心脏像被温暖的海水包围。他知道，这次澳门之行已经成功了一半——顾昀渡终于离开了那个冰冷的、只有学习和回忆的宿舍，来到了这个充满阳光和可能性的地方。
而接下来的几天，周叙白要让顾昀渡体验到更多他从未敢期待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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