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录》粗糙的纸页在指尖摩擦,发出沙沙轻响。
云薇的心跳与这微弱的声响共振,在寂静的殿宇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那篇名为《轮回蛊》的短文上,逐字逐句,不敢遗漏分毫。
文章记载晦涩,语焉不详,更像是一个荒诞的乡野传说。其中提到,南疆有秘蛊,能以绝大代价为引,缚住将散之魂,强留其徘徊于世,不入轮回。然此法逆天而行,被缚之魂往往记忆残缺,命运轨迹亦会扭曲重复,如同陷入无尽回廊,需历经特定“节点”,方能窥见一线挣脱之机。而施蛊者,则需承受更为惨烈的反噬,记忆永锢,痛楚叠加,世世不得解脱……
“节点”……“挣脱之机”……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云薇指尖一颤。
她猛地合上书,胸口剧烈起伏。冰冷的恐惧与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同时窜起。
如果……如果这并非全然胡说八道?如果她和殷昼之间这诡异的纠缠,并非天意弄人,而是源于某种人为的、残酷的蛊术?
是他吗?是殷昼用了这所谓的“轮回蛊”,强行留住了“她”不断消散的魂魄,导致了这一世世的轮回重启?所以他才会拥有所有记忆,所以他才会说“找了你三辈子”,所以他眼底才有那沉淀了三世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疲惫与痛楚?
而那所谓的“节点”……是否就是指她一次次死亡的瞬间?比如,那即将到来的、“第三章”的结局?
若真如此,打破宿命的关键,或许就在于能否安然度过这个“节点”,甚至……找到并毁掉那个维系着这一切的“蛊”!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战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她第一次触摸到了一个可能打破这绝望循环的、具体的可能性。
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富有压迫感。
云薇迅速将《异闻录》塞入榻上的软垫之下,刚调整好呼吸,殷昼便已迈入殿内。他带着一身校场归来后的肃杀之气,目光第一时间便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如同归巢的鹰隼。
“在看什么?”他随口问,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拿起她刚才用来做掩饰的花卉图谱。
“随意翻翻,打发时间。”云薇垂下眼睫,掩饰着眸底尚未完全平息的情绪波动。
殷昼“嗯”了一声,并未深究。他的注意力似乎被窗外那株玉蝶梅吸引,负手而立,凝视了片刻,忽然道:“这梅树,还是种在梅园里更相宜。”
云薇心中一动。他这话,不像商量,更像是一种对“过去”的修正。仿佛她将梅树移来的行为,偏离了某个他记忆中的“正确”轨迹。
她没有反驳,只是温顺地答:“陛下说的是。”
殷昼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带着审视。这几日,她的“顺从”似乎取悦了他,让他周身那种紧绷的戾气缓和了不少。但他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仿佛随时会失控的阴影,依旧存在。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
“今日在藏书阁,可还顺利?”他状似无意地问。
云薇的心脏猛地一缩。福安果然还是汇报了。她稳住心神,眼神保持着一片澄澈的温顺,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依赖:“有福公公跟着,一切都好。只是地方太大,走得有些乏了。”
她巧妙地将重点引向身体的疲惫,而非具体行为。
殷昼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似乎想从这片“顺从”的湖泊底下,捞出些什么。最终,他松开了手,指腹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乏了就好好歇着。”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想要什么书,让福安去取便是,不必亲自奔波。”
“是,谢陛下体恤。”云薇从善如流。
晚膳时,殷昼的心情似乎不错,甚至多用了一碗汤羹。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他俊美却难掩倦色的侧脸。云薇安静地坐在他对面,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沉默的陪伴者。
然而,就在宫人撤下膳桌,奉上清茶时,异变陡生!
一名捧着茶盘的宫女,脚下不知被何物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趔趄,手中托盘倾斜,那盏刚沏好的、滚烫的茶水,竟直直地朝着云薇的面门泼来!
事发突然,云薇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蒸腾着热气的茶水逼近!
“小心!”
一声低喝,伴随着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
殷昼几乎是在宫女趔趄的瞬间便已起身,长臂一伸,猛地将云薇从座位上拉开,护在身后。同时,另一只手带着凌厉的掌风,狠狠挥向那泼洒而来的茶水与茶盏!
“哐当——!”
茶盏碎裂在地,滚烫的茶水四溅,大部分被他的衣袖挡住,发出轻微的“嗤”声,冒起几缕白汽。零星的水珠溅到云薇的手背上,带来一阵刺痛。
那宫女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殿内死寂。所有宫人皆伏跪于地,噤若寒蝉。
殷昼没有去看地上的狼藉,也没有理会那个几乎要晕厥的宫女。他第一时间转过身,紧紧抓住云薇的双肩,目光如同最锐利的刀子,上下扫视着她。
“伤到没有?!”他的声音紧绷得发颤,眼底是尚未散尽的惊悸和一种后怕的狂怒。
云薇惊魂未定,摇了摇头,目光却越过他的肩膀,落在那瘫软的宫女身上,又扫过周围伏跪的众人。是意外?还是……又一次针对她的算计?
“没事就好。”殷昼确认她无碍,那紧绷的神经似乎才稍稍放松,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暴戾之气。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那宫女的眼光,已是一片冰封的杀意。
“拖下去。”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查。朕倒要看看,是谁给她的胆子!”
立刻有两名內监上前,面无表情地将那几乎瘫软的宫女拖了出去,连一声哀嚎都未能发出。
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殷昼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袖口被茶水洇湿深色的痕迹,隐约可见其下被烫红的皮肤。他却浑然未觉,只是眼神阴鸷地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仿佛要将所有潜藏的危险都揪出来碾碎。
云薇看着他这副模样,看着他因为一次“可能”的意外而显露出的、几乎要摧毁一切的疯狂,心底那片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仿佛又被浇上了一盆冰水。
找到了“轮回蛊”的线索又如何?
在她找到破除之法前,殷昼这过度敏感、草木皆兵的守护,本身就可能成为触发更大危机的导火索。
她必须更快一些。
必须在下一个“意外”降临,在他因为这无尽的恐惧而彻底失控之前,找到那条真正的……自救之路。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软榻之下,那本隐藏着的《异闻录》。
南疆……轮回蛊……
她需要知道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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